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蘇城裏的族老,族人。”


    “城裏我們蘇家……”沒有族老族人啊,胡嬸子一頓,方醒悟過來是給常家的族老族人,頓時急道:“給那些人送禮幹什麽?他們能頂什麽用?他們一家人隻會幫一家人,哪有幫您的道理,您暫時別,我們回家這就跟老爺夫人說去。”


    老爺夫人才是能為她做主的。


    “堵他們的嘴。”蘇苑娘說完,見胡嬸子還不明就裏,翹翹嘴角笑了笑,道:“讓他們別幫大房說話。”


    “好,好使嗎?”胡嬸子是真不懂。


    “哎呀,娘,”三姐也在一邊幫著捧東西,這時候聽她娘糊塗了,她嫌棄地看向她的糊塗老娘:“這世上哪有銀錢不好使的事情,不都喜歡這玩意兒嗎?”


    “就你能!”胡嬸子隻恨兩手都捧著東西,騰不開手揍人,她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轉頭又對娘子道:“也是,娘子,我家那當家的已快馬加鞭去叫人了,想來很快就到了,您挑,慢慢挑。”


    挑的是常家的,不是他們蘇府的,挑空了她也不在乎,隻要能拿回他們蘇府的東西就好,反正他們自家人打自家人,他們蘇府的看熱鬧就是。


    但一想他們娘子已經是常府的主母了,常府的不就是她的?是以等娘子挑了個一看就很貴的白玉鎮紙往她手上擱,胡嬸子就忍不住肉疼上了,嘶嘶喝氣不已:“哎喲哎喲,娘子,這個太重了,我們挑個輕點的。”


    第56章


    “這個好。”蘇苑娘瞥了一眼白玉雕琢的鎮紙。


    “不好不好,娘子,換一個不值錢的。”如若不是自家老爺夫人千寶貝萬疼愛的娘子,胡娘子早就說上了,這怎麽當家的。


    “好的。”蘇苑娘回了她,又回頭跟三姐道,“等你以後要送禮,如若不是明知對方所喜,送就要送這看起來很貴實際也很貴的東西,莫要圖省事就送那不值當,裏外不一的,沒人會是傻子。”


    值當不值當,能收禮的人,心裏豈能不清楚?都要求到人頭上去了,自作聰明的話,小心把事搞砸了。


    胡三姐不明娘子跟她說這話的意思,但不懂,點頭她還是會的,遂連連點頭不休,胡娘子本來覺得娘子在說笑,見自家的死丫頭居然還點頭,不禁破口罵道:“她敢往外送好東西,我就打花她的屁股,敗家娘們。”


    罵完,方發覺把自家娘子也罵進去了,當下腆紅著臉告罪:“娘子我不是說您,您別往心裏去,我家丫頭我能不知道,她活一輩子都未必有您手頭上的金貴東西金貴。”


    “三姐以後是個有大出息的。”蘇苑娘搖頭。


    胡三姐正朝她那個對她從來沒句好話的老娘嗤鼻,聽到這話,鼻子都忙不得哼哼了,朝娘子喜笑顏開,“娘子你教我的我都記得牢牢的,你放心。”


    前世蘇苑娘隻從胡嬸子嘴裏聽了三姐兒生前的幾句,但寥寥數語,蘇苑娘已從中聽出了三姐的艱辛與不易。


    不會寫字,不會做人,不會說話,就是用血換來的七分功,到手也隻剩不到一成罷了。


    衝在千軍萬馬之前,以死換取敵方首級,也不過換來一個死後追封的將軍之名,若是她還活著,這將軍之名都能未必落到她頭上。


    而世家子弟們,哪怕打贏一個小仗也能節節高升,犯不到拚命的地步,他們自有身後的家族幫他們用一分功勞換來十分功績。


    三姐沒有人幫她,蘇苑娘所能做的,就是在人在身邊的時候,多教會她一點,讓她學會去看、去鑽研。


    如若非要拿命才能拚出一個以後來,蘇苑娘隻望她以後能用十分功勞換來四五分的功賞。


    倘若不按世情來,前世的她和三姐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她們已經經過那麽一世了,這一世她多得了一世,三姐沒有,這世胡嬸子和胡叔還是沒法兒教到三姐的,她來。


    “喲喲喲喲喲……”看女兒屁股都要翹到天上去了,胡嬸子正要開口諷剌,卻見娘子朝她搖頭,她止了話,跟娘子賠笑道:“娘子,這異想天開的,我家三姐哪兒是有那等有福氣的人?她本來心野著,這心要是再養大點的,以後都沒男人要了,您看她現在都嫁不出去了,快把她爹跟我給愁死了去。”


    她還指著三姐當過大家閨秀身邊的貼身丫鬟一事好給三姐說親,可不能讓女兒的心養大了。


    “娘,行了行了,”胡三姐見娘子攏眉,想要為她開口說話,頓覺心酸又好笑


    ,她娘子一輩子都這樣,她娘的這些話三姐打小聽到大,早就當耳旁風了,反正她娘說她娘的,她做她的就是,娘子犯不著為她跟她娘爭辯,說不通的,“你跟娘子扯這些,想汙了她的耳朵不成?娘子找你來是讓你給她找不痛快來的不成?”


