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之所以認識她是因為曾在登徒子手裏救下過她。


    其實救人不算什麽稀奇事,清寧少年時看些畫本看得入了迷,三天兩頭就要在街上救救人,有時候難免救到身份尊貴的大人物。例如元崇州,在前世就被她救過三四次,還有段鶯鶯,蘇青玉,甚至後來有青樓女子知道她這癖好,故意等在謝府門口的小巷子裏等她援手,期盼借此登入謝家大門。


    安樂公主見她接過了自己送來的桃花,十分高興,又命侍女給她送了一隻龍鳳玉佩。


    這玉佩隱隱透著碧綠色,雕琢精致,一看就不是凡物,清寧和她關係平平,遂拒絕道,“多謝公主好意,隻是某受不得這東西。”


    安樂公主垂頭看著桌案,“救命之恩難道一塊玉佩比不了?”


    清寧笑著道,“公主命逾萬金,豈是這玉佩可以比得上的?所以斷莫用這玉佩自比了。”


    安樂公主被當眾拒絕,差點哭出來,捂著臉去更衣了。


    長安公主歎氣,“你狠心好些,早讓她絕了這念頭。”


    清寧笑著應了。其實她一直對安樂公主態度惡劣,時常惡語相向,隻是不知為何她卻依舊執著地給她送花送草,偶爾還想要上門拜訪。


    但她和她又不熟,相對坐著看她羞紅的臉蛋尷尬,時常推脫自己不在。


    等到安樂公主一走,大家就自在起來,長安公主甚至還讓公子們奏鼓演樂。席上有美酒佳肴,她們一邊聽曲解悶一邊閑聊,氣氛熱絡,長安公主因喝醉了,臉上染上酒意,還窩進一位少年懷中癡癡念著詩句。


    正當此時,忽然聽見門外一聲響動,大家抬頭去看,一位穿著富貴、十八九歲的少女推門而入。


    她頭發向上挽成留仙髻,上麵點綴著瓔珞流蘇,垂落在鬢發邊,在精致的眉眼旁不住晃蕩,嘴唇是豔麗的朱紅色,既端莊又富貴。


    這一聲推門聲驚擾了迷醉的眾人,席間忽然一靜。


    崔雪瑩結結巴巴喊,“姐姐。”


    這位正是“崔謝雙姝”中的崔小姐崔鳳錦。


    清寧推著長安公主小聲問,“你下了帖子怎麽不去接人,我看她似乎不高興?”


    長安公主本還迷迷糊糊的,看見這人影兒嚇得一怔,連忙從郎君懷裏鑽出來,整了整衣襟,裝作不在意道,“鳳錦,你怎不早說要來,且過來坐坐。”


    崔鳳錦目光在席間衣衫不整的郎君、娘子身上掃過,又落在傾倒的酒杯、瓜果、染了汙漬的書本上,麵色讓人看不出喜怒。


    她以前是長安公主的伴讀,性格嚴厲,導致長安公主一看她就畏懼。偏偏崔鳳錦大小宴席還總邀請她來,弄得她有些苦不堪言。


    崔鳳錦抿著嘴角,斥責道,“不像話。”


    長安公主低頭看她,“我沒做什麽壞事兒,就是、就是大家好玩,你別罵我。”


    崔鳳錦眉毛依舊皺著,過了一會兒才道,“算了,我父母已談妥與樓家婚事,你好自為之。”


    眾人皆是一怔,等她走後,崔雪瑩才不好意思道,“她之前就說要嫁給樓家公子,我以為這是胡話,所以沒和你們說。”


    這位樓公子是長安公主的藍顏知己,入幕之賓,和她好幾年的情誼,沒想到居然與崔鳳錦有段姻緣,眾人皆唏噓起來。


    長安公主怔怔看著天,心中滋味難明。


    如此一來,眾人也沒了喝酒興趣。


    流光恰巧這時候進來,小聲對清寧說,“我看施公子在外麵……”


    清寧看她,“他怎麽不自個兒進來。”


    流光道,“是小施公子。”


    清寧頓了頓。


    現在家裏下人為了區分他和施雲台,都把施玄叫做小施公子,她不常去看他,隻在看他倒黴的時候偶爾罵一罵,以免影響他做不成大將軍。


    她吩咐道,“你帶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施玄果真被帶來。他臨時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頭發用一條黑色的發帶束起,垂落在麵頰兩旁的頭發讓他顯得有些沉靜。


    清寧喊了他的名字,“施玄。”


    施玄抬眸看她,走了過來。


    不知為何,清寧被他這個清冽的眼神看得一個激靈。


    但看完她之後,他很快又眼神迷糊起來,就像他平時那樣。


    崔雪瑩本不怎麽感興趣,但看見施玄的臉蛋後卻精神起來,笑道,“姓施,難道是施家的公子,怎麽也這麽漂亮的?”


    施玄不理她,盯著清寧手邊一枝梅花。


    清寧問,“你怎麽來了?”


