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裏!


    彭老師敢賭咒發誓,他這三年加起來走沒有走過這麽長的路。


    “啊呀,你昨天自己也說,春天去植物園寫真也挺好的。再說了,我陪你聊聊天,一會兒就到了。何況我們都走到這裏了,你要是再折回去,之前的兩公裏白走不算,還搭上兩公裏,對不對?”


    顧凱歌一個肩膀背著裝著水和零食的雙肩包,一個肩膀背著彭老師的畫板,笑嘻嘻地說道。


    “你看看你,果然多走兩步,血色都好多了,臉都紅了。”


    “滾!我是被你氣到的。”


    彭老師咬牙切齒地推開他,想不通自己到底糟了什麽孽,遇到這麽一個煞星。


    就在兩人繼續閑扯淡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麵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在喊著他們中間誰的名字。


    “附中附中誰最壞?凱哥凱哥王八蛋。”


    站在拖拉機上,從後麵趕上的少男少女們衝著馬路邊的顧凱歌齊聲喊道。


    “王八蛋顧凱歌,沒有老婆沒有車。”


    範俠站在最前方,伸出右手的食指衝著顧凱歌喊道。


    他喊一句,身後的同學們就應和一句。


    那叫一個整齊劃一,氣壯山河,山河表裏,齊罵凱哥。


    就連開拖拉機的老頭都用本地土話跟著複讀了起來。


    寧小北雙手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範俠這家夥總是在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點亮技能點。


    範俠一聲令下,拖拉機停在兩人麵前。


    “範俠,你們好帥啊。”


    顧老師可不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被學生編兩句打油詩也不算什麽。他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眼前這台明顯還有餘裕的農用拖拉機,眼中的渴望不言而喻。


    雖說十公裏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是誰能抗拒得了搭順風車的便利呢?何況今天的太陽著實有些曬人呢。


    範俠大手一揮,冷笑著說道,“不好意思,今天這部車已經被我範某人包下了。我們隻是和老師打個招呼而已。大叔,開車。”


    收了範俠五十元整的老頭點了點頭,一腳踩下油門。


    同學們一陣怪叫,好像他們坐的不是拖拉機,是加長版勞斯萊斯。


    “等等,等我啊。”


    彭老師雙手高舉,快步追了上來,“帶上我。他歸他,我歸我。我們不是一路人。”


    “彭老師勇於和凱哥劃清界限,主動與黑暗勢力切割,這是很值得表揚的。”


    範俠樂得看顧凱歌吃癟,於是讓車子停了下來,和寧小北一起把彭越拉到拖拉機上,學生們又是一陣歡騰,幾乎把拖鬥跺翻。


    拖拉機噠噠遠去,留下一路的煙灰,留給顧凱歌賞聞。


    五分鍾後,拖拉機在植物園東門外停下,同學們跳下車,範俠和寧小北去買票。他們都帶了學生證,能夠半價入園。


    孩子們進了園子,呼啦一下都散開了。


    譚蕊蕊自然還是帶著她那兩個跟屁蟲離開,其他的少男少女們也成群結隊地開始遊玩了起來。


    “我們真的不等顧老師來麽?”


    拿著票根,寧小北有些擔心地看著範俠問道。


    “怕什麽?約好了下午兩點還是在東門口見,他們都有手表也帶著錢,都那麽大人了,還會走丟不成?再說了,彭老師都不操心,你操心這個幹嘛。”


    要說剛才誰閃人閃得最快,絕對就是彭老師,如今連影子都不見了。


    “我剛才看到門口地圖,說園子裏有個湖,我們去劃船吧。我還帶了羽毛球拍,一會兒吃了飯,我們找塊草皮打球去。”


    說到底他對植物園的植物沒有興趣,就想著出來放放風。


    丁哲陽倒是想和常樂蘊單獨行動的,但是人家說了,在畢業之前他們倆的關係對誰都不能公開。無奈之下,也隻好跟平時一樣,搞四人團體活動了。


    公園門口就有租車的地方,四個小家夥租了自行車,往湖邊碼頭去了。


    “建國,今天風不大,我們去劃船怎麽樣?”


    一早開車來到植物園,因為是周末的緣故,路上還堵了一會兒。趙景聞開車繞了植物園一圈,終於在西門找到了停車場,兩人買了票進來。


    一進西門就看到了這片碧波,趙景聞有些心動了。上回和寧建國一起劃船,小俠才剛上小學吧。他們廠子裏組織勞動積極分子春遊,去長風公園的銀鋤湖劃了一回。


    “劃船?沒力氣,沒那個力氣。”


    寧建國到現在腰還是酸疼酸疼的,忙不迭地擺手。


    “哎呀,你不用劃,我來劃就行。”


    趙景聞帶著墨鏡,一口白牙閃閃發光。


    如今也算是時尚界人士的他,今天上身穿著最新款的淡藍色春裝休閑衫,下身是洗白的緊身牛仔褲,一件白色的羊毛衫倒掛在肩膀上。學著日劇裏的樣子,在領口處鬆鬆垮垮地打了個結。從停車場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還以為他是哪個小明星呢。


    寧建國因為在學校工作,打扮自然也樸素許多,兩人站在一起,就有些相形見絀了。不過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哪怕披個破布,在趙景聞眼裏那也是最性感的破布。


    寧建國冷眼看著從出門就興奮到不行的趙景聞,感覺他整個人就像是個《動物世界》裏,那些在春天裏拚命在雌鳥麵前搖擺的雄鳥一樣。耳邊不由自主地響起了趙忠祥渾厚的聲音:“春天到了,萬物複蘇。又到了動物們繁殖的季節。讓我們走進上海植物園,來看看眼前這一位姓趙的男性市民……”


    男性市民推著他去西側遊船碼頭買了票,兩個人穿好橘黃色的救生衣,趙景聞把袖子往上一撩,“哼哧哼哧”地往湖中心劃去。


    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湖麵上的遊船不是很多。整個湖麵就像是個巨大的水銀盤,微風徐來,水波不興。岸邊的垂楊柳夾著桃樹,伸出柔柔的枝條來。長長的枝條落在水麵上,打出一圈圈金色的漣漪,包圍住湖上那一艘艘的小艇。桃花瓣兒也被春風吹開,往那湖上撒去。


    “範俠,到底你會劃船麽?”


