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來可真好看。


    意識過來自己腦海中第一反應是麽之後,林清芫登即耳根一紅,隨口有些想要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故意冷哼一聲,語氣有些凶惡道:“要殺便殺,要剮便剮,但如果是想要從我這裏得到麽徐州的消息的話,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隻是雖然她的語氣凶惡,但是聽上去卻怎麽都有一點底氣不足的感覺。


    所以嬴月自然不會被她嚇到,而是邁著步伐走到床邊,在她的身邊坐下。


    仍然眉眼彎彎,看起來特別好脾氣的說著,“我沒有惡意的。”


    與此同時伴隨著她這句話音的落下,應聲的是牢獄大門的鐵鎖被重新扣上,牢牢的將她們兩個人都鎖在裏麵,之後獄卒便直接抽身而去,離開了深獄。


    林清芫:“……”


    你管這叫沒有惡意?


    -


    不對——


    隨後林清芫倏地反應過來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剛剛走過來坐在自己身邊的美貌少女,嬴月……竟然敢和她獨處?而且還是在她們兩個人同樣都被所在一間牢房之中,周遭再沒有留哪怕一個其她人的情況之下與她獨處。


    嬴月她就不怕自己挾持她以此直接逃離揚州?以嬴月的水平,真不是她看不起對方,就是有十個嬴月她也能夠一個不落的全部劫持走。


    心中想及此,於是她也就有些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聽此,嬴月則是偏了偏腦袋,反問道:“但是你會嗎?”


    隨後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


    緊接著又指向身旁的女子,“從不對婦孺下手的將軍。”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望著她,目光清明,仿佛能夠直窺到人心深處,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會為了離開揚州,而打破自己始終堅持這一原則嗎?”


    嬴月一個本質弱雞選手,敢於隻身前來見一位武藝高強的武將,自然也不是預先沒有做出任何準備的。


    如果不然的話,她就應當是在孫策將林清芫回來的當天,而非時隔幾天之後再來大獄之中見她了。


    被嬴月這個問題問的,林清芫不由得有些反射的朝著旁邊退移了兩步,明明身旁的這個姑娘柔弱的她一隻手就能夠帶走她的性命,但是莫名的心中卻生出兩分無名恐懼來。


    而聽到身旁的將軍“後退”,嬴月確實也隨著她移動了一下位置,和她之間保持一個很接近的關係,目光直視女子,再一次的對她發問,


    “將軍,會為了徐州牧,打破自己的這唯一原則底線嗎?”


    聽到這一句,林清芫“嘩”的一下站起了身子,不知道是想起來了麽,麵色不虞道:“你懂麽?像你這樣生來便生了一張美貌的臉的人,怎麽可能會懂得了我的痛苦?”


    隨後她冷著臉道:“比起關心我,你還是管好自己吧。”


    “嬴月。”她叫了聲這個熟悉同時而又陌生的名字,“你知道天下是怎麽說你的嗎?徒有一張美人臉,但是卻沒麽本事被推到雍州牧位置上的提線木偶。她們都說你是一個廢物美人。”


    想起之前曾經在勤王會麵最初之際她跟在自己夫君身邊聽過幾周州牧聚在一起時談論嬴月的內容,看著麵前的嬴月,她的心中忽然間就將這些全部都推翻,覺得這個漂亮的姑娘不該是她們口中所說的那樣的,但是卻還是故意的將這些傷人的話說了出來。


    她想直接將嬴月氣走。以此來逃避自己不受夫君所喜的事實。


    ……她幾乎能夠預料到,接下來嬴月定然會提到這件事。但這正是她最不想要麵對的事情。


    然而在她的話音落下之後,林清芫卻發現嬴月的麵色之上卻並未出現麽惱怒的反應,不,或許更準確的來說是她並沒有麽情緒的變化,而是很平淡,好像她剛剛問出來的隻是一句,她今天吃飯了沒有一樣的平淡。


    隨後她聽到嬴月聲音淡淡的問了一句,“那將軍你呢?天下間這樣說我,你也是這麽看我的嗎?”


