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有人有心就做得好,有人有心卻是做不好,單就上世對她不離不棄的通秋而言,蘇苑娘活一日就能養她一日,但三姐想激通秋讓通秋做得更好一些,蘇苑娘也不攔著。


    本事到了自己手裏方是真本事,她有死的那一天,但到了通秋手上的本領卻能陪著通秋過一生。


    “唉,人哪能都一樣。”這是小姑子的丫鬟和家事,孔欣不便多說,感慨了一句便止了話。


    蘇苑娘見她無意多說,點點頭當是回應,伸手朝好奇睜著眼聽他們說話的小


    侄張開,“來,仁鵬,和姑姑坐坐說會兒話。”


    蘇仁鵬立馬撲了過去:“姑姑。”


    **


    這日常伯樊帶著家丁下午一去應天府,將將到門口,就被人在門口迎了。


    等他的人是應天府的捕快頭子華從鑫,一迎到他就把他往衙門對麵小巷裏的茶館帶,讓他們稍坐片刻,說等會兒就把蘇典使叫出來。


    說著這就去了,常伯樊坐下等了一小會兒妻兄就來了,沒想著這華姓捕頭也跟在了他們身後。


    “華兄知道我們的事情,想要跟著去,我們素日交情就跟兄弟一樣,就讓他跟了。”蘇居甫一見他看了人一眼,就朝他低頭輕語了一句。


    這是妻兄的人,常伯樊瞬間明了。


    兩邊都跟了人,但到了都尉府前,蘇居甫讓他們留在大門外,隻帶了華從鑫與常伯樊一道上前敲門。


    這都尉府看門的士卒居然是認識華從鑫的,僅猶豫了一下就說進去幫他們報一下隊頭,這一報就是小半個時辰,三人方進了都尉府。


    見過隊頭,又由著隊頭帶著見了他的上峰,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三人進了都尉府的大堂,見到了都尉府的副都府魯長勝。


    這魯副都尉還是個好說話的,見著他們三個很是和氣,聽他們道明來意還客客氣氣地讓他們多等一會兒,他們這邊已經去請大都尉了,就是大都尉不在都尉府裏,他們還得稍等片刻。


    他這般客氣,讓蘇居甫和來幫蘇典使的華從鑫受寵若驚得很,華捕頭見狀心裏更是穩如山,已知自己在蘇典使和他妹夫身上賭的這把妥了。


    “茲事體大,這事我也做不了主,”魯長勝是個麵容肅穆,不苟言笑,看著年紀已近四旬的大漢,此時他身上還軟甲在身,一身淩厲殺氣,氣勢與軍外之人截然不同,但他這廂朝常伯樊張口說話時甚是溫和,全然沒有他外露的氣勢那般咄咄逼人,“還請常公子多等一會兒。”


    常伯樊自打見到此人,就莫名覺得這位氣勢甚強的大將軍對他很是溫和,他不解其個中原因,但很快領了情,聞言微垂首朝這位副都尉大將軍拱手作揖道:“您客氣了,草民和妻兄就安心等著了。”


    “是,大將軍,您別跟下官客氣,您有事隻管忙去,小的們就在堂裏安生坐著,等著大人召喚我等。”蘇居甫也忙道。


    魯長勝瞟了他一眼,對他就沒那般客氣了,臉色淡淡頷了下首,又回過頭和常伯樊道:“用不了多久,此前我已經叫小兵過去叫人了。”


    說罷他手扶著腿沉思了一下,又張口朝常伯樊道:“都尉大人很看重你,知道你來了,會趕回來的,你且等著。”


    他這話裏行間透露出來的偏愛讓蘇居甫和華兄弟麵麵相覷了一記,這一下,華捕頭都驚了,蘇居甫則想不明白他妹夫究竟什麽時候成了這些人的香餑餑了?


    莫不是今上當真看上了他家妹夫?一思及此,蘇居甫心中驚奇震撼不已,此時他朝常伯樊看去的眼裏射著光,爍爍奪人,常伯樊扭頭間乍一對上妻兄那雙如貓見了老鼠的亮眼睛,更是莫名所以。


    這幾日太順了,常當家如步踩虛空一般,顧不上有所歡喜,心中滿是身置虛幻當中的不安和不解。


    也就想起他還有苑娘時,心裏才安穩好過一點。0


    第252章


    魯副都尉說的用不了多久,也是在近一個時辰後了,常伯樊一行三人未時中進的都尉府,到申時中方才見到大都尉章齊。


    章齊匆匆一到,與他們僅寒暄了兩句,聽常伯樊道完來意問了一聲:“我可能看?”


