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娘妹妹身上的衣裳,著實是漂亮,清雅又高貴,如若是給其縫衣裳的也能為她做一身……


    白氏怦然心動。


    “使得的,我們先去我娘處,”見嫂嫂不哭了,孔氏鬆了口氣,淡淡一笑道:“你也知道我娘的,她對我們這些個小輩,素來大方。”


    這倒是,白氏頷首,不禁抿了抿嘴。


    她知曉這個大情不能領,可她不想拒絕。這是她頭一次在貴人麵前露臉,她不想露怯,至少不能給那個長孫長媳當陪襯,她這爭的臉不僅僅是為她自己爭,她還得為她夫君把這口氣撐住了。


    孔氏把家中大嫂領去,佩二娘見兒媳話一說,不等她多說,轉頭就叫了身邊的管事娘子去拿布,“把那幾匹藍紫色、煙青色的鍛子都拿來,讓闡明家娘子挑一挑。”


    “孩兒還想求妹妹家的裁縫給大嫂量量身,盡快做出一身衣裳來……”


    “行,我叫人去跟你妹妹說去。”


    “不用了,娘,我等會兒剛好要去給妹妹送點吃的,我去和她說就好了。”


    “也要得。”佩二娘見兒媳婦娘家的嫂子這廂頗有些不安,便與她


    笑道:“欣兒以往在都城,你和你家大郎可沒少照顧她,居甫和你夫郎那對舅郎跟親兄弟一樣,你呀,跟是我的親兒媳婦也沒兩樣,我給你做身衣裳又算得了什麽?你可別害羞,就當是我這個當大娘的對你的一點小心意,往後你和闡明若是添喜,我送的可不止是這點小東西,小物什了。”


    白氏瞬時羞紅了臉,“大娘……”


    佩二娘施恩不施威,入夜在外頭辦事的孔闡明回了蘇府他與白氏所在的客房,聽罷妻子所說的這一日白天的事,孔闡明呆呆靜坐了許久,方回過神來,見一旁的妻子忐忑不安,他連忙安撫道:“娘子有什麽要的,盡管跟他們說就是,為夫會用自己的方式還回去的,你隻管要你的東西,頭麵首飾你盡管要最好的,這銀子我會跟伯樊兄算的,你且大大方方要就是,我明早就會跟居甫打聲招呼,讓他跟伯樊和苑娘妹妹說一聲。”


    “你回來得晚了,我將將正好量過衣,大娘當麵給了我一成套配衣裳的頭麵讓常侯爺家的裁縫照著珠寶做,珠寶還被裁縫暫且請回去了。”白氏掩麵,羞道:“雖說大人麵前,小輩沒有說話的份,可我看著著實心動,當時推拒的話也未說過半句,連個表麵樣子也沒做出一分來,現下想來在場的人皆看得明白,明郎,我給你丟人了。”


    見她羞得兩個巴掌皆攔上了小臉,孔闡明啞然失笑,上前摟住了她,歎了口氣,道:“這些年我也沒給過你好東西,難的時候還得讓你拿嫁妝貼補我,你下嫁於我,你娘家看在你的麵子上也幫過我不少,可我卻未曾給你在你娘家真真正正長過一次臉,這次你能去國夫人家赴宴,那是真真能長一次臉的機會,你要什麽也不為過。”


    “可聽到了?傻娘子。”孔闡明見她眼邊眼淚不止,小嘴唇卻是咧開的,她這廂又是哭又是笑,著實惹人發笑,“你隻管放心拿,夫郎心裏有數,這人情我會還,可聽到了?”


    白氏點頭不止,倒在他懷裏大哭了一場。


    這一場哭過,她神清氣爽,次日見到揚著下巴趾高氣昂從孔府來了蘇府的長孫長媳,臉色絲毫未變,在門口有說有笑迎了她,領著人去見了小姑子。


    第354章


    都城人家請客,皆會提前十天半月下帖,孔家妯娌這一回去置辦新衣裳說是要個三五日的,蘇家也沒話說,寧氏這去了一天就回,已是極掛心蘇家的事,極給蘇家麵子了,見到孔欣,得了孔欣客氣的問好,寧氏也是回了這個情,把她從孔家帶來的禮物給了孔欣。


