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被扔出來的人則是在逐漸爬起後,不知所措的彼此相互對視。


    然後湊在一起低聲說了什麽,他們這邊距離遠,而那幾人的聲音又實在壓得低,所以孫策也聽不清楚。


    但是看上去是在商討,半刻後就好像一致達成了共識,紛紛去抬和他們同樣被扔出來的幾個箱子,之後便離開了州牧府的門口。


    反正全過程看的嬴月和孫策這兩個才剛從豫州回來揚州的人非常懵逼,完全摸不清狀況。


    而在同樣的懵逼之下,感覺剛才那些人的打扮好像有些眼熟的孫策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看著怎麽這麽像是上門提親的?”


    雍州雖然沒有親自見過誰家上門提前的場麵,但是她多少也聽說過這種事的大致流程,“提親的話……就算不成好像也不是直接把人給……”扔出去吧?


    不過話說到一半,小姑娘忽然之間像是想起什麽,直接頓住。


    因為嬴月忽然之間想起來一件事,提親這種事情,好像一般往往都是……男方對女方的提親吧?


    而在這廣陵郡的州牧府之中,好像唯一的一個有可能會被人帶著“納采之禮”來提親的女性……隻有她一個?


    於是一瞬間嬴月不由得有些懵,歪頭呆呆的看了眼孫策。


    而剛剛也轉過來這個彎兒的孫策同樣也是回以了自家主公一道傻傻的目光。


    對視半晌後,新出爐的呆呆傻傻二人組一致決定,不管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一切還是先回府以後再說吧。


    於是兩人不禁抬步朝著前方的州牧府走去。


    -


    到達門口以後,孫策走上前兩步去扣門。


    而在門對麵好像就是有人在特意守著一樣,孫策才剛扣了一下緊接著門便打開了,然後,可以說是無辜到了極點的俊美少年就挨到了開門人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煩不煩啊你們!都說了我家大小姐不是你們家癩蛤蟆主子能肖想的!趕緊滾回你們的青州!再不走我就要叫官兵來抓人了!”


    好巧不巧的是,這個把他痛罵了一頓的開門人孫策剛好認識,在他記憶中這是一個很靦腆害羞,脾氣特別好的小夥子。


    而且他說的“大小姐”是誰啊?州牧府的人不是這麽稱呼嬴月的呀。


    於是頂著自己的三臉懵逼,孫策弱弱對開門根本就連看都沒有看一眼自己,直接保持著開門姿勢不抬頭便開罵的小夥子開口道:“那個……我孫策……”


    一聽到這一句,開門人頓時抬頭。然後目光望及到那張熟悉的俊美的臉龐的時候,忽然間呆若木雞,有些磕絆道:“孫、孫將軍?”


    之後眼角餘光又望到在孫策身後兩步處的美貌少女,於是結巴不由得變得更甚,“大、大小姐您、您回來了?”


    隨後開門的人趕忙將剛從豫州回來的兩人迎進門,同時口中連連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當時敲門的是孫將軍您,還以為是那夥討人厭的家夥又死皮賴臉回來了……”


    隨後雍州和孫策聽著他的解釋,說是前幾日廣陵郡忽然來了一夥兒從青州過來的給青州牧公子向嬴月提親的“媒人”,第一次來的時候,本來府中是好聲好氣的拒絕的,但是對方偏說州牧不在這不是州牧的意思,他們奉青州牧的命令,一定要等到雍州牧的嬴月的親自答複。


    所以之後便頻頻上門了數次,終於將府中給惹的徹底不耐煩——青州牧的公子,誰不知道那是個紈絝草包而且還不怎麽檢點,這樣的癩蛤蟆貨色也妄圖肖想仙女一樣的嬴月?


    因為從前嬴月派人又送人又送糧的,揚州這邊受雍州接濟諸多,所以嬴月在揚州這邊的百姓好感度也並不低,而州牧府中的這些下人則就更高了,所以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闔府上下大家都覺得很生氣——外麵竟然有一個辣雞紈絝試圖想要玷汙他們心中的仙女!


    “所以在後來老爺下令,再看到這夥人上門就直接扔出去以後,我們就……忍不住的態度凶悍了一點。”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開門小哥臉上露出一抹有些羞赧的笑,完全看不出來和剛才那罵人罵的超凶的是同一個人。


    “等等……”嬴月突然間發現一個問題,有些奇怪的問道:“為什麽突然間叫我大小姐?老爺……又是誰?”


    開門人回道:“是您的兄長,嬴政公子啊。”


    嬴月:“……?”


    為什麽她感覺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而隨後孫策則是說出來了這其中的怪異之處,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吐槽道:“老爺和大小姐,這都差輩了吧?”


