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苑娘朝三姐看去。


    她起來後,三姐說今兒姑爺去碼頭邊的作坊去了,晚上可能來不及歸家,讓她自己自行用膳,不用等她。


    娘子一看過來,胡三姐立即道:“今兒姑爺是回來的早了點,進房看了您一眼,出來就跟奴婢說今兒有事去碼頭,晚上不能回來陪您用膳,讓您先用,不用等他。”


    “你去碼頭那邊送下消息。”蘇苑娘朝旁馬功道。


    “小的知道了,這就去讓旁三去。”旁馬功也鬆了口氣,主母這邊總算是知道爺具體在哪兒,要不他就跟隻無頭蒼蠅,得打發不少人到處去找人送消息。


    “沒事就忙去罷。”事情多,蘇苑娘就不多說了。


    “那小的暫且告退。”旁馬功去了。


    **


    汾州城汾州府裏的官差來報喜,蘇苑娘身處深宅,也感覺到了那份震動。


    鞭炮送出去未過多久,估摸著擔子剛到府上,這三家相繼來了人跟主府報喜,看樣子是剛謝過官差,就讓人過來報信了,也是過來請常伯樊過去的。


    這大體上的臉麵是要做的,蘇苑娘讓人回了信,說家主已經在得信趕過去的路上,這廂旁大管事又是備禮又要親自送禮,分*身乏術,蘇苑娘叫來了自家的胡掌櫃,讓他去城裏最好的酒樓去訂幾張桌子,又吩咐了人去庫裏把那十年份的汾酒抬出三壇來,送去酒樓,另又差了人去尋常伯樊,把她訂了酒樓送了酒的事情送過去。


    這一通忙,常府得力的人出去了一半,剛出去打聽消息的三姐喘著氣回來,路上都沒碰著幾個人,一進飛琰院,她的大嗓門就起來了,人未到聲已至:“娘子娘子,聽說整個汾州就我們臨蘇中了三個狀元,知府府裏的師爺都過來報信了,來了好多大官,好多人都過去瞧熱鬧去了,路上好多人,都是去我們常家的那家大人家的。”


    這……


    蘇苑娘前世還真沒經過這種場麵,但類似的卻是碰到過的,不等三姐進屋,她跟知春道:“把記糧食的本子給我拿來。”


    撒禮辦酒吃席,這三家大概就文公家底氣足些,常六公和常歸伯這兩家,隻能先來公中借了。


    這種的不能算支,隻能算借,但帳目一定要清楚,省得事後牽扯不清,徒生糾紛。


    “是。”


    知春去,三姐進,胡三姐一進來就劈裏啪啦,“娘子,好多大官,我的天爺,聽說大官腦子長


    的特別大,那麽大一個……”


    三姐比劃著,把頭比得如同籮筐那麽長。


    站一邊侍候的明夏眼珠子突出來,倒抽了口氣:“天爺!”


    那麽大,難怪是大官。


    三姐手舞足蹈,興奮不已,蘇苑娘點點頭,當是知道,眼睛朝耳房那邊看去,等知春拿過來帳本。


    “娘子,是不是大官都有個大腦袋?我老娘說,腦袋大的人,才有聰明相。”三姐唾沫橫飛,手中的大腦袋越比越大,解說得異常投入。


    “沒有那麽大,”像她爹,衛國的老狀元,腦袋也就一般大而已,蘇苑娘提醒她,“你看我爹爹就很平常。”


    “是啊,”胡三姐恍然大悟,他們蘇府老爺,以前可是京裏的大官,比州府裏的大官可還要大,腦袋也不是太大啊,好像就比一般人大一點點而已,“這麽一說可不是,這外麵的人不對啊,亂說,我們老爺腦袋就不是很大。”


    百姓眼裏,但凡當官的,無不是長著三頭六臂,令人畏懼,當官的也皆多也想讓人這般認為,當這是威嚴,蘇苑娘以前見的多,也知道了這些人是怎麽想的,也不覺得稀奇,心思沒放在三姐的話上,但知春把帳本一拿來,她就接過來了。


