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嗎?”


    “嗯。”


    “我在這陪你一會兒,你晚上可是不想回去?”


    蘇苑娘頷首。


    “那我到晚上回去。”


    “好。”常伯樊下午在著,有個什麽事,他還能出去走動,蘇苑娘也不想他走,便轉頭朝一直看著他們的三姐道:“三姐,你出去找古老大,你們一道回去取一身老爺的衣裳來,內衫棉袍取一套整的,披風拿兩件暖的用包袱裝過來。”


    三姐朝娘子吐舌頭,道:“娘子,我一個人就行了,我來的時候就記好路了,用不著古老大陪我,古老大都沒有我認路。”


    三姐去哪都記路,事先就打聽好怎地回去的路,要不她跟她娘老子幹了那麽多的仗跑出家門無數回,早就把自己在外麵弄丟了。


    三姐可不是坐等著人來教的人兒。


    “可……”


    “娘子,我走的快,騙人隻有我騙人沒有人騙我的份,你放心著,我這就去給姑爺取衣裳去。”三姐朝老擔心著她們出去了會出事的娘子扮了個鬼臉,不等蘇苑娘吩咐,就自行去了。


    三姐可比自己果斷多了,蘇苑娘溫和看著三姐跑了出去,等收回眼正欲與常伯樊說話,嫂子就拿著衣袍出來了。


    拿去偏房一試,果然短了,隻能先將就著等家裏的衣裳來。


    蘇苑娘幫常伯樊穿好兄長那身在常伯樊身上有些局促的衣袍,係腰帶間隙與常伯樊道:“先穿著,等家裏的來了就換回家裏的。”


    常伯樊沒有意見,隻管聽她的吩咐,便連來時因舅兄引起的那些怒醋交織的不快也一並跟著沒了。他看著盼著他趕緊暖和起來的妻子,眉眼之間皆是因她的關心帶來的輕鬆,在她話後甚至有些愜意地道:“聽你的。”


    蘇苑娘看了他一眼,等到出去,他走在了前方的來風處,替她擋住了迎麵而來的寒風。望著前方替她擋著寒風的那道高高的肩,蘇苑娘抿了下嘴,心裏有一點沉重。


    往事仿如迷霧被重重拔開,在她麵前呈現出了最真實的模樣。原來以前她的經過隻是她的經過,常伯樊的經過也隻是他自己的經過,他們兩人的一生,沒有太多交匯重疊,遂以他不懂她,她亦不懂他。


    她心中無他,更不曾體會過與他交心的溫度,他溫度背後的溫柔。


    “常伯樊。”心念之間,她勾住他背後的腰帶,朝前小小地叫了他一聲。


    常伯樊回過頭,擋著風,低下頭,臉上帶著絲絲淺笑:“風大,你先站我後麵,等進屋就不冷了。”


    “那你冷嗎?”蘇苑娘微怔了一下,問。


    “不冷,”常伯樊嘴邊笑意加深,“快進屋罷。”


    他腳步快了,很快帶著蘇苑娘進了門,一等進門,蘇苑娘一進來,他就站在後麵攔著門邊的風,等著下人關門。


    孔氏在帶孩子,門一響就往門邊看去,看到姑爺和小姑子前後進來,就把此景納入了眼中,心中對這對小夫妻的恩愛有了一點數。


    看來姑爺對小姑子還真是情深意重。


    這日下午常伯樊呆在蘇宅不久,就見到了來送消息的護國公府中的管事,他所送過來的消息和常伯樊打聽到的並無二致。


    管事見到他和蘇苑娘還有些詫異,連忙請安不已,送過消息就急忙回去了,也沒有坐下


    喝水的意思,嘴裏不停推辭說府裏有事要回去忙,還道會把小娘子回來了的消息稟給護國公爺,孔氏留了陣客就把人送走了。


    這護國公府的人一走,孔家就來人了,孔家來的是孔氏的嫡親兄長孔闡明。


    常伯樊打聽到的,孔闡明也打聽到了,打聽到的還比常伯樊的更細致了一些。等與常伯樊夫妻倆見過麵後他就仔細道來,原來應天府府尹不僅是請動了禁衛軍的人相幫,便連自己也親自前去找人了。


