安娜貝爾歇斯底裏道:“去死吧混蛋!!結個毛線球球的婚!!”


    洛森想了想她描述的這個場景。


    然後他小聲糾正:“我不會在那時玩手指。我要玩肯定是玩之前在更衣室褪下來偷走的新娘的腿環。”


    堅決抵製這種把自己伴侶貼身衣物拋給其他單身漢的人類惡劣習俗。


    究竟有什麽好拋的。


    都是我的。


    ……安娜貝爾沒聽懂這個關注點奇特的辯解,她也早該想到,如果要不被宿敵帶跑話題,你就決不能認真去搞懂他的話並跟著他的節奏回複。


    “伸!出!右!手!”


    唉,好吧。


    也沒指望這招能支撐很久。


    洛森把左手伸進自己濕乎乎的外套內口袋(全是血),小心翼翼撥開縫隙,取出了自己在偷鑰匙之前就搞定的東西。


    【我要……唔……我要那個!我就要那個!給我……嗝!否則就……呼……】


    撒完潑就睡著的紅牛女瘋子。


    究竟憑什麽指責我到現在啊。


    要知道我可還在生氣……呃。沒生氣。


    “喏,右手。”


    安娜貝爾定睛一瞧,默默探出床單的,是一袋子鼓鼓囊囊的……


    榛仁巧克力棒。


    上麵還貼著“三銅幣小賣部”的標簽紙。


    雖然標簽紙是用水筆畫的。


    “……你要告訴我,”她慢慢說,“你的右手,是一袋子榛仁巧克力棒。”


    天啊。


    她為什麽要站在這兒和一個史無前例的白癡互相膠著??


    “對啊。”


    怪獸先生特不要臉地再次遞出左爪:“你看,蠢寶寶,我的左手在這裏,所以右邊的巧克力棒不可能是我的左手,就隻能是右手了,對不對?”


    安娜貝爾:“你的右手。是榛仁巧克力棒。”


    “其實是榛仁摩卡巧克力棒……你們家的員工小廚房還有點很不錯的巧克力醬和鮮奶油,我就試了試創新……”


    安娜貝爾:“你的右手。是你自己做的,榛仁巧克力棒。你還自己畫了個標簽貼上。”


    洛森受不了這家夥機械的重複了。


    “傲慢鬼!”


    他罵道:“你倒是說說看,晚上十點多我上哪兒去找澤奧西斯小賣部的巧克力棒給你吃??”


    否則你以為我會屈尊碰你們家那潔淨到惡心的廚房嗎??


    傲慢鬼不說話了。


    洛森躲在床底看著那袋子巧克力棒緩緩被抽走,而緊接著上方微微一沉——是某位難纏的宿敵終於放過自己,選擇上床睡覺。


    他舒了口氣,掠過昂貴的藥品,悄悄用左手找到了那袋子散發著香味的食物,拖了進來——漢x王,耶,好像還是三層牛肉漢堡。


    從八點鍾開始就什麽都沒吃,他真的是餓慘了,即使死不了,失血也是很需要補充糖分的。


    布朗寧同學用單手熟練地剝開包裝紙,然後快樂地咬了一大口。


    ——真的是三層牛肉漢堡,太棒了,還有薯條和咖啡,這肯定是那個貴的嚇死人的一銀幣套餐,他記得外送費還要加八十顆銅幣。


    不愧是有錢人。


    他默默嚼了一會兒食物,小心沒發出太大的聲音——洛森的進食方式其實有些粗魯,因為他的進食時間往往被壓縮在極短的幾分鍾之內,而宿敵就此不止一次嘲諷過他是“趕著去投胎的野人”,並和他一邊吃午餐一邊在餐桌前吵了三十分鍾。


    平時倒沒事,現在他呆的地方可是對方的床底,發出的響動太大會弄得大家都很尷尬,說不定她還會起個更過分的外號……


    小時候被其他精靈嘲諷過“吧唧嘴的黑猩猩”,最終洛森差點沒把那幫小混蛋吊在瀑布上,間接導致了……咳,他對這個還是有點敏感的。


    “喂。”


    上方突然悶悶開口:“你為什麽不把藥拿進去用?”


    “……什麽藥?我不需要用藥,你收回去,說了多少遍我壓根沒受傷。”


    誰知道蠢寶寶是從哪裏偷的藥,洛森不覺得那些等級那些標簽的藥物會擺在斯威特家的客廳裏。


    “你就是受傷了。我聽父親說了。”


    “我沒有。”


    “你就是。而且你受傷的位置是右手。或者整個右胳膊。”


    “我沒有……你是不是哭了?”