    “自然,請章大人過目。”


    常伯樊說著就上前為他打開了包袱開盒子,把第一冊 拿了出來雙手獻給了章都尉。


    章都尉坐下一看就是一個多時辰,這廂天已近黑了,三個坐著不敢動也不敢說話的人方見到章大都尉在身邊師爺的提醒下合上手中折本,開口道,“行,我幫你把本子遞進去。”


    常伯樊忙起身道謝。


    章齊看了眼屋中的漏刻,“不忙,我有事還要單獨問你兩句。”


    聞言蘇居甫和華從鑫忙站起告退,等常伯樊被問話出來,時辰已至戌時,天已全然黑透,都尉府的人把他們帶出來後,周遭無甚人住的都尉府附近寒風瑟瑟,漆黑一片,好在都尉府的人給了他們兩個燈籠,一行人還能就著燈火往回趕。


    都尉府設在都城外城南麵邊沿,衛朝皇都內外皇城五十二道大小門,外城東南西北加起來占了三十二道,每晚逢戌時小門必關,隻能往開到戌時末的唯一的一道大東門走,這廂通往南邊外城裏麵和內城的小門皆已關門,一行人繞到了東門走了兩柱香的工夫,幸好一路有著華從鑫這個衙頭帶路,他們在戌時尾趕到了常宅所在的南市坊。


    一進南市坊,他們就見到了門在小城門邊上的常家夥計和常家掌櫃。


    孫掌櫃的忙招呼了人往家裏報,等到蘇苑娘知道常伯樊在回來的路上了,將將吩咐完廚房裏的事走到前後院中間,就聽到前院傳來了一片嘈雜聲。


    她側耳細聽,就聽分支家的常孝昌朗笑道:“原來如此,孝鯤弟與我常家也是時來運轉,否極泰來啊。”


    “那是,華某今天也是見識到了,常兄弟不是一般的能耐。”又有陌生男聲道。


    蘇苑娘止住了邁去前院的步伐,轉頭朝陪著她的長嫂輕聲道:“嫂嫂,有生人,我們就不去了。”


    “是極。”孔欣知曉剛剛說話的人是誰,前麵那個人聽著也像是常家的人,但這等時候不是她們婦道人家出麵的時候,她朝小姑子淺搖首,“人回來了就安心了,等會兒見是一樣的。”


    蘇苑娘應了一聲,回過頭去叫丫鬟找來孫掌櫃和南和,把設宴招呼客人的事交給了他們,等到常伯樊回到後院時,子時已過。


    這夜早前前麵傳來話讓收拾客房,蘇居甫和分支的人都留宿在了常家,蘇苑娘先是迎來了來後麵睡覺的兄長,又等了好一陣才等到常伯樊回來。


    常伯樊一進門走過來,看了蘇苑娘一眼,就倒在了蘇苑娘的身邊,蘇苑娘湊過去,就聽到他說:“苑娘,我沒喝酒。”


    蘇苑娘也沒聞到酒味,隻聞到了一股冬夜夜間的寒氣。


    她摸了摸常伯樊的臉,冰的,又聽他閉著眼睛麵無表情道:“苑娘,我有點累。”


    “那你睡一會兒。”蘇苑娘下床給他脫鞋,常伯樊也真是累了,往常她為他動手他會自己先做一半,這次他一動不動的,等蘇苑娘把他的腿抬到炕床上,隻見他睡了過去。


    蘇苑娘揮退前來幫忙的丫鬟,給他蓋上被子,轉身準備出去之際,隻


    見他嘴間喃喃,喊了一句:“苑娘。”


    蘇苑娘回頭,見他眼睛緊閉,分明還是在睡著,她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他的下一句話,便出了門去,在門外吩咐南和與三姐明早的事。


    南和聽完主母的吩咐先走,三姐多留了片刻,與蘇苑娘說了一下剛才姑爺和堂老爺談話的形情。


    “我一句大聲的都沒聽到,倒是聽到堂老爺笑了好幾次,剛才姑爺送堂老爺進客房他們也是有說有笑的,我看相談甚歡得很。”三姐小聲跟她們娘子說著她剛才盯梢的結果。


    “那就好。”


    “娘子,姑爺睡了?”三姐踮腳看了看閃著油燈的窗棱。


    “睡了。”


    “那您要明天才能聽姑爺說了。”