    “府台親自帶了大批人馬出城尋人,這般大的動靜,這是必定要找到人才回的。”孔闡明安慰妹妹,“居甫是個聰明人,就是出了事也定會想辦法等到人去救他,他這些年不就是這般過來的?三妹盡管放心。”


    孔氏抱著懷中憨睡的小兒,朝兄長勉強一笑道:“我怕隻怕刀箭無眼,他尋的又是那等窮凶極惡草菅人命的惡徒。”


    “妹妹此言差矣,那凶徒再凶也隻具莽夫之勇,”孔闡明對妹妹這婦人之見搖頭不已,對妹夫卻是深信無比,“居甫經過的險象不知幾何,此前那比這更凶的殺人更多的惡徒還不是被他束手拿下。”


    孔闡明是萬般敬仰他這妹夫的聰明能幹不過,他對他這不是同一個院子養出來的嫡親妹妹相熟到今日的程度還是因著妹夫的緣故,如若不是與妹夫走動的多了,他還不定能明了他這妹妹的性情。


    他這妹妹是有幾分聰慧,但到底是女子,再聰明也難掩小家子氣,隻纏鬥於一時之利,毫無遠見,不見胸襟,更是拿也拿不起,放也放不下。


    孔闡明不喜妹妹的見解,不以為然之意溢於言表,孔氏被他說得臉色更是慘白,這廂常伯樊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口氣謙和道:“闡明兄所言甚是,舅兄自幼來京自立,與天與地與人不知博鬥過幾番,他能走到如今,想必是智勇兼資,非尋常人能比。”


    對蘇居甫讚譽甚盛的孔闡明仿如找到知音,朝常伯樊投去了讚賞的眼神。


    居甫兄家中的這位妹夫有點見識,果然不愧是老狀元給女兒挑的良人。


    “不過大嫂擔心的也是。”孔闡明一點頭,常伯樊笑容語氣不減與孔闡明繼而謙和道:“這外麵之勢瞬息萬變,大哥又是大嫂的良君,再是信他智勇雙全又如何?不到那親眼看到人安然無事的那時,這心是怎麽都放不下的,這愈是關心,愈是難減擔憂心中惴惴啊。”


    常伯樊所說坦陳不已,這些話經他的口所出來令人再信服不過,孔闡明聽了點頭不休,在長長一記點頭後歎然道:“伯樊兄所言極是,情則深則意則切,是我偏執了。”


    孔闡明對常伯樊佩服不已,便連在外跑了一天打聽消息的疲憊也不見了,精神百振拉著常伯樊說話不停,孔氏見狀出言留了他的晚膳,孔闡明想和常伯樊這位一見如故的表連襟多說說話,便答應了。


    孔氏把孩子交給了奶娘,帶了方在屋中一言未出的小姑子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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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蘇家廚房不大,蘇苑娘聽家嫂與他們家僅在的那個丫鬟吩咐了晚上要做的菜肴,等嫂子跟下人商量好晚膳要備的好,她開口問道:“大哥可吃得慣南方菜?”


    孔氏看她一眼,稍一頓,想了一下方道:“也是去那南方菜館吃去的,他和你哥哥常去汾州的會館喝酒吃菜,想來是吃得慣的。”


    “我家通秋擅廚藝,嫂子就讓她添兩個我們那邊的菜罷。”蘇苑娘道。


    她這說著是把臨蘇當家鄉了,沒把自己當是都城人士,不過也是,她出生自汾州,這是生平第一次回都城,孔氏心裏想著這些事,見小姑子是真真提議,不是客套更不是虛情假意,小姑子是真意,孔氏在心裏領了這份情,嘴裏也很幹脆回道:“也好,麻煩妹妹了。”


    蘇苑娘搖搖頭,吩咐通秋明夏:“你們給舅夫人家中的小妹子洗洗菜,做好了就來房裏叫我們。”


    說罷,挽著孔氏的手就要出廚房門。


    孔氏猶豫,“家裏人不夠,我……”


    “嫂嫂陪我一道去看看仁鵬侄兒罷,”蘇苑娘不想長嫂擔憂長兄安危魂不守舍之時還要親手操持家務,挽了她的手就往外走,“若是不放心,把老家人叫來看著。”


    奶娘廚藝要比她好,孔氏頷首:“這就去。”