    安娜貝爾用力拉扯著手上的零食袋子,莫名其妙且抑製不住的眼淚“啪嗒啪嗒”砸在標簽紙上。


    “我沒有。”


    她抽泣著說:“我討厭榛仁摩卡巧克力棒,我就要榛仁巧克力棒。”


    “……挑剔鬼。”


    “而且你畫的標簽紙太醜了,醜得壓根忍不住,我真的受不了……嗚……”


    哇。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蜜糖哭寶寶。


    床底的怪獸嫌棄道:“你能別哭嗎哭寶寶?如果打濕床單滲到我這裏,會讓我的睡覺環境變潮。”


    “你……混蛋……我才沒哭……沒哭……我隻是……標簽紙……”


    安娜貝爾吸吸鼻子,把巧克力棒剝開,塞進嘴裏用力嚼。


    非常甜非常濃的巧克力香氣。


    隻幾口就衝淡了舌頭上疼痛的苦味——於是非生理性的東西不得不溢了更多出來。


    好比她今晚做過的事。


    好比她今晚說過的謊。


    好比她今晚聽到的……


    “好吧好吧,你贏了,哭寶寶。”


    怪獸嘟噥道:“我承認我受了傷——因為我偷了一件東西——但我隻是借用一下,不會利用它做什麽損害斯威特家的壞事,這我可以保證——”


    “我知道!”


    安娜貝爾打斷他,繼續抽噎著往嘴裏塞巧克力棒:“標簽紙太醜了!”


    “……但是,唉,聽著,我的傷根本就不算什麽,所以我不想用你帶來的那些藥品,這會欠你的人情,我不想欠你這種哭寶寶的人情,懂嗎?”


    床底的怪獸敲敲床板。


    “我的右手完好無損。隻是臉上破了相。我不想讓你這個討厭鬼看見……我才不想給你嘲笑我的理由……真的,我發誓。吃完漢堡我就從床底鑽出來,讓你看看我完好無損,行嗎?”


    唔。


    傲慢鬼不會撒這種謊。


    安娜貝爾這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她也搞不懂今晚自己為什麽變得這麽愛哭,可能是那兩杯濃縮咖啡太苦了,苦得味覺的痛苦直接激發了淚腺。


    而因為她吃到了好吃的巧克力棒,所以她再沒什麽想哭泣的感覺了?


    “真的嗎?你說你會爬出來?”


    “吃完東西就……但我會吃得久一點,因為我,呃,受傷的位置是嘴巴。有點影響進食。”


    哦。


    安娜貝爾抱過枕頭,拆開第二支巧克力棒:“沒關係,我等你爬出來。你休想再蒙混過關,巧克力腦袋。”


    ——我當然能蒙混過關,蜜糖哭寶寶。


    【數小時後,清晨五點】


    洛森·布朗寧雙手並用,緩緩爬出床底。


    他的動作極輕極緩,精靈在敏捷方麵點滿的天賦甚至沒讓他爬出的過程發出一點聲音——即使是布料與布料之間的摩挲聲。


    而他徹底爬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褪下浸滿血(還沾到碎肉)的外套,丟進床底;使用清潔魔法,搶救了一番還不算沒救的襯衫。


    於是,很快,他煥然一新。


    洛森活動活動重新完好無損的右胳膊,心情愉快地在內心為精靈的特性吹了口哨——隻有這時候他才會開心承認自己是隻精靈。


    接著,悄悄起身,瞄準窗戶,拿好吃完的包裝紙,走過去……


    “喂。”


    洛森差點沒一腳崴倒。


    他戰戰兢兢地回頭,發現那張四柱床的床簾並沒有緊緊合上——一隻柔軟枕頭的後麵,探出兩條白皙的胳膊,與一頭月季紅的亂毛。


    “喂。”


    胳膊稍稍按緊了枕頭,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以及一隻圓圓的還有點紅潤的肩膀。


    ……嗯,果然是蠢寶寶,不僅因為熬夜而導致這個時間半夢半醒,而且連睡裙肩帶都掉下來了。


    洛森皺皺眉,稍微猶豫了幾秒,就折回了床邊。


    他決定幫這隻愚蠢的生物把肩帶拉上,緊緊拉好,最好再打個蝴蝶結固定……然後再走。


    說到底她今晚為什麽沒穿高領睡衣??


    腦子也被哭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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