    “哦,這個。”顯然身為州牧府中下人的開門小哥是曾經被教過這個問題的,回答的很快,道:“老爺說,這是對成年男子的美稱,也是對一家之主的尊稱,而大小姐是沒出嫁的女子都可以用的稱謂。”


    一家之主。


    聽到這四個字,孫策臉上的神色有些莫名。他和自家主公這才走多久啊?始皇就直接搖身一變成了這揚州廣陵郡州牧府中的“一家之主”,對此孫策隻有一個感想,哦不,兩個,


    ——不愧是秦始皇。


    ——心疼李世民。


    看到這個李世民打下來的揚州了嗎?現在它已經是嬴政的了呢。


    -


    隨後從開門小哥那裏弄清楚了最近這段時間大致發生了什麽之後,嬴月便去見了嬴政,而孫策則是去找了好友周瑜。


    嬴月找到嬴政的時候,玄衣的青年正坐在花園的涼亭裏,視線範圍之內望及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之後,小姑娘頓時抬腳跑了過去,在還有小段距離的時候,便“遙遙的”先喊了一聲,“政哥!”


    嬴月早年的時候總喜歡壓抑著自己,但是這兩年性格倒是相對而言活潑了不少。


    ……隻不過大多時候還是要體現在她學著心髒們做一顆可愛的芝麻餡湯圓的情況。


    看著蹦蹦跳跳跑過來的小姑娘,玄衣的青年微微抬眸,而後便問了一句差點讓嬴月一個踉蹌的話,“知道青州牧來派人向你提親的事了?”


    聽的嬴月頓時就鼓了鼓腮幫子,道:“我和那青州牧有‘恩怨’在身的,他派人來向我提親,肯定沒安好心。指不定就是想把我騙去然後好磋磨我呢。”


    她可沒有忘記當初勤王活動事畢時對方還想就著“賈詡被梁州拐走”一事惡心她一下的事。


    雖然她當時是和李世民說話,完全沒有關注青州牧,但是她有荀攸啊。荀攸可是在幫她看著呢。


    ——誰還不會記仇了?


    聽到小姑娘這麽說,嬴政輕笑一聲,“那個青州牧之子,的確配不上你。”


    別說現在是恰逢亂世,嬴月如今身份非同尋常,明麵上坐擁雍州一方之地,實則卻是九州之二的主人,青州牧那位給養歪成了徹徹底底的紈絝子弟的公子攀不上她。


    便是在太平盛世,也輪不到他這樣的人來娶嬴月。


    ……嬴月這張容色過顯的臉,太“招搖”了。


    嬴月在嬴政對麵的石凳上坐下,雙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臉頰,道:“其實我我在意識到那些個被扔出去的人可能是來向我提親的時候還挺意外的,我根本就沒有想過,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之前南平王那件事不能算,畢竟她隻聽孫策和霍去病的轉述就知道從他到他的手下就不像是有個正常人的樣子。


    隨後嬴月繼續道:“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嫁人的可能性。我不可能嫁人,從我十六歲綁定係統,懵懵懂懂的走上一條完全不曾設想過的道路那天起,就注定我這一生不會嫁人了。”


    之後話音落下,感覺這麽說好像有點被迫的歧義,於是嬴月嬴月想了下,又補充上一句,“我也不想嫁人。”


    她好好的一個人,憑什麽要平白無故的去別人家受磋磨,伺候他人父母,她就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伺候過呢。


    她會這麽說,嬴政倒也不感意外,畢竟如果嬴月到了現在腦子裏還是秉有著世俗常理的那些想法他才是真的要說上一句自己也有眼瞎看錯人的一天。


    隻是嬴月雖然沒有嫁人打算,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卻是不得不去麵對的……


    之後隻聽玄衣的青年倏地問出了另一個問題,“繼承人呢?”


    “你有沒有想過,待你成事以後,多年後誰來接任你的大業?”


    聽到他問出的這個問題,美貌的少女偏了一下腦袋,有些不解的反問道:“可以繼承我事業的人,這難道不是我收養一個女孩子就可以解決的事嗎?”


    而後嬴月像是忽然之間想起來什麽事情,道:“說起來也很奇怪哎,你們男人好像都很看重血脈傳承這種東西,好像一輩子不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就白活了一樣。但實際上孕育子嗣,苦苦十月懷胎,忍受著命懸一線的痛苦全部都是女子承受,男人不過是在一夜歡好過後便可舒適的坐享其成,”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之中不由得帶上了點羨慕地似是感歎,又似是奇怪反問了一句,“真好啊,這世上的好事怎麽就全都讓男人占了呢?”