    知春認不出到底哪本是記糧食的本子,把一疊都搬了過來,正要請罪,卻見她們娘子已經抽出了一本娘子翻看了起來,知春趕緊把到嘴邊的請罪咽下,連忙去拿筆墨過來。


    “旁管事有要事,府裏現在出去不少人了,知春,三姐,明夏,”蘇苑娘頓了一下,想把通秋留下侍候,但一想通秋老實,就更應該去跟著學著一些,便道:“通秋,你們四個人等會兒就去庫房,三姐去叫人拿擔子和稱去庫房,記著,知春看數,三姐看人,明夏報帳,通秋記帳……”


    蘇苑娘轉頭,看向通秋,“數知道寫罷?”


    “奴婢記著的,”通秋說罷,又緊巴巴地道:“就是記得的不多。”


    “你們幫著她記著些,她記不上就提醒兩句。”


    “是。”知春、三姐、明夏三人齊齊道。


    蘇苑娘做了一番準備,她的準備沒落空,晌午剛過去不久,她這午歇尚未落枕,常隆歸家就來人借五穀了,最先借的就是花生和豆子,正好是蘇苑娘先讓人稱好的。


    臨蘇城但凡辦喜事的人家,隻要來賀喜的,就要拿一袋喜糖,尤其是大戶更是不能省,而常氏中了三員能立刻走馬上任的官員,這等大事,前來道喜就不分親戚朋友了,便是路人也可上門恭賀一番,這登門道喜給主家漲麵子的事連捧喜糖都得不到手,這三家就要保不住麵子,被人說小氣了。


    這種人人都知道去了有好處的事,整個臨蘇城的人隻要是知道的都會上門,這三家就是買空了整個城裏的花生和豆子也不夠發的,常府借給他們的,仔細算起來隻能算杯水車薪。且有個主府在這,這些姓常的常氏族人也不會先想著去買,還是先往本府打主意。


    而事實果然如她所料,這世許多的事都變了,但人卻沒有。


    這三家官還沒當成,家底眼看就能散光,蘇苑娘也不知這三家具體怎麽個應對法,她能做的就是把他們主府能準備的上先好好備上,秋後算帳時,能拿出帳本來。


    前一世,主府給出去的,都白給了,這些人既然喂不熟,那就吃進去多少,就還給她多少。


    她不當空家。


    第101章


    借走了幾斤幾兩,需簽字畫押,本家在這大喜的日子弄的如此正式,來借東西的是常隆歸家的兄弟,說自己做不了主,能不能讓他先緊著把東西送回去,回頭問了兄弟話再過來簽。


    下人很快把話送了過來,蘇苑娘找來三姐:“本府裏可還有會說話的管事在?要機靈的,等會要跟去歸爺家跟歸家畫借走的糧的押。”


    這可不得了,是得要機靈的,三姐急想,“娘子,好多管事都出去辦事了,府裏還有哪些在著我也弄不清楚,您等我去看看,我馬上回來。”


    胡三姐撒腿就跑,不一會兒大汗淋漓跑回來,“娘子,有個很會說話的嫂子在著。”


    “不是家裏人罷?”


    三姐連連搖頭,這哪能找他們蘇府的人,姓蘇的人哪震得住常家的人,哪有姓常的好說話,“不是,娘子,我懂您的意思,我找的是本府裏的家奴,就是是個小嫂子,但人機靈得很,格外的會說話……”


    胡三姐靠近蘇苑娘,在娘子耳邊道:“好多事情都是她告訴我的,娘子,這嫂子說得出好聽話,賠得起小心,極會看臉色,好使呢。”


    蘇苑娘看向三姐,頷首:“也好,你讓她過去,先走太太那邊說話,但這押必須要畫回來,可知?”


    三姐又提起裙子,速速一福身,“我這就去跟她說。”


    胡三姐又風風火火跑了,通秋剛倒來水想給她喝,就見招娣姐姐又跑了,走到門口豔羨地目送她遠去,回來跟娘子蠕了蠕嘴,鼓起勇氣道:“娘子,可要我去庫房看看?”