    常家下人乖覺,尤其隨當家來京的,皆是跟隨當家多年的老人與尤其機敏的人,不等主母吩咐,見蘇家柴房柴火不足,跟主母吱會了一聲,在晚些時候就拉了一車的柴炭過來,還帶回了一籮筐的新鮮肉果青菜。此時灶火裏的柴火燒得旺旺,大肉骨頭丟進大陶鍋中沸煮,青菜在雞湯裏一飄,天將將擦黑,蘇宅當中食味的香味飄滿了蘇家這個不大的小宅各個角落,便連在臥室坐在母親腿上聽大人說話的仁鵬小兒都聞到了從門窗縫隙當中飄進來的香味,從嘴裏抽出沾滿口水的手指,指著門頻頻喊:“娘,肉肉,肉肉……”


    說著,口水順著下巴已流到了他姑姑給他帶過來剛換上不久的新襖子上,讓他娘心疼不已,笑罵他道:“姑姑才喂過你點心,怎地還這般的饞?你這個小饞鬼。”


    溫暖的屋子裏坐了一下午,有人陪說著話小兒在懷,孔氏已沒有昨晚孤身一人獨立撐船的惶恐不安,心下稍一放鬆,這廂說話還帶出了點笑臉來。


    蘇苑娘心裏便好過了不少,伸手去抱小侄:“嫂嫂,我看出香味了,我們去廚房看看。”


    “欸,好,他重,我來抱。”


    “我試試,哎……”委實很重,小小子方到手中,蘇苑娘也不阻攔長嫂把人抱回去,尚詫異道:“小侄好壯實。”


    “肉,肉肉。”蘇仁鵬虛歲已有三歲,其父又是個逗趣性子在他還地繈褓中時就喜愛逗他說話,他現已比一般小兒懂事,他姑姑一說他壯實,他就聽得好懂,又開始拍著胸膛向姑姑道明他的壯實皆是靠吃肉而來。


    蘇苑娘忍禁不俊,噗笑出來。


    沒想長大後那沉穩可靠不苟言笑的小侄小時居然這般有趣。


    “我看你是饞上了,肉不堵


    到你嘴裏你是不會放過你姑姑給你的這新襖子了罷?”孔氏也是啼笑皆非,拿這廂嘴裏還嗦著口水的小兒無奈得緊,朝蘇苑娘道:“以後別給他做這麽精致的衣裳,給了他也穿不出來。”


    蘇仁鵬被嚇到,慌忙低頭看自己的新衣裳,抬起小手就拍,還道:“不髒,不髒。”


    蘇苑娘臉上笑意更甚,安慰小侄:“是不髒,姑姑給你以後多多的,流了這件,還有新的可以流。”


    蘇苑娘這話說得也不通世故,孔氏更是啼笑皆非之餘,蘇仁鵬也被嚇到了,眼睛一瞪,雙手護住胸前,“不流了,仁鵬不流了。”


    可別換新的了,娘親不會給換的。


    他這被嚇到模樣愣是生趣不已,蘇苑娘看著跟著笑了起來,孔氏看她笑得歡快,再看懷中瞪著眼睛活潑又生動的小兒,也跟著無奈地笑了起來。


    一到廚房,那需費時辰火候做的燉菜已快差不多了,隻需炒菜炒好,就可一並上桌。


    廚房人多,除去孔家的兩個家人,常家的丫鬟家丁站了四個,孔氏見他們家的小廚房擠得很,問過情況後塞了一口肉給小兒,就帶著小姑子去了招待客人的主廂房,與兄長和姑爺說道晚膳快備好的事。


    剛進去,不等她與兄長寒暄,大門被敲響,孔氏轉身就往門邊走去,還沒下房簷,就見到了進門的常家的下人幾個,一看就不是她家的人。


    孔氏失望不已,胡三姐卻和常家的下人拿了姑爺的衣裳來,還有常孝嶀叫他們帶過來的一些物什。


    常孝嶀聽到蘇家這邊出的情況,道天冷,給蘇家抬了兩筐炭,還叫了一對三旬左右的夫妻過來跑腿,給蘇家暫用。


    胡三姐一進門,就跟姑爺和她們娘子道明了嶀爺的吩咐,孔闡明一聽此人是常伯樊的族兄,朝常伯樊拱手:“不愧是伯樊兄的家人,想得如此周到,闡明慚愧,慚愧啊。”