    這一問,倒是直接將林清芫給問的愣住。


    一時間倒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之後見美貌的少女神色依然平靜,麵上掛著淺淺淡淡的輕柔微笑,道:“她們怎麽看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因為那並不會影響我麽。反正一切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也便夠了。”


    聽到這一句,林清芫嘴唇翕張,想問她難道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但是好像想想她剛才的回答,嬴月的確是不怕的,所以明明話到嘴邊,但是卻是完全說不出口。


    然後又聽到嬴月開口道:“不過將軍既然說起這個問題的話,那麽我對於將軍心中也有幾個疑問,不知將軍可否解答與我?”


    她不由得就點了點頭。


    嬴月聲音平靜,以陳述著一件客觀事實的口吻道:“我這個的確是沒麽本事,但是將軍你呢?你有才識,有武藝,手上掌握著兵權,但是,”美貌的少女話音倏地一轉,語調仍然足夠溫柔,可內容卻變得犀利,字字誅心,“為何你就非要死死苦苦守著徐州牧,和她人共侍一夫?”


    “又為麽,你要甘於順服在一個甚至連做做樣子對你好都不願意的人的手下呢?”


    她側了側頭,很可愛同時也很困惑的說著,“正如將軍不理解我一樣,我也同樣的不理解將軍啊。”


    說到這裏的時候,嬴月心中真的再也忍不住在心中再次感歎道,當男人可真好啊,便是麽都沒有,隻要學會花言巧語,哄騙到一個麽都會的姑娘對自己死心塌地就可以麽都有了。甚至事後就連珍視對方都不必。


    隨後她歎息一聲,道: “我不是來與將軍爭執的。”


    “我沒有想打探麽徐州的消息的意思,隻是想和將軍說說話而已。”


    林清芫仍然冷著一張臉,“我和你哪有麽好談的?”


    “或許,將軍有興趣聽一聽我最近做的事情嗎?”


    “這件事情其實發生也有一段時間,各州州牧應當是都已經知曉了。不過看將軍的反應應當是還未曾聽說過。”


    女子臉上頓時升起防備,“你不要挑撥我與夫君的關係,如果是麽重要的消息的話我夫君不會不讓我知道。”


    “可是我覺得徐州牧此次專門要在這樣的時間尋將軍回徐州,或許正是因為此事。”


    “你到底想說麽?”


    隨後美貌的少女抬起眼眸,看著她的眼睛,慢吞吞卻極為清晰的說著,“我焚了揚州境內所有的女四書。”


    “……”


    看著林清芫瞬間微縮的瞳孔,美貌的少女露出一抹輕輕淺淺的微笑,“不過將軍沒有興趣聽的話,那我今日就不打擾將軍了。”


    說著,嬴月作勢轉身就要離開,手指才剛碰到牢門的那一刻,身後倏地傳來一道有些彷徨而又茫然的聲音——


    “等等……”


    聽到這一聲美貌的少女頓時轉過頭來,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隨後抬手指了指門上的鐵鎖,“哎呀,我忘記了,她們把門鎖上我走不了了誒。”


    林清芫:“……”


    她這絕對是故意的!


    但是,看著那一雙閃著小狐狸般狡黠光芒的眼眸,她卻意外的並不覺得討厭。


    於是不禁軟化了一下自己的態度,“你……”


    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又不知道該說麽。


    而看到她這副模樣,嬴月則是很自然的走過去牽住她的手,同時也改口了一個顯得親昵的稱呼,“姐姐,你別急,有麽想問的你慢慢想,我慢慢同你說,好嗎?”


    在這樣有些帶著鎮定安撫之感的聲音之中,林清芫緩緩地點了點頭。


    -


    想改變林清芫的想法,嬴月本來也沒有指望一朝一夕就瞬間做到,總得給她留一個轉變的時間不是?