    寧小北拖著下巴,看著丁哲陽他們租的那部電動大白鵝汽艇差不多已經甩開他們五十多米的距離了。而他和範俠的這部手搖小船,卻還在船塢裏原地打轉。


    他皺起眉頭,感覺眉毛周圍癢兮兮的,忍不住用手去撓。撓了一會兒,又感覺麵頰有些發熱。


    “會啊,怎麽不會。我現在其實在熱身,試試手感,一會兒我就超過前麵那兩個,你就等著瞧吧。”


    範俠的嘴比鴨子的還要硬,都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了,硬是不肯去換電動船。


    剛他才還嫌棄人家丁哲陽隻會轉轉方向盤,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現在怎麽好意思再去步他後塵。


    “那你快點適應。我們一共才租了三十分鍾,已經在原地耽誤了五分鍾了。”


    寧小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打開一本雜誌蓋在腦袋上遮太陽,羨慕地朝丁哲陽的那艘船望去。


    大白鵝已經遠遠地開到湖心了,常樂蘊今天帶了一把淡藍色的遮陽傘,一上船就撐開。從這個角度望去,白色的船身上罩著一朵藍色的小蓋子,像是一朵小巧的鈴蘭花。


    這邊趙景聞他們也來到湖心,他放下船槳,擦了擦汗。


    “怎麽樣,我這臂力不減當年吧!”


    趙景聞說著,舉了舉手臂,炫耀了一下他的肱二頭肌。


    “真男人,就要手劃船。你看這些談戀愛的小青年,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各個都坐電動船。兩人說話的聲音都被‘噗噗噗’的馬達聲蓋過去了,一點都不浪漫。”


    “就你浪漫行了吧。”


    寧建國伸手,把他鼻梁上的太陽鏡給勾了下來,帶在自己鼻梁上。


    “怎麽一點意思都沒有——你看那裏,兩個男孩一個女孩,三個人一起坐船,太有意思了。”


    寧建國望著譚蕊蕊他們那部汽船,因為那三人都穿著便服,他沒認出他們都是附中的學生,隻當是普通的社會青年。


    譚蕊蕊雖然是三個人,倒也其樂融融,劃著船還唱著歌。不是寧建國他們年代的“讓我們蕩起雙槳”,而是“西湖的水,我的淚”。


    他們三個人起了頭,周圍劃船的幾個學生也附和起來,年輕人此起彼伏,湖麵上一片“千年等一回”,到也蠻有趣味。


    “哎,我怎麽好像聽到樂樂的聲音了?”


    趙景聞眯著眼四下環顧。


    奈何太陽正當頭,墨鏡又被親愛的拿去,隻看到一片片銀白色的鱗片閃著刺眼的光芒。


    一艘大白鵝汽船從他們身邊掠了過去,他們船身跟著搖搖擺擺起來,激起一片水花。


    “一定是我想多了。”


    東側碼頭這邊,已經原地轉圈了足足十分鍾的小木船終於離開了船塢,範俠興奮地大喊了兩聲,以示慶祝。


    “老大,走,咱們去湖心島,聽說那邊風景特別好。”


    掌握到了技巧,範俠卯足力氣拚命劃了起來,小船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往東邊而去。


    “建國,我們去湖心島吧。這太陽太曬了,去島上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歇。”


    趙景聞一手搭在腦袋前,眯著眼睛說道。


    *


    作者有話要說:


    範俠,趙景聞:我劃船的樣子最帥啦!


    第68章 被迫出櫃 二更


    湖心島是座人工堆出來的小島, 當年建造植物園的時候,特意挖了這個湖和一條小河,引澱山湖的湖水來造景。而挖出來的石頭和泥土, 就堆成了這個湖心島。


    經過多年的精心養護,如今湖心島已經變成了整個植物園景色最優美的地方之一。


    島上外側環島路遍植櫻花, 東京櫻、河津櫻、染井野櫻競相開放,如雲蒸霞蔚,轟轟烈烈,放眼望去, 一片奪目粉色, 攝人心魄。


    內側更是熱鬧,海棠吐豔,碧桃接天, 一叢叢一簇簇的羽扇豆競相綻放, 目之所及,都是花海。


    “阿嚏!”


    寧小北一上島就覺得有些不大對頭,噴嚏一個接一個, 眼淚鼻涕齊飛, 現在連眼睛都有一些睜不開了。


    “怎麽了,是不是哮喘病又發作了?不是很久都沒有發病了麽。”


    範俠急得圍著寧小北團團轉。


    “不是哮喘, 阿嚏……好像是, 花粉過敏。”


    寧小北淚眼汪汪地用紙巾捂住鼻子,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漏水的大茶壺, 身體裏的液體通過眼睛和鼻子還有嘴巴,嘩嘩往外頭流, 止都止不住。


    “花粉過敏?我記得你小時候沒這個毛病啊。”


    “哮喘本來就是過敏體質的表現, 阿嚏……以前對花粉不過敏, 不代表以後不會發作,阿嚏阿嚏……”


    難怪剛才一進公園就覺得眉心癢癢,到了這兒算是全力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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