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家人都過來告辭了。”這家人懂禮,辭行一家人都來了,對他們主家恭敬得很,是再知禮不過。


    “他們現在在哪?”


    “在大堂等著呢。”


    “外麵大客堂?”


    “是的。”


    “那你過去說一聲,我隨後就來。”


    “是,老奴這就過去說。那個,夫人……”


    這廂,低頭想著這家人送的禮是記在哪個簿子上的蘇苑娘抬起頭,看向大管家。


    “老奴聽說,”在她安靜無波的眼神下,柯管家硬著頭皮道:“守義公家的猛三爺一回去就出事了,老奴,老奴……”


    蘇苑娘靜靜地等著,等著他往下說。


    她不接話,柯管家一時找不到話往下說,幹笑了一聲,道:“老奴想問問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回頭再說罷。”等把人接回來,她就去看。


    “那好,那老奴退下了。”柯管家行了一禮,往外退。


    走到門邊,他悄悄側過一點身,回過頭,看到蘇苑娘在跟俯下身聽她說話的丫鬟正耳語著什麽。


    不知是不是在說他的壞話,柯管家心裏頓時不舒服了起來。


    正當他看著,這時,察覺到他眼神的蘇苑娘扭過頭來,看向他。


    那是一雙近乎什麽都看不出來的眼睛,純淨,亦妖異。


    柯管家迅速回過頭,邁過門檻,快快地去了。


    走遠了,他才發現他的心口突突地跳個不休。


    他被那突然看來的一眼,嚇著了。


    “絕對不是個正常的。”傻,且怪。絕對不可能知道他跟守成公家的下人多說了兩句話的事,倒是家主那邊可能會知道一點,這事他得找南和問問,跟那小子通通氣。


    他是常府忠奴,說是府裏對家主最忠心不過的奴婢也不為過,隻要夫人不多嘴,看在他曾侍候過老夫人的份上,家主絕對不會計較他跟一個下人多的幾句嘴。


    而夫人,就是那個最大的變數。


    柯管家先前當她不傻,是他們常府這樁婚事最大的喜事了,現在看來,並不一定。


    這廂蘇苑娘讓知春去拿記著各家送禮的禮簿。


    這禮簿是寶掌櫃交到她手裏的,寶掌櫃心細,人又善,跟蘇苑娘說的時候,把這禮簿是個怎麽樣的記法說得清清楚楚,是以蘇苑娘要查前來辭行的這家人之前用的禮,很快就回憶出了這家人記在哪個簿本上,讓知春找來。


    知春很快拿了過來,“娘子,是不是這本?”


    蘇苑娘接過,翻了兩頁就翻到了,頷首道:“是這本。”


    她拿起筆,想著回禮的單子寫著,嘴裏道:“你等會帶明夏去庫房備回禮,我帶三姐和通秋去大堂見客。”


    “好嘞。”知春回道。


    這時,胡三姐湊過身來,看著娘子寫的字羨慕地道:“娘子,你寫的字真好看。”


    第40章


    蘇苑娘不知三姐字寫的如何,想想三姐往後要走的路,蘇苑娘心想往後寫字的時候,可讓三姐一起跟著練練。


    “等後頭有了閑暇,你來跟著我寫。”


    “娘子。”


    蘇苑娘朝三姐笑笑,與知春她們道:“往後你們也要跟著多寫。”


    以往丫鬟們侍候她,也有那摸筆墨的機會,但主仆有別,她們摸的時候不多,會的也是那幾個她教的字,蘇苑娘當時也沒有多想。


    再重來一世,蘇苑娘願意多教她們幾個字,也願意耐心教會她們算帳,等往後她們出去了,單憑這些,她們也能找口飯吃。


    “是。”娘子發話,知春她們無不應者,皆答應著她。


    回禮寫好,交給了知春,蘇苑娘帶著胡三姐和通秋往外院大客堂那處走去。


    途中三姐左右打探,眼睛四處轉個不休,被通秋暗中揪著手背狠狠捏了幾下,疼得三姐兒蔫頭耷腦。


    自家小娘子的規矩不大,就是身邊丫鬟的規矩大了點。


    由著領路的婆子帶路,一行人不緊不慢到了大堂。


    常府以前門戶大過,家裏的規矩也還是那些規矩,本家風光不如以往,但整個臨蘇的鹽礦還是握在他們手中,不少分家還靠領著主家鹽產的盈利過日子,以前老家主在世,他們兩三年才能領一回分利,對本家也曾不滿過,但新家主當家,三年已分了兩次利,本家攏回了不少心,也攏回了不少恭敬。