    這次不止是孔家的老夫人給了孔欣一匹絕上等的汾鍛,便是孔寧氏的婆母,孔家的大房夫人也給孔欣大大小小裏外裏送了好幾匹布,還給孔欣送來了一對玉鐲子。


    孔欣便是從自家生母那也沒得過此等貴重的物什。


    這是蘇家投之以李,孔家報之以桃,暗地裏襯得二房的夫人,孔闡明孔欣兩兄妹的親生母親什麽都不是。


    生母不成器,這往後,孔欣便是在婆家有什麽事要娘家出頭,想來為她做主的隻得是孔家的老夫人,大夫人。


    禮太重,孔欣推拒再三不要,孔寧氏便淡笑著與她言道:“老祖母說了,說你出息了還不忘提攜家裏,是個好的,往日家裏對你有所薄待,是家裏人的不是,如今補償一二,還望妹妹對往日的事不要往心裏去。不過老祖母說了,說你是個心胸大的,出頭了還不忘家裏,這本身就是你有大氣,大度大量,想來也不會把過去的事放在心上,叫我等不要小看了你,妹妹往後的出息,可不止眼前這一點。”


    孔家長孫長媳看似清冷高傲,可這唯有當家的夫人能說出來的話經她的口一出,更顯令人信服,盡顯大家閨秀的寬容大量。


    白氏娘家本身就差著她一些,寧氏的親祖父是二品大員,她家是她的伯祖父方才是次二品大員,兩人父非也是寧氏的父親官高一等,往日寧氏在家裏已是壓著她一頭了,這廂見寧氏朝她們二房的女兒循循道來這番話,好處又輪到大房手裏去了,白氏這昨晚方才定下來的心又亂了一些。


    她略有些慌亂朝小姑子望去,卻見小姑子淺淺一笑,泰然自若回道:“祖母著實高看欣娘了,欣娘謝過祖母的金口玉言,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從命,欣娘就不推拒了,就此收下祖母和大伯母的好意。”


    孔家送得起這份禮,如今的蘇府也回得起這份禮。


    孔欣不是易被外物所染之人,她嫁的良人要的也非金銀俗物這麽簡單,且她公爹乃曾名滿天下的狀元,便是如今的讀書人也無人不識他,從她依她父親所言嫁進蘇家那日,她就走了一條清貴之路,蘇府若是不成便罷,她安安份份當一輩子讀書人的娘子便就是,蘇府如今成了,她也非他人三言兩語就能繞進去的。


    “那就好,妹妹果然大度。”寧氏見孔欣收下了,她回蘇府的主要目的便已辦到,回去也好交差了,便放下了心。


    孔欣送走了長房的大嫂和自家的大嫂不久,就見自家大嫂去而複返,對著她欲言又止,孔欣見嫂子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不禁莞爾,與其道:“嫂嫂恐是怕我的心偏向了祖母那邊?”


    白氏歎息,“母親你也知道的,而我,家裏有著祖母和大伯母在,哪有我說話的地方,妹妹往要是想用到家裏的人,我就是想幫,也是有心無力。”


    “祖母豈是那般好用的?”孔欣也不與自家親嫂子客套,道:“她就是想幫,我家大公子也不會讓我張這個口,嫂嫂放心,就是不放心我,也要放心我家大公子和大哥,且這些年來,幫我和居甫的,從來隻是父親和大哥,我家大


    公子那個人,你也知道的,恩怨分明,是個喜歡明算帳的。”


    “哪有這麽說自家夫郎的?”說到妹夫,其城府就是公爹也是歎服,聽她家明郎說當年其小小年紀的時候就知道用計用謀為自己尋求好處了,且還在蘇國公府以首的蘇氏一族手中活了下來,要知當年他進都城讀書赴考,蘇氏一族當中可是有許多人想讓他消失的,白氏見小姑子故意說低其夫,嗔道:“你家大公子呀,那可比你大哥厲害多了。”


    見嫂子不再鬱鬱,孔欣微微一笑,道:“看來嫂嫂心裏有數,那欣娘就放心了。”


    “哪有什麽不放心的?”得了點醒,也是得了保證,白芸也是放心去了。


    當日傍晚孔欣隨婆母去小姑子處看其那雙兒女,便在路上與婆母說起了此事。


    蘇夫人佩二娘聽罷,道:“回頭我幫你多添兩份禮還回去便罷,你莫要放在心上。”


    說罷,佩二娘把兒媳婦的小手挽到手中,道:“我們家就居甫一個,現下你帶著仁鵬,我就幫你主點事,等你空了點,這府裏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你和居甫在都城獨處多年,照顧陪伴他,不知幫他度過了幾多難關,還替他生下了仁鵬,我們兩老既然回了都城,你爹回來之前就和我說了,幫苑娘的,我們已經幫過了,從今往後,我們就得為你們了,以前我們偏著苑娘,往後我們就偏著你們,這家裏再如何,萬萬也鬧不到讓你回去救助娘家人的時候,要不你爹和我的臉麵也沒處擱去。”


