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背過身去,負手緘默許久,方沉聲道:“你記著,禹王府不需要擅作主張的奴才。縱再有大才,本王也用不起他。”


    聽出話中餘地,馬英範鄭重應道:“奴才謹記,斷不敢忘。”


    夜裏的時候,經曆了一天跌宕起伏的時文修,躺在臨時搭建的小帳篷裏,摸了摸撐得鼓鼓的小肚子,竟品出了些幸福的味道。


    的確是幸福啊,風餐露宿了半個多月,她終於吃了頓熱乎飽飯,也有了自己獨立的小空間來睡覺。縱是飯菜的味道不盡人意,可好歹也是見著肉了,也是熱騰騰的糙米飯,縱是小帳篷裏還透風,可總比之前的夜宿野外來的強百倍。


    況今日還好生洗了個澡,換了身幹幹淨淨的衣服,如今吃飽穿暖,一身清清爽爽的躺在自己的小帳篷裏,真是讓她滿足的要噓口氣了。


    不過,今天的那起波折還是讓人有些悶悶不樂的。


    但她也很快就想開了,她又不是金銀銅錢,做不到讓人人都喜歡。那馬先生厭惡她也好,想殺她也罷,既然主子爺說了由他來處理此事,那她相信她的人身安全會得到保障的。


    東想西想了一會,漸漸地,她眼皮開始打架。


    勞累忙碌了一日的她側身枕著胳膊,很快就進入香甜的夢鄉中。


    翌日,時文修神清氣爽的起身,洗漱完後就直接去幫魯海他們做飯了。


    蒸米飯,切鹹菜疙瘩,早飯倒還簡單,忙忙碌碌半個來時辰就做好了主子爺與一幹親兵的飯。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在明武堂的時候,時文修領完飯後,就與大家尋個地坐著端碗吃,邊吃邊聊。


    葛大瓦扒口飯,朝她嘀咕:“小時你就會吹牛,還以為你做飯有多好吃呢,昨個那肉湯又腥又鹹的,還不如讓俺來做呢。好歹不用捏鼻子來喝。”


    時文修就道:“好歹我蒸的米飯是熟的啊,總比你做的夾生飯好吧。”


    兩人接下來就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對方做飯的手藝不行,宛如兩隻菜雞互啄。


    直待一頓飯吃完了,兩人方結束了這令他們兩敗俱傷的話題。


    “小時,你去不去山上打獵?”


    趁著魯首領不注意的時候,魯海悄摸過來問她。


    作為暫且充當夥夫的魯海他們幾人,遇到紮營的時候,若得便是可以到周邊林子裏打獵來改善夥食的。


    時文修聞言就搖了搖頭。她對那山上有陰影,堅決不去。


    魯海等人就背著弓箭離開了,時文修則承包了刷過洗碗等洗洗涮涮收拾的活。


    可還等她忙活完,就見一親兵從主子爺那軍帳處匆匆過來,傳話說主子爺傳喚她此刻過去。


    第29章 名字


    時文修盡量鎮定如常的再次踏進這軍帳內。


    大帳裏,禹王正坐在桌前拿著兵書翻閱著,桌案上的飯菜整整齊齊的擱那,瞧著似並未動用。


    “過來替本王布菜。”


    見她進來,他就擱下兵書,隨口吩咐道。


    原來是讓她來布菜啊。她隱隱著緊的心稍微一鬆,這活她見過,應該會幹。


    這般想著她就腳步輕快的過來,學著府上婢女的動作,小心端過桌案上另一端的竹筷空碟。而後她就恭恭敬敬立在那主子爺身側,偏過臉來仔細觀察他的眼神,唯恐沒抓住他眼神指向,夾錯了菜。


    禹王擦手的動作一頓,微側過臉,深眸看向她。


    “會布菜嗎?”


    時文修就如實道:“知道流程,我見過府上婢女布過。”


    “哦?是嗎。”禹王看她一眼,繼續擦拭著手,“那你什麽時候見過府上婢女,目光如炬的盯在本王臉上。”


    這話入耳讓時文修原地呆了下,隨即騰的下紅了耳根。


    可待她剛目光倉皇的從他麵上移開,卻又聽對方低沉聲音道:“你不看本王,又如何知道要布哪道菜。”


    時文修隻覺自己好似渾身都在冒著蒸氣。


    明明這主子爺是再正常不過的問話,可不知怎麽的,這話聽在她耳中卻無端的讓她熱的冒煙。她覺得自己這不正常的表現簡直如吃錯藥了,也不知那主子爺若見了她此刻的異樣,該要如何做想。


    越想心裏越拔涼,偏她臉上的熱度還蒸騰不止。


    尤其是在她頂著張快冒煙的紅臉,不得不抬起來迎上那主子爺略帶深意的目光時,她真恨不得能點根火藥桶,讓自己原地爆炸了。


    “布菜罷。”


    在她一分一秒的煎熬中,對方總算收回了那令她如坐針氈的目光,執起了筷淡聲吩咐了句。


    時文修如臨大赦,趁著布菜的時候趕緊端著碗碟筷子退遠了幾步。


    桌上除了白米飯,還有六道菜,在長條案上呈兩列擺放。


    菜品雖不多,可真正布菜時,她方發現這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菜品畢竟緊挨著,那主子爺的目光指向過去時,她就難免有些拿捏不準,他所指的是前麵那道,還是後麵那道。


    偏她也不能問,畢竟按她往日的觀察來看,這主子爺大概是信奉食不言寢不語的信條的。別說讓人出聲說話了,整個用飯過程有丁點的聲響都似不成,瞧著似多少有那麽點強迫症。


    她為難的看向可能是目標的兩道菜,二選一的概率,大概也隻能硬著頭皮自己選了。


    小心翼翼將她選的那道菜夾到他碗碟的時候,她提著心屏氣凝神的觀察著,待見他麵色如常的吃下去,方暗暗鬆口氣。


    好在選對了。


    有了成功的經驗,接下來的布菜,她也不那麽緊張了,遇到二選一或三選一的情況,都會如法炮製交給天意。


    大概她今日是歐皇附體,竟能次次都能選中。


    正當她逐漸鬆懈下來,大概率按著天意給他布菜時,他卻突然抬手示意她停下。


    她還以為他用完飯了,遂就將手裏碗碟筷不出聲響的輕擱在桌上,安靜候著等他吩咐。


    禹王暫擱了筷,端過旁邊的溫水慢慢喝過一口。


    “那道野菜炒蛋的菜,是誰做的?”