    當女兒的比她還凶,還像個娘,胡嬸子欲要罵她,卻聽外邊起了自家當家的聲音,人來了,胡嬸子精神一振,朝娘子道:“娘子,我家當家的帶人來了。”


    “欸。”蘇苑娘接過三姐手中的三四樣物件,“三姐,去左處刻著常字的大箱裏拿些盒子過來。”


    “是。”


    一走出去,胡掌櫃果然帶了身著內白外青夥計衣裳的兩個人。


    常家雇用的夥計皆是這副打扮。


    胡掌櫃一見到她就稟明道:“娘子,寶掌櫃一聽您有急事要差他辦,他讓鋪子裏兩個機靈的小哥先跟我一道來了,我有馬,能快兩步,他在後麵已經帶著人往府裏趕了,還請您放心。”


    是放心,跟前世一樣,但凡她吩咐的,寶掌櫃知道了就會去做,而不是拖拖拉拉,拖到非要去做的那天。


    蘇苑娘額首,這廂見胡掌櫃說完,兩個夥計忙上前請安,蘇苑娘問過他們可知族裏兩位族老的住處,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就讓拿過錦盒的三姐裝剛才她挑選的東西,大庭廣眾之下,當著常府不少在庫房周圍的下人給常家的親戚備禮。


    “把府裏的事跟他們說一遍。”南和聽到動靜過來,正在傻眼之際,就聽夫人吩咐他。


    “夫人,這是……”南和不知是為何,還想問一下,但一碰到夫人淡淡掃過來的眼神,不禁心下一抖,哪還敢問,拉著兩個夥計到一邊就說起了昨日大房的事。


    他說的時候,眼角餘光往夫人那邊瞥了一下,看夫人沒說什麽,知道這是他說對了,心下不由鬆快了些。


    天老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人剛才看他的那一眼,跟爺有時候看他的眼睛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太嚇人了。


    兩個夥計很快聽完,不用聽明說就已知夫人的意思,且夫人說快快送去,他們一出門就馬不停蹄往人家家裏送東西去了。


    **


    這廂蘇苑娘正在大肆給常府親戚不論大小男女,但凡在族裏說得上話的人家皆送去了禮。


    越是刁蠻的,禮送得還要重上一分。


    蘇苑娘心想如此就是那家人想逞威風,一想得把禮還回來就要肉疼一番,如此她就算沒白費心思了。


    寶掌櫃帶著好些人趕到時,南和已清點好,那邊爺還派大方過來催他,他一腳輕一腳重地趕到了長樂院,一見到爺還沒說什麽,就見爺朝他笑了起來。


    這笑笑得南和心驚膽寒,不用爺張嘴就先自招:“爺,老爺,小的真沒跟夫人說什麽,小的就說了拿個帳簿對個帳,再讓知春妹子一起做個見證,也好夫人問起來也有個交待,真沒有說別的。”


    他絕沒有竄掇


    夫人給族裏人送禮,他也沒那個本事。


    “哦?”常伯樊略挑了下眉尾,笑道:“我也沒覺著你有那個能耐,你慌什麽?”


    南和苦笑:“爺,您是不知道,您往庫房那邊瞧瞧就知道了,夫人她,她……”


    “怎麽了?”


    “她給臨蘇城裏但凡上了點年紀的族人送禮呢,庫房本來就空了一小半了,這下……”南和說不出話來了。


    “那她可高興?”


    “啊?”


    “我是說,她送禮送得可高興?”


    “啊?”南和眯眼聳眉,臉皺起了一團,不敢置信他耳朵所聽的。


    “高興就好,”那就是高興了,常伯樊笑了一下搖了一下頭,淡道:“夫人想給家裏送點東西添補家用,沒什麽不好的,這是她身為常氏一族新主母的恩慈,想來有個體貼親族的主母,我族裏人對她也會更為尊重愛戴。”


    家主此話一出,就是不想尊重愛戴的也得尊重愛戴了,老爺不愧是老爺,南和敬佩得要死,一臉恍然大悟。


    **


    當時常孝鬆那一棍子過來,被趕來的護院攔了一下身勢就慢了,常伯樊退了幾步,讓圍過來的護院把人綁了。


    “常孝鯤,你沒種!”常孝鬆當場破口大罵,各種汙言穢不絕於耳,常伯樊便讓人把他關進屋子去了。


    常孝鬆被綁的時候,蔡氏則大哭大叫著也朝常伯樊衝,護院去攔她,她嘴裏疊聲刺耳尖叫“常府家主欺負嫂子了”這句話不休,常伯樊則被她逼得往長樂院前麵靠院口的長廊退去,護院也不敢碰她,揮舞著木仗攔她,孰料蔡氏是個不怕死的一直往前衝,逼得他們也是步步緊退。