    施玄指著梅花,“要那個。”


    清寧沒在意,隨手遞給他。他卻撕下花瓣,塞在嘴巴裏。


    梅花又苦又澀,這孩子剛吃了一口就皺起臉,清寧看個正著,差點笑噴了,把手邊水被他漱口。


    施玄喝完,又一眨不眨盯著清寧頭發上的那支桃花看,它動他也動,好像隨時想搶下來嚐一口一樣。


    清寧又問,“你怎麽找來的。”


    施玄歪了歪頭,掰著手指,“三、三天。”


    清寧不解,流光在一旁對她道,“小姐,您說好三天去一次宅院。”


    她恍然,以前她都是三天去一次,忘記就有丫鬟提醒,但這次正逢公主宴席忘在腦後,本想推遲一日,沒想到他卻一直記著,現下還跟著找來。


    清寧摸摸他軟軟的頭發,隨他去了。


    施玄坐在她身邊是十分安分,一會兒玩她腰帶上的玉佩,一會兒撐著頭發呆,清寧不放在心上,但他不知為何,卻看到倒滿酒的酒樽,眼睛一亮,拿到手裏一口喝下去。


    這下就好,他被酒嗆得當場落淚。


    他哭的時候莫不動聲,眼淚一滴滴靜靜落下,也不說話,木愣愣像個木偶。


    崔雪瑩沒看見全過程,唯獨看見施玄睜著眼睛哭,無奈道,“寧妹,你怎麽把人欺負哭了。”


    清寧有點無奈,她還沒說話他就哭了,活像她是個大惡霸似的,就對流光道,“你帶他下去擦擦眼淚。”


    流光應了是,可是施玄卻不願意,伸手拉住清寧衣角,死死抓著她,指節都要抓白了。


    清寧側頭撐著下巴看他,“你不想走?”


    施玄說話含含糊糊的,說,“恩……要、不走。”


    邊說話還邊流眼淚珠子。


    清寧疑心他有些癡傻,因為上輩子這位大將軍雖然不愛說話,可也口齒伶俐,並不像這輩子這麽呆拙。


    隻能無奈帶著他去了旁邊小房間裏收拾。


    施玄喝了酒又吃了花瓣,頭上還有梅枝上掉落下的雪水,狼狽得像從水中撈出來一樣,眼睛又黑,瞪人的時候像隻落水的小狗崽。


    清寧把帕子丟給他,故意凶惡地說,“快擦,別弄汙了本小姐眼睛。”


    施玄接過帕子,呆呆把它放在袖子裏,然後蹲在地上低著頭抖頭發,清寧來不及躲,被他抖了滿身水珠子。


    她差點氣笑了,問到,“你故意的?”


    施玄仰頭看她,結結巴巴說,“不、不故意。”


    她清澈的眼睛裏倒影出一個瘦小的人影,他一時間看癡了,不再說話。


    清寧見他又傻住,非常無奈,對他道,“你頭發有些濕,自己拿帕子擦幹。”


    施玄瞪她,“不能擦。”


    清寧問,“那要怎樣?”


    施玄想了想,說,“晾、晾幹,洗衣服晾幹。”


    清寧差點笑出聲了,他卻固執得要命,非拉著她的手要去外麵。


    幸好院子裏有懶散的太陽,在這樣的溫度下不至於著涼。


    第30章 ·


    他在地上蹲了一小會兒, 清寧忽然聽見小呼嚕聲,她提了提自己的腳,沒提起來, 才發現施玄抱著她腳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垂落在眼睛上,居然和施雲台有些相似。


    清寧踢了他一腳, 命令道, “起來。”


    施玄被踢得歪倒在地, 睜開迷茫的眼睛,歪頭看她。


    正巧這時候院子外麵有人路過,是幾位十分眼生的姑娘, 並不是長安公主常往來那一波,在宴席上也未見過,不知為何會在這裏見到。


    清寧本不打算理會,但為首那位穿著紫色衣裙的大小姐卻停下腳步,驚訝道,“你們又逼迫哪家兒郎,還把他弄得哭了?”


    說罷搖搖頭,勸說道,“既然寄住在謝家, 就該多多約束自己,不要墮了謝家名頭。”


    清寧一聽就明白, 大概這又是位和她不對頭的貴女。


    她不耐煩迎合她,對流光道,“去送客。”


    那群人不肯走,流光沉下臉道, “這裏是公主的地盤,你們想如何?”


    這行人不情不願離開, 唯獨剩下一位個子小小的嬌弱姑娘。小姑娘眼睛又大又圓,抬頭看人時天真可愛,又純然無辜,十分討人喜歡的模樣,仔細看就是那位蘇青玉姑娘。


    清寧運氣實在不好,明明幾日前才和她見過,這下又見了麵,真不知哪來的孽緣。


    蘇青玉垂著睫毛道,“寧……你和我見過的一位公子長得可真像。”


    顯然沒認出她。


    清寧看了她一眼,“我沒有長得像的兄弟姐妹。”


    說完想要轉身離開,卻被對方出聲攔住。


    蘇青玉抿著嘴唇,她淺紅色的嘴唇下麵被咬出一圈印子。


    “若是、若是覺得玩夠了,把這位公子交給我可好?”


    她目光落在施玄身上。


    清寧聞言停住腳步,意味深長看她,“蘇姑娘,在你心裏,我是怎麽樣的人?”


    蘇青玉十分不安地攪動著手指,看她的眼神裏充斥著呼之欲出的恐懼和忐忑。


    清寧忽然笑了一下,對她道,“你不如問問他?”


    施玄摔倒後依舊趴在地上,束起的頭發亂七八糟拂在臉旁,臉上有沙粒和塵土,在旁人眼裏十分可憐。


    蘇青玉又咬了咬嘴唇,在他旁邊蹲下,從袖中掏出一張帕子想要去擦拭他臉頰上的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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