    時文修的目光刷的投向那道蕨菜炒蛋,神色僵滯。


    是她做的。主子爺的早飯當然不能跟他們一般,糙米飯配鹹菜疙瘩,自然是如何要給做出幾道菜的。


    今個早飯葛大瓦做了四道,另外兩道則是她做的。一道蕨菜炒山雞蛋,另外一道則是涼拌小蕨菜。


    她本來是想做蛋湯的,可想著葛大瓦他們都說她做湯難喝,遂就臨時改了主意,做了炒蛋。


    她目光忍不住緊緊盯著那黃燦燦的炒蛋看。沒炒糊,金黃色配綠色,顏色挺清亮看著也挺有食欲,剛炒出來那會聞著味道也還成,能有什麽問題呢?


    可那主子爺既問了,那肯定是有什麽不妥的。


    手指絞緊衣角,她有些小心道:“主子爺,是我做的。”


    他緘默了瞬,方道:“這道菜,你足足夾了八回。”


    他說出的話平淡,似隻在陳述事實,可她大概心裏不坦蕩,總覺得能聽出些言外之意。


    當即臉色青紅交加,她額頭冒汗的囁嚅解釋:“主子爺,我不是……”


    “繼續罷。”


    他淡聲打斷,再次執了筷。


    她心態不穩的重新端過布菜的碗筷,順著他目光指向去夾菜的筷尖,都微微帶著些細顫。


    可待那筷尖碰觸到那菜品上時,她瞳孔一縮,驀的驚覺此刻她夾的菜竟是她做的那道涼拌小蕨菜!


    猛吸涼氣的瞬間,她反射性的嗖的下收回了筷,在主位上那主子爺微詫的目光中,慌不擇菜的硬生生的挪著筷尖隨意夾起另外一道菜。


    直待夾起了那隔了幾道菜的燉羊肉,時文修方一個激靈回了神,後知後覺到自己剛做了什麽。


    短暫的呆滯後,她拚命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將那塊顫巍巍的羊肉,繼續按照原地路線夾到了他的碟裏。


    禹王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兩道菜之間相對較遠的距離。


    時文修心虛的將臉朝外撇了些,連餘光都不敢朝他的方向看。


    而這就直接導致,等她終於發現那主子爺竟自己開始夾菜的時候,已經是好半會的時候了。


    她麵色一緊,趕忙將功補過的去幫他夾菜。


    筷尖碰了筷尖,雙方皆是一滯。


    她第一時間收了筷,對方頓了頓,又繼續夾過菜。


    時文修遂忍著臉上熱意,輕手輕腳的將手裏碗碟筷放在桌上另外一側。這般安靜的侯立看了一會後,她輕著動作俯身,將他常夾的幾道菜往他的方向挪近些。


    禹王垂了目,繼續用飯。


    待早飯用畢,士卒們將碗碟都拾掇下去,一切都拾掇妥當後,時文修就覺得好似卸下了重擔般的輕鬆。


    經過了這一早上,她始知這布菜真不是個容易活。相較起來,還是朗讀機的活更輕鬆。


    “主子爺,若無事的話,那我就退下了。”


    禹王喝口溫水,並未應她告退,隻不急不緩問:“如何想到去做夥夫的活計?”


    聽他冷不丁提起這事,時文修就緊張了瞬。


    她不免想,難道主子爺是要問責?畢竟她在沒有接到任何調令的前提下,就擅自去做夥夫的活,真說起來確是不合規矩的。


    “我現在還沒被分配工作,在這見大家都在忙著,遂想著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總好過閑著。”


    在經曆了被無故拋在輜重隊那出後,她真怕了自己閑著,怕自己成了沒用的閑人,隨時被剔除出了隊伍。來這之後,見魯首領遲遲不給她分配任務,她心裏著實發慌,去暫且充當夥夫這職位,幫魯海他們忙是一方麵,更重要的一方麵則是她得讓自己有活幹,盡量體現出自己有用不是吃幹飯的。


    禹王放下了手裏的瓷杯,突然抬眸看她。


    “你知不知自己什麽職責?”


    時文修忙不迭點頭:“我知的,主要是護衛您的人身安全。”


    “還有什麽。”


    “還有……還有按照您的吩咐行事,盡職盡責的做好您交代的每項任務。”


    話畢後見那主子爺還在定定看她,她又忙補充道:“比如,給您念讀文章、布菜、做飯,等。”說到最後,她竟語塞了。


    縱使她絞盡腦汁的想說出些自己的價值點,可說到最後,竟有些喪氣的發現,好像這些零碎的活壓根體現不出她獨特的價值來。


    “總之,我會盡職盡責,兢兢業業的做好工作。雖然我也有些短板……但我會努力奮進,勤學苦練,爭取早日合格達標,對的起您的信任。。”


    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夾雜了幾些深邃晦暗,轉瞬又恢複如常。


    指骨無意識敲了敲桌案,他冷不丁問:“姓氏是哪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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