    “是了,你也早點去睡罷,明早不用起太早,先讓南和忙著,等著早膳過了才有你的事,你隻管睡,我有事讓通秋來叫你。”


    “是了,娘子,我困了,”三姐說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管什麽時辰您隻管叫我,我哪怕隻眯一會兒都行的。”


    蘇苑娘摸摸她的臉,得了三姐一個憨傻的笑。


    “去罷。”


    翌日,蘇苑娘送走了兄長夫妻,又送走了分支的堂伯,常伯樊還在睡,等到他起來,已近近午。


    常伯樊醒來時,外邊刮著大風,風聲一陣大過一陣,窗外邊一片暗沉,他以為還在晚上,慌忙抬眼去找人,眼睛尋了一圈人都沒找到。


    “苑娘,苑娘……”他一聲喊得比一聲大。


    蘇苑娘在側邊的主廂房走出來時,就聽他朝三姐厲聲道:“夫人呢?”


    “我在這,”蘇苑娘手上拿著襪子連忙出去,“我在睡房給你找襪子。”


    常伯樊的神色立馬緩和了過來,“你過來。”


    蘇苑娘走了過去,就被他拉上了炕,被他抱住了肚子摟住了腰,又見他把頭擱到她的肩膀上,頭埋在了她的後頸處。


    她的後背貼著他的胸口,聽到了他胸口砰砰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他在慌甚?蘇苑娘甚是不解,想回過頭去看他,脖子卻已被他的頭卡住無法回頭。


    蘇苑娘莫名覺得他在害怕,雖不解他在害怕什麽,但她沉下心來,伸手附在了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背上,輕聲道:“常伯樊,你可餓了?”


    常伯樊半晌方啞著嗓子疲乏道:“有點。”


    “中午到了,我們用午膳罷?”


    “好。”又是半晌,常伯樊方緩慢回了一字。


    “三姐,你去把午膳端來,你端來就好,不用帶明夏了,把飯端炕桌上,我和姑爺坐在上麵吃。”


    “欸。”三姐被姑爺此前猙獰訓斥她的臉孔嚇住,娘子和姑爺好聲好氣說著話時,她卻是有點不敢看向陡地變臉的姑爺,等到娘子一吩咐,她連忙鬆了口氣,飛快出了門去。


    一出門,她拍了拍胸口,吐了吐舌頭,“姑爺這是做惡夢了?嚇死三姐的娘了。”


    三姐一去,蘇苑娘也沒動,任由他抱著,直到他臉上的熱汗滲進了她耳側後頸皮膚,燙得她發熱,她當以為他生病了,不顧肩上頭顱的阻攔拉開他的手欲要去探他的頭之際,隻聽他沙啞著聲音道:“苑娘……”


    蘇苑娘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下文,便道:“怎地了?”


    “苑娘。”


    又是一聲,蘇苑娘點點頭,“當家


    ,我在呢。”


    這一聲當家,似是叫醒了什麽,蘇苑娘隻覺這一聲後,她的脖子裏頓時一片濕熱。


    常伯樊哭了,隻聽他哭道:“苑娘,你別走。”


    蘇苑娘的心陡地一停,又聽他道:“你別走。”


    也不知他為何說這番話,可能與她一樣,他也想起了他們的前世?蘇苑娘勉強一笑,把手又附上了他的手背:“怎麽了?做惡夢了?”


    “嗯。”


    “夢見什麽了?”


    “我夢見……”他夢見他得了皇帝的賞識,他振興了常家,外祖家也從流放的地方回來了,可他卻失去了她,他天天都在他們家裏找她,找到白頭,也沒有一次找到過。


    常伯樊無法說出口,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抬頭的時候,發現昨天憋在胸口的鬱氣和惶恐不知何時已消散泰半。


    “苑娘。”


    他似是不想說,蘇苑娘在心裏輕歎了口氣,終是沒有逼迫他道明的意思,她轉過頭去,朝他淺淺一笑,“我不走,你好好的。”


    常伯樊鼻子一酸,忍不住朝她的臉伸過頭去。


    **


    常伯樊這一起來,除了當夜癡纏了些,次日一早用過早膳,就精神百振帶著孫掌櫃去了汾州街打理鋪子。


    三姐還得了姑爺兩錠十兩銀子的打賞,一等姑爺出去,她就湊到蘇苑娘麵前歡天喜地道:“娘子,哪天姑爺心情不好,您再讓他說我兩句罷。”


    一次得二十兩,來個十次,她就能攢出一副好身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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