    “哪裏,同是一家人,相幫相助本是份內之事。”常伯樊說著站了起來,這廂一等到妻子眼睛看上包袱,明眸又朝他看過來,他就與孔闡明拱手歉意:“失禮多時,讓兄長多有擔待,容伯樊暫且退下。”


    “快去。”孔闡明目掠過他那襲不合身的棉袍,恍然大悟,立馬道。


    等到蘇苑娘朝他微一福禮,夫妻倆出門而去,常家的下人也行禮退出門外後,見屋中沒有外人,孔闡明抱過喊他舅舅的蘇仁鵬,跟妹妹親切道:“以前隻聽居甫說他這妹夫德才兼備,隻是受了些家累方才被困在方寸之地動彈不得,不得不與世同流掙條生路,今日一見,居甫所言不虛,你們這妹夫品性還是好的,稱得上德字一字了。”


    “是父親給妹妹精挑細選的夫君,”孔氏看著在舅舅懷裏老老實實窩著的小兒,溫聲道:“萬事以德為先,父親定是看中了其品德,才讓妹妹嫁的人。”


    人都是要親戚的,尤其自己家的助力小的,定想找個能幫能用的。孔氏想著如她公公那般的大才,給自己疼愛的女兒挑選丈夫想必是從深遠計,絕不隻會單單草草了事隻看目


    前。


    “不僅僅如此。”孔闡明看到的更多,但妹妹不是能細說之人,這廂他尤為期待妹夫回來與他好好說道說道了,因此他鬆了些口風,與他三妹應諾道:“等會兒我回去的時候我再去應天府走一趟,我與他們牢房的牢頭相熟,我再去探探,一有消息我就給你送過來。”


    孔闡明願意為他的知音、兄弟肝腦塗地,但可不是個會向女人交待去向的人,這廂能向妹妹說這麽多,純是與常伯樊說痛快了還在頭上。


    等到常伯樊回來,豐盛的食物一上,他還看向孔氏,想讓孔氏拿出酒來,這時卻聽常伯樊歉意道:“今日與兄長一見,常某三生有幸,本欲向兄長恭敬三杯,隻是家兄還沒歸家,明日兄長還不得不為此奔波,今日伯樊就不向兄長敬這仰酒了,等到明日家兄歸來,伯樊定要向兄長大敬三杯,與兄長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孔闡明這肚裏的酒蟲子將將上來就被常伯樊這話痛快地壓下去了,這廂沒有酒意不說,還覺得常伯樊是個清醒人,是條漢子,隨即抬手回了一禮,道:“正是,等居甫回來,我們兄弟三個再好好喝幾杯,到時候也不晚。”


    一頓飯過後,常伯樊與孔闡明一道出了門,蘇苑娘要夜居如此,她等下人打掃好殘羹剩菜,家中髒亂後,正安排著哪些下人留下,哪些下人趁城門還沒關趕緊回去之時,又聽門響了。


    孔氏再一次望向了門,腳步往門邊邁去。


    常家帶來的下人早她一步開了門,等門一開,她聽到門邊的常家下人訝異道:“老爺,您不是回了?”


    “我來跟你們夫人說兩句話再走。”常伯樊送走孔闡明就回身了。之前要送人,他沒跟家中苑娘多話,這廂人送走了,雖然也沒無甚要緊的話要說,但常伯樊還是回過身想與她說幾句再走,若不然,他心口那縷被暖袍烘炮出來的熱意退之不去。


    木門嗡嗡,門被拉開,門邊的常伯樊帶笑,房簷下的孔氏掩下失望,勉強與帶著一身春意而來的常氏當家笑道:“姑爺來了,你請進。”


    在門裏與小侄說話的蘇苑娘聽到姑爺兩字,不解地看向了丫鬟們,三姐腳快,去了門邊一看,回頭就道:“是的娘子,是姑爺。”


    來作甚?蘇苑娘納悶地往門邊走去,剛走到門邊,就見拾階而上的丈夫恰好抬眼朝她看來,與她露出了溫軟的笑容。


    冰天雪地,也沒有消減他眼睛裏的像春天的風一樣溫柔的溫意。


    這樣的他,驚豔了蘇苑娘的眼,她怔怔地看著他朝她走來,站在她的麵前,鬆鬆軟軟道了一句:“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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