    借東西的人一來,知春姐姐就帶著招娣姐姐和明夏姐姐去了,通秋留下,等看到胡三姐回來一陣來回跑,不禁羨慕起她們能辦事來。


    “先不用,等會兒可能有事還要你去傳喚。”


    “誒。”有事就好,不是她一個人閑著,通秋心裏安穩了些,拿著水杯回去,“娘子,我給您去倒杯茶。”


    不久,三姐又跑回來了,這次帶回了那個她嘴裏的嫂子。


    “柴房常二何家二媳婦香花娘見過夫人。”來人是一介三旬左右的婦人,見到蘇苑娘就跪,忙不迭地道明來曆,“奴家公公婆婆是府裏二代家奴,到奴家這輩是第三代了,奴家渾家是家裏的二兒子,上麵還有個大哥,大哥大嫂不住在府裏,在家裏外頭的鋪子裏幫老爺的忙,公公婆婆管著柴房薪火,奴家和渾家平日就是幫著二老的忙管著柴房,給管事的們跑跑腿這些。”


    這香花娘說完又磕頭,“奴家聽三姐說您有事要下人去歸老爺家傳個信,算一下借我們家糧的數,奴家這就跟來了,您有事就吩咐,奴家這就去辦。”


    不等蘇苑娘說話,她裏外裏都說了,嘴皮子確實不錯,也不怯場,這份大膽是用的上的,蘇苑娘道:“你起來,三姐兒把話都跟你說了,還有哪不明白的?”


    香花娘爬起來,垂著手躬著背畢恭畢敬道:“回夫人,奴家這次去,得一定把數對好了,把押畫回來。”


    富貴險中求,眼看會出頭的大哥大嫂在外麵過上好日子了,孩子衣兜裏還有零嘴吃,把她家孩子饞得哇哇叫,做著夢都唆著嘴討吃的,可家裏男人太老實,靠他是不行了,為了孩子,就是冒這個尖,她也得立起來。


    香花娘有意討好胡三姐


    許久了,就是想討一個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她把膽怯害怕壓到了心底,等到夫人朝她點了頭,許她跟去,她出了飛琰院,這才後怕,腳軟得無法走路,趕緊去扶牆。


    扶住牆,又擔心地往後看去,沒見到人,這才鬆了口氣,這廂她顧不上多想,喘了兩口氣緩了緩,見胡三姐跑了出來,連忙站直身。


    “嫂子,跟我走,我帶你去見那家人。”


    “是了。”


    “嫂子,你比我們年長,經過事,這事你知道怎麽辦罷?押要畫,人也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三姐急走著,側頭與緊跟著她的人道:“這大喜的日子,該給的麵子,我們家還是要給的。”


    “三姐,不用你多說,嫂子心裏明白,你放心,絕不會給你丟人。”


    “我沒什麽丟人不丟人的,你別丟了我們的娘子就是。”三姐笑嘻嘻,“就是回頭等你高升了,多給我買兩塊糖就是。”


    “哪來的高升,八字都沒一撇呢,就你嘴甜哄我高興,不過糖絕缺不了你的,回頭嫂子就給你買來,給你送去。”


    **


    常隆歸這位族叔家的人前腳剛走,常六公家的人後麵就跟著來了。


    這日子,蘇苑娘沒為難人,讓府裏下人先幫著人把東西送過去,等那位常二何家的二媳婦一回來,就讓她去了常六公家。


    到了傍晚,出去送禮的旁大管事回府了,一回來就來飛琰院跟主母稟,老爺在“蘇香樓”訂了一層樓給女客,三家的內眷今晚同要過去喝酒,樂嗬樂嗬,讓主母也準備著去。


    說完這麵上的,旁馬功末了才把最主要的說出來,他緊接著往前多走了兩步,離主母近了一些方道:“老爺說,您身子不方便,不舒服,就別去了。這次知州大人身邊的師爺過來親自報喜,身邊帶了個小妾,經她的頭才起的哄同時置了這內眷的酒席,這三家的人都定好主意了要去,等一會兒,來請您的人到時就要到了。”