    孔欣聽得臉頰緋紅,久久說不出話來,等到了小姑子去,她又聽她婆母把剛才的話又與小姑子說了一遍,隻聽小姑子聽罷,當下就頷首道:“嫂嫂嫁給了哥哥,就是外頭的稱呼都是蘇孔氏,她是蘇家人,有什麽事自家解決就是,用不到往回搬救兵。”


    蘇苑娘自身倒是常常往回搬救兵,是以說罷又道:“要是那救兵偏心嫂嫂,能為嫂嫂出頭大殺四方,那救兵也還是要搬的,就像若是常伯樊對我不好,我也是要往回找爹爹娘親的。”


    “嫂嫂,孔二叔和孔兄長也是信得過的。”蘇苑娘說罷,便又與嫂嫂道。


    小姑子也當真是敢說,她說得甚是自然,毫無矜持,孔欣卻是臊紅了臉。


    佩二娘見呆娘子又開始呆言呆語了,手指連戳著她的額頭不止,笑罵道:“你嫂嫂比你聰明多了,輪不到你給她支招,且你搬的什麽救兵?伯樊有什麽對你不住的,你到如今還要編排他?”


    “是極,”蘇苑娘也知曉她還殘餘著一些不相信自家當家的毛病,“娘親說得對。”


    “認錯也是認得快,就是心裏想什麽,我還是弄不明白。”佩二娘見呆女兒聽到她說罷從今往後爹爹娘親隻偏心哥哥也不說話,笑歎著又道:“你可聽清楚了,往後你哥哥嫂嫂要比你的事重要,你要是找回娘家來,跟著他們有衝突,我們可是不幫你的。”


    “是了,”蘇苑娘頷首,“苑娘知道了。”


    她會自己幫自己的。


    等常伯樊和她離開都城後,就是她與父母真正分道揚鑣的那一日,也許從那一天開始,她就會是真正的常蘇氏,獨屬於常伯樊唯一的那個妻子和女人了。


    常伯樊興許會為此高興。


    母親與嫂子的到來,又讓蘇苑娘仔細詢問了她們一些有關於中饋的事情。


    往日她皆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常家亦是家大業大,她便是管得


    不好,自有常伯樊為她一筆勾銷,沒有與她清算的人,蘇苑娘便是做什麽都對,如今常家為幫樊家一族置養活舉族之業,幾近斷了錢財,常伯樊又攬了皇帝吩舉的諸多活計,短時日內想來家裏也進不了大項,蘇苑娘身為當家主母,就得想著省銀子的事了。


    見女兒把自己說的省銀子的事項一一記下,佩二娘對其甚是愛憐,摸著她的小頭顱歎道:“有心了,你爹和我也沒想到,你還能想到這一步,還做到了這一步。”


    常伯樊傾其性命隻為和她在一起,是為她夫;她傾其所有助他在意的人安身立命,亦是為他妻。


    這富貴日子,蘇苑娘過的多了,緊一點的日子,過過也無妨,她道:“娘親莫擔心,你且想著我日子難過,常伯樊還會從牙縫關裏省下所有的給我過,他日子比我難過多了,你隻要想想女婿過得比苑娘慘淡,你就無怨言了。”


    佩二娘一個彈指叩到她頭上,哭笑不得,“我沒有怨言,我隻擔心你把為娘氣死。”


    見娘親笑了,蘇苑娘淺淺一笑,彎了眼眸,“娘親,苑娘不苦,常伯樊對我很好。”


    那倒是。女婿那個人呐,明明起初不合苑娘的意,到如今無論哪處皆一一合了苑娘的心,他是如何辦到的,佩二娘那是看在了眼裏,連不遺餘力扶助妻家也是為討妻子歡心,就是他嶽父老子,如今也是挑不出他一點錯來。


    *


    常伯樊即將起程去守沙鎮,蘇苑娘把家裏有的銀子皆拿了出來,官票子她準備了一疊大小不一的,又準備了幾匣子零碎的金子和銀子。


    “用不著如此之多,”苑娘從小從未缺金短銀過,手腳也大方,拿出家中九成銀子為外祖一家置辦家業便罷了,現在唯一剩下的那點子也讓他帶上,常當家也是頗為無奈,“我隻是趕路去接人罷了,也無需過多打點,中間花不到什麽銀子。”


    “你帶去,中途要是沒用完,你到了地方就都給外祖,”蘇苑娘道:“指不定外祖有要用銀的地方呢。”


    常伯樊怔然。


    “往後就不給了,這一次能多給一點就多給一點,侯府處你莫擔心,瀾叔叔說了,侯府他會幫著我打理,侯府的修正之處就交給他了,不花我們銀子,他到都城到處去收收他以往的人情就夠我們侯府使的了,都城裏好多賣貨的人家都欠著他東西呢。”蘇苑娘道。


    見她把亞叔聖醫都用上了,常當家啼笑皆非道:“你們說過了?”