    眼看她以一己之軀把五六個大漢逼至了廊下,欲要上廊跟常伯樊拚命,就見她身邊的丫鬟把常生貴抱著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大公子到了。


    蔡氏一見到兒子,尤如見到救命稻草,眼睛一亮,瘋狂朝丫鬟跑去,沒想中間踢到了地上的木頭,腦袋先於身子撞地,當下眼冒金星,半晌沒了聲響。


    “夫人,夫人……”丫鬟抱著公子過去,哭著急道:“大公子我抱來了,您看,我沒耽誤您的吩咐。”


    她手上,常生貴本來喊著“娘”,見到她娘跌倒了,手掌連著幾下揮到了丫鬟臉上,“賤婢,還不放小爺下來?死賤貨,滾蛋。”


    他唾罵著丫鬟,丫鬟被他幾耳光打得臉疼,卻不敢說話,眼睛含著淚把他放下來,常生貴一落地就朝他娘跑去,一到跟前就蹲到跟前搖晃她:“娘,我來了,生貴來了,我來幫您了,您別怕,我看那常孝鯤……”


    鯤字剛出口,被他搖晃的蔡氏嘴邊就冒吐出了眾多的血來,把常生貴這個小公子嚇到往後一坐,跌坐到了地上,仰頭大哭起來。


    等到南和過來的時候,蔡氏被抬進了屋,先前嘴裏放狠話要他二叔好看的常生貴窩在老婆子的懷裏跟鵪鶉一樣,眼睛連母親那邊都不敢多望去一眼,不複之前的跋扈。


    第57章


    常生貴沒了撐腰的,缺了膽歇了氣,也不敢哭鬧,隻敢小聲抽泣,少了他的哭鬧,院子裏隻剩綁在房裏的常孝鬆隱隱約約傳來的咒罵聲,院子裏來回有護院走動,搜出來帶府製的物什擺滿了一院子,動靜不小,常孝鬆那點罵咧聲不仔細聽還聽不出來。


    南和捏著手中的帳簿,再看一眼院中滿滿當當的東西,咽了口口水,無視想接過帳簿的柯管家,捏著帳簿不放,跟老爺道:“爺,這些東西?”


    大爺房裏東西可真多,要是搬回庫房去,把庫房堆滿綽綽有餘。


    夫人送出去的那一點與之一比,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讓讓,讓讓……”說話之間,又有兩隊護院抬著兩個金銅打造的箱子過來。


    箱子印著徽印,上麵的鎖有被新砸過的痕跡。


    南和看著咋舌不已,金銅箱啊,光這個箱子就價值千金,遑論裏頭裝的皆是常府的傳家寶。


    那是家主私庫裏的東西。


    大爺膽兒可真大,南和嘶嘶抽氣不止。


    “南和,來,給我,我幫老爺對一下,看……”


    “哎呀,大管家,這等事哪需麻煩您?我來就是。”南和一臉和氣,笑嗬嗬打斷了柯管家的話。


    柯管家臉色一滯,轉身分外恭謙地朝家主道:“老爺,昨日之事是老奴錯了,等眼前的事忙完,老奴這就負荊請罪,是打是罰任由您發落,眼前您看家裏人忙,人手不夠,還望老爺讓老奴戴罪立功,先搭一把手。”


    “不用了,南和,給我。”常伯樊沒看他,朝南和伸手,接過帳簿隨意翻了翻,嘴裏道:“南和,你去外麵鋪子裏叫些人過來,到寶掌櫃那裏兩個帳房,把這些搜出來的重新入庫造冊。”


    意思是都搬回去充公?爺這是要治大爺了?這可是大事,南和一彎身:“欸,小的這就去。”


    他利索轉身去了。


    “老爺,老爺……”常伯樊在一堆東西中走動查看,柯管家跟在他身後苦巴巴地叫著,一聲叫得比一聲苦。


    怕把人叫怒了,柯管家也不敢多叫,見家主站在一個半掩的箱子麵前,不等家主伸手,他連忙過去幫著打開了。


    如此殷勤了兩次,等到柯管家重施故伎的第三回 ,常伯樊轉頭,看向他。


    “老爺,”老爺總算正視他,柯管家眼中含著老淚滴落了下來,“老奴,老奴罪該萬死。”


    “柯管家,”常伯樊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不在府裏的這些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不敢當!”柯管家誠惶誠恐,擦著眼淚悲切道,“老奴這些年什麽都沒做,也沒幫上您什麽忙,反倒是錯犯的不少,還得讓老爺操心讓著老奴,是老奴的不是,等去了地下,老奴都無顏麵對老夫人,是老奴錯了,還請大公子再原諒老奴這些個,老奴以後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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