    所以在接下來的半個月之中,嬴月則是每天的都跑到大獄這周去找新認識的姐姐談心。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因為林清芫與世間其她自幼受女四書“熏陶”的女子都不一樣,尋常女子,自小便是學女四書且隻學女四書,思想觀念之中隻有著這一份的東西。


    貿然將其拔除,若不將新的理念灌輸給她們,她們可能就陷入茫然,不知道前路該要如何再走。


    但是林清芫則不一樣,在除開來自母親給她灌輸的這套理念的同時,她還跟著自己是大學者的父親學習,所以在她的腦海之中,應該是有兩種不同體係的。


    平日的日常生活之中沿襲著母親教誨的那些東西,而在需要進行決策的大事之中則是善用父親教導的那些理論兵法。


    而嬴月所要做的也就是做一把推手,把她給荼毒了的迂腐東西推走,讓她在日常中也沿用從父親那裏學來的那些理論,摒棄掉“三從四德才是女人本分”這種思想之後進行思考。


    -


    這一日,看著一如往昔來尋自己的小姑娘,林清芫思索再三,還是有些猶豫的開口道:


    “其實……外麵有關於你的傳論還有一條。”


    但是她在那第一次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忍心說,她覺得這話對於嬴月來說有些太重了。


    “麽話?”嬴月問道。


    “他們說……”還動了動唇瓣,還是覺得這事有些難以啟齒,之後還是在美貌少女的鼓勵眼神之下才應是咬牙把那實在難聽的話給說了出來,“他們說你能走到這個雍州牧的位置,是因為你……以色侍人。”


    共處半月時間,林清芫自然能夠感受到嬴月是麽樣的人,所以心中對於這種話就覺得更加的……


    聽到這一句,嬴月先是眨了眨那雙漂亮的丹鳳眼。


    隨後她像是想起來麽的,語氣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這話……該不會是徐州牧說的吧?”


    在嬴月的這句話之下,身為徐州牧發妻的林清芫心中頓時就升起一份愧疚之心,“抱歉,我那時沒有……”


    嬴月隻是輕輕握住她的手,“這和姐姐你有麽關係呢?你從來就沒有錯過。”


    “愛說就盡管說去,反正謠言終究是謠言,假的變不成真的。”


    “被這麽說,你就不生氣嗎?”林清芫問道。


    嬴月則是反問道:“為麽要生氣?”


    美貌的少女偏著頭,理所當然的說著,“我要是生氣把自己氣壞了,那些說我壞話的人不就得逞了嗎?。”


    “反正一切我就權當他們是在用與眾不同的方式誇讚我長得好看了。”畢竟假的就是假的。


    聽到嬴月這個回答,她忍不住感歎道:“你脾氣真好。”心胸也是真的闊達。


    隨後便見美貌的少女有些錯愕的看著自己,雖然並未有所言語,但是被嬴月堅持不懈的來找她聊天半個多月的林清芫卻巧妙的懂得她目光之中的意思。


    ——對於之前都被徐州牧那個軟飯男如此對待還能夠如此癡心不悔的她誇讚了脾氣好,嬴月心中真的是有些感到微妙。


    但是嬴月話雖是不介懷,可林清芫的確是感受到在她說到以色侍人的那一瞬間,嬴月是有著一點感情變化的。於是不禁還是開口安慰了她幾句。


    突然之間聽到了來自林清芫的安慰,嬴月解釋道:“沒事的。姐姐你別往心裏去,我是真的不在意。”


    “可你方才……”


    “我的確是有一點原因,但是這個原因林姐姐你真的確定要聽嗎。”聽到嬴月這麽說,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但是問都問了,於是她還是點了點頭,果斷的道了一句,“聽。”


    隨後她就聽嬴月道了一句,“我就是覺得其他人嘲笑我也就罷了,但是徐州牧他憑麽呀?明明他才是以色侍人的那個吧?”


    說到最後,嬴月直接目光落在林清芫身上。


    聽到嬴月直接明示徐州牧那個雖然各方麵都很渣,尤其是人品方麵特別渣,但是唯獨臉其實生的還不錯的軟飯男靠著她一路走上人生巔峰之事,


    一瞬間讓林清芫真的是心中後悔了為麽要問這個東西。


    -


    隨後就在林清芫心中還在後悔的時候,忽然間聽嬴月道,“姐姐,你回徐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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