    “是呢,瀾叔叔還要給我銀子,我沒要,不過侯府他往後也要住,他想打點我就讓他打點了。”二爹爹花了銀子,住的也心安,侯府裏下人也會把他當主人看,他使了力,外麵的人也沒話說,是以蘇苑娘就答應了下來。


    “是了。”也罷。


    “當家,就讓瀾叔叔打點罷,往後那也是他的家。”蘇苑娘與丈夫道,這當中唯有常伯樊恐名聲受累,侯府還要她認的二爹出銀子修整,說出去對常伯樊名聲不太好。


    “好。”


    “莫要不快活。”蘇苑娘見丈夫過來抱她,她便就著他手上的力氣坐上了他的膝腿處,嘴裏道:“你名聲壞點不是什麽壞事,你若是名聲太盛就會有太多嫉妒你的人,還是讓他們認為人人皆可打敗你的好。”


    “是了。”苑娘說得對,溫香軟玉在懷,常侯爺把下巴擱在她肩頭,閉眼假寐,歇了那在外就沒歇停過半刻的頭腦。


    第355章


    常伯樊出行,蘇苑娘便為他打點要出去的幹糧。以往她是不過問的,前世也是下人說到她麵前,她點頭便罷,這世她會親眼過目,為他打點,這久而久之,倒成了她的心頭要事。


    蘇苑娘讀的書多,此前又為常伯樊作過地圖,自是知道去西北守沙的一路行徑,可她熟知的是臨蘇去往守沙的那條老路線,常家掌櫃的們常走,她問過不少次,從都城往西北,卻是不熟悉。


    她不熟悉,家裏卻是有人常從都城往西北去,就是她的亞叔瀾亭。


    瀾亭守在蘇府,白日上午四處收攬藥草填滿他的小藥庫,中午回來用過午膳,逗著小孫子們午睡一陣兒,下午帶著幹孫兒們在藥房整理藥草不亦樂乎,就是他在都城的徒弟來看望他,他還不樂意見,嫌人打擾了他安排得好好的小日子。


    這日下午他正守著熟睡的孩兒們整理藥草,就聽苑娘叫他,說有事請教他,請讓他過去一趟。


    瀾亭一手一個籃子提著孫兒們過來,隻聽他們的娘親略有不解道:“叔叔為何把孩兒們也提過來了?叫通秋守一陣就是。”


    “我放心。”瀾亭在外麵行走多年,絕不會讓重要之物遠離他的眼睛,他把孫兒們在他們娘親身邊的椅子放下,道:“叫我來有何事?”


    蘇苑娘低頭定定看了兩個睡得香甜的孩子一會兒,方抬頭道:“叔叔,你知道往守沙過去,一路走得舒服一些的話,要怎麽走呢?可有一路有水源,有打尖的地方,民風也善可的路線?”


    “你問這個作甚?伯樊心中有數。”


    “我替他問問,他不如您知曉的多,他以往是在南方那一片,北地走得甚少。”蘇苑娘道。


    “出門在外,他一個大男人自是知道如何趕路,你就莫操那個心了。”


    “您就告訴我罷。”


    “你這是作甚?”瀾亭吹胡子瞪眼睛,“以往你不管,他不出去的好好的,瞎操心。”


    “瀾叔叔。”蘇苑娘輕聲喚他,明亮黝黑的雙眼定定專注的望著她的亞叔。


    “行了,”瀾亭怕了她了,拉過她眼前擺著的地圖,哼哼著道:“為他作這作那,你倒是一顆心一個勁的往外掏,往後若是他變了,我看你往哪哭去。”


    “有您和父親呢,”蘇苑娘頷首道:“哥哥往後也會很厲害。”


    她哥哥正在變強的路上。


    這小娘子,心裏亮堂著呢,瀾亭最最喜歡的就是她這份明白,知道如何護著自個兒,這下他心中的不快也沒了,攬袖在書桌主位坐下,道:“擺紙筆。”


    蘇苑娘朝亞叔福了福身,揮退上前的丫鬟,自行去拿了紙筆擺上,她一麵看著亞叔指點畫路線,一麵把她不知不懂的皆問了出來。


    等到常伯樊回來,就得了三份都城往西北走的路線圖,聽拿來地圖給他的苑娘道:“瀾叔叔把他知道的都告訴我了,這就是他走過的路線,有一條還是他三年前走過的,想來變化不大,不過瀾叔叔說物換星移,總有人料不到的情況發生,有所變化也在所難免,你到了地方,就找妥當的人問問情況,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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