    知春她們聽了茫然,不知自家娘子什麽時候不方便,不舒服了,娘子月事不是在這幾日呀。


    旁馬功隻說到最前麵一句,蘇苑娘還聽不明白,說到帶了小妾置了酒席,就已明白這酒席她是絕不能去的。


    “是有些不舒服,今天忙了一天,又吹了點風,頭有些疼,知春,你去請秦大夫過來幫我看一看。”這廂,旁馬功一說完,蘇苑娘就接聲淡道。


    知春看了一眼不像頭疼的娘子,心裏莫名有些明白了,朝蘇苑娘欠腰,“是,奴婢這就去。”


    無須多說,夫人就明白了,旁馬功如釋重負,道:“老爺還讓小的送些府裏的酒水過去,今晚臨蘇城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要來,還要準備些薄禮,至於送哪些,還得請示夫人一二。”


    “你說。”


    “是,這據以前府裏備下的名目,臨蘇城縣令一人,縣丞主薄二人……”旁馬功把臨蘇城,還有臨蘇江上的河運司等等官員都算上,所謂薄禮,要準備二十餘份了。


    旁馬功說著薄禮裏要備的封銀等物,蘇苑娘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想起前世的常家和常伯樊,不禁有些出神。


    家大業大的常家,自從失了爵位,背後沒有支柱之後,一年掉落得比一年厲害,到了常伯樊手裏,富貴兩字中,常伯樊好像還剩握著富字。


    這隻是外人看到的,蘇苑娘初嫁進來還沒看明白,以為常家敗落了,但家底還算厚實,到現在,她方知道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是錯的,因龐然大物的駱駝一旦倒下了,便是螻蟻都可分食,連白骨都餘不下,一旦得知這種下場,誰敢輕易倒下?


    常伯樊的父親在世時,身後尚且有餘時沒有縮手,反而揮霍著常家祖宗僅剩的那點餘蔭,到後麵連一個鹽使都壓不住,到了常伯樊手裏,常家姑且隻餘被人啃噬最後一口氣的命了罷,可他不認命。


    不認命是好事,可惜的是,他的不認命,用了她蘇苑娘填了他的命。


    “夫人,夫人……”旁馬功把等會要備好的禮單說完,見夫人不像是在聽他說話,連喊了兩聲。


    “好,”蘇苑娘回過神來,看向他,淺淺頷首,“就依你所言。還有這常禮可多備四五份,以備不時之需,小封的碎銀子多準備兩袋,一袋送到南和手裏,一袋你拿著看著辦,你過去了就不用急著回來,在那邊聽吩咐就是,那邊當家缺人,你把府裏得力的先都帶過去,府裏這邊我讓家裏的胡掌櫃先替你頂上,你看如何?”


    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晚上的酒宴了。晚上整個臨蘇城最富貴的人都會前來“蘇香樓”,無論官商,幾十上百號稱得上爺的人聚在一起,場麵不可謂不大,他回來的時候,各大鋪子的掌櫃夥計就都來了一半去“蘇香樓”辦差,這種大事大日子,爺讓他回來守著,旁馬功不敢不從,但聽夫人這麽一吩咐,他道:“是,小的聽您的。”


    這是夫人的好意,家裏有個知事的主母,比不知事的不知強了幾何,直到這時,旁馬功這才真正信服這個年輕的小主母掌事的能耐。


    旁管事急急忙忙地來,又急急忙忙地去了。


    這一天,常家府裏上下的人差不多都是如此,走路皆帶小跑。及第恩科的人不是本家,身為這三家支柱的本家,事兒卻未必比他們這三家少。


    常伯樊不回來,蘇苑娘按傍晚如常的時辰用晚膳,秦桂被請來的時候明夏帶著通秋剛把晚膳擺上。


    “秦大夫,有勞了。”聽到他來,蘇苑娘讓人帶他去了飛琰院見外客的正客堂,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去了客堂。


    “夫人,客氣,您是哪兒不舒服?”


    “吹了點,頭有些疼。”


    “那老朽給您探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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