    女子懷胎十月,在這期間稍有不慎便會一不小心地失去了性命,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真的倘若生了男孩,那麽所有人都會去誇讚男人能幹,有出息,說上一句,“謝天謝地,我們老x家終於有後了”。


    而如果出生的是個女孩,那女子就更慘了,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還要被婆家罵作是“喪門星!肚子不爭氣的東西!”同時還會被鄰裏指指點點告誡自家的兒媳遠離點對方,以免沾上了隻能生女兒的“晦氣”。


    嬴月覺得,她是受不了這份委屈的。她在自己偏要和全天下人逆行的路上被攻訐,被辱罵,她認了,因為那是她自己選擇的東西。


    可是這種事情……她圖什麽呢?圖如何在短短十個月以內把自己本就體質不是很好的身體搞垮,油盡燈枯嗎?


    隨後嬴月似乎是終於有些意識到自己好像連帶著不小心將對麵的青年也一並給地圖炮掃射進去,拿下一隻手改為單手撐麵道:“但其實這也算是立場不同吧,畢竟男女間想得到自己的後代要付出的代價本就毫不對等,反正我身為女子……”


    說到這裏,嬴月頓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夠嚴謹,又追加了一句補充她的強調限定範圍,“僅僅是從我自己個人而言的角度出發,對我來說,我是沒有什麽一定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將血脈傳承下去的想法。”


    “或者幹脆直白點的,直接說我就是不想生孩子也沒有問題。”


    嬴月相信,這世間的確是有著許多真心期盼著孕育出一個可愛的小生命的女子,為此付出再多也甘之如飴,但是於她而言……起碼是如今的她而言,


    ——她連嫁人都不想嫁,又怎麽可能會願意生子呢?


    “所以,還是收養一個女孩子比較好。”


    若她成事,那麽繼承她的一切的那個繼承人,必須是一個姑娘。


    如若不然的話,豈非她此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一切都要付之東流,化為過眼雲煙了?


    隻有女子才會真正的能夠站在女子的角度上來思考問題。


    這也並非是全然說普天之下就真的培養不出願意為女子考慮的男人,隻是男女之間先天性便存在著認知看法的差異,這是後天無論如何教育都彌補不了的。


    就像是嬴政方才和她提起繼承人的事情,毋庸置疑,嬴政定然不會想害她,而是在為她考慮以後的未來,但是由於男女不同的思想觀念對事物的認知差異可能就讓他一瞬間沒轉過這個彎——若她要有親子,要經過十月懷胎漫長等待的會是她本人。


    是以嬴月絕對不會將自己的事業交由給一個男人。


    她想做出的改變,窮其她的一生大抵也不過是留下一份火種。


    而終有一日,會有後代優秀的姑娘們將這把星火引燃,呈現燎原之勢。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


    ——至少百年以內的掌權者,皆為女性。如此才方能夠算是……稍作傾覆。


    -


    “說起來,我特別喜歡曾經孫先生對我說的一句話。”


    之後嬴月像是倏地想到了什麽,看著對麵把玩著玉扳指的青年,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中盛滿晶亮的笑意。


    看著就差將“快來問我”刻在眼睛裏的小姑娘,之前被抽出來的時候還在北地郡,所以也算是知道孫思邈這麽一號人的嬴政順著美貌少女的眼神問了一聲,“什麽話?”


    隨後便見嬴月嘿嘿的笑了兩聲,眼中光芒更加鼎盛,甜甜的說著,“當初孫先生給我號脈的時候,說我體質特殊,今後恐怕是難有子嗣。”


    看著小姑娘這副看上去還有點小驕傲的模樣,嬴政不由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這件事情倒也真的是足以看清嬴月的態度。


    ——對世間大多數女子而言的“砒霜”,是她心愛的“蜜糖”。


    有著這樣的一層因素的存在,她不需要將自己那過於驚世駭俗的想法全部公之於眾。


    當日後再有人同嬴月提及起此事的時候,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將這一點般出來,堵住悠悠眾口,


    ——我一個難有子嗣體質的人,你們成天勸我生一個親生孩子,這是安的什麽心?


    這對她來說,倒的確是一個值得開心的事情。


    而看嬴月臉上的輕鬆的神色,隨後已經轉過來思維模式的嬴政則是隨口道:


    “不生也好,你的身體是最金貴的。不過。”他話音倏地一轉,“雖然你體質如此,但也該小心謹慎些,日後若是有什麽看得上眼的男人,記得先讓人灌了絕育藥。”


    雖然按理來講,若是不想要子嗣往往都是女子去喝避子湯。但誰讓嬴月身份高,所以自然不是她去喝那傷身子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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