    是以蘇苑娘到的時候,來辭行的那家人由老母親帶著兒媳婦,站在了堂前迎她。


    “您好。”迎上對麵笑容滿麵的老婦,蘇苑娘上前虛福了一記禮,朝她淺笑問好。


    “好好好,當家媳婦你也好。”老婦忙回道。


    “多謝,請裏頭坐。”


    “欸,好。”


    男丁皆在裏麵候著,蘇苑娘進去又是一通問好。


    來人是與常府離的不近不遠的親戚,他們要走的話,派人來說一聲也就可以了,但有想顯得恭敬的,會一家子人都來,但本家見不見,就是本家自己的事了。


    蘇苑娘來見,是為了博個好名聲;更重要的是,她想把前世沒做過的事皆做一遍,再看看結果,看看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自己錯了。


    “本來過來說一聲就走,沒打算打擾你,當家媳婦,給你添麻煩了啊。”這家的老人說話很是客氣,一被蘇苑娘請入座就連忙道。


    “沒有的事,自家親戚,就是家裏人,沒有添麻煩一說。”蘇苑娘搖頭,朝老人夫妻倆道:“最近雨水多,我聽我父親說過,你們山南州春季雨水也頗多,路上好走嗎?”


    “呀……”老人掐指仔細算了算日子,回道:“臨蘇這邊眼看要停了,我們那邊要比這邊早出雨水幾天,等出了汾州,我們那邊的路也幹了,好趕路,好趕路。”


    “原來如此,這天氣趕路,費鞋。”


    “這個,”老人笑,這當家媳婦好會嘮家常,她不拿架子,老人也隨意了些,道:“我們南邊這季節就是雨水多,不過也是好事,春雨貴如


    油,比起那北方的旱,種不出莊稼,還是我們南邊兒好討生活。”


    “老叔叔去過北方?”


    “年輕的時候去過兩次。”


    “那也是走過遠路的人了。”


    “不敢當,以前往外跑生計,往北去過,就是沒刨出什麽出息來,一大把年紀了還是一事無成,慚愧。”老人道。


    山南州與汾州相鄰,但其中山路居多,就是套馬車趕路,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半個月。


    路途頗遠,這家人不辭辛勞一家人在雨水繁多不好趕路的季節來赴喜宴,於心於毅力而言,都是很大的付出了。


    想及此,蘇苑娘道:“豈是這般說的,您能帶著一家子不赴千裏來臨蘇赴當家的與我的喜宴,好好到了,就不是尋常人了。”


    “哪裏哪裏。”老人一聽這肯定,當下心中喜悅,眉開眼笑了起來,看著蘇苑娘的神情越發地和氣,話也多了起來,即便是老妻插嘴想說話也攔住了,自行跟當家媳婦對應說話。


    你來我往說了半晌話,知春帶著兩擔子回禮來了。


    回禮備好,知春把回禮簿子呈給了蘇苑娘,蘇苑娘雙手呈給了老人,“老叔叔,春寒料峭,您帶著家人跋山涉水前來看望當家的和我,這份心意彌足珍貴,當家的和我領了。您家裏有要緊事要走,我就不多留您了,路上不好走,您和家人小心,到家了就托人給我們捎個口信,我們也好安心。”


    老夫妻倆是帶著長子長媳過來的,跟諸多前來參加婚宴的常家人一樣,就是聽聞新當家要重振常氏一族,他們想讓兒子撈個事做做。隻是一來發現新當家想振興家族一事不假,但不是什麽常家人就能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在客啥諸多親戚中聽了幾天閑話,老人覺得給兒子找活計這事懸,且他家跟本家早就疏遠了,也沒什麽銀子打點當家身邊的人,是以他來的痛快,一看沒機會,下走的決定也痛快,決定沒機會那就早點回去種地,回去的早,也不耽誤這一年的莊稼。


    一家人前來告辭,就是想著大家都要月底走,他們提前走了,一家人收拾好包袱在走之前來辭行,也是對本家的恭敬,做足了臉麵,也不算得罪本家,一來一回平了,但沒想當家媳婦也做足了臉麵,給了這麽大麵子。


    看著足足兩擔的回禮,老人眼睛不經意地瞄地那銀白燙金的禮薄一眼,當下整了整神情,肅容回道:“哪值當你這般客氣?當家的和你的婚事就是我常氏一族的大事,我等理該前來賀喜,為你們這對佳偶天成的新人添一份喜氣。”


    蘇苑娘菀爾,雙手奉上,“小小回禮,不成敬意,老叔叔和老嬸嬸帶著堂兄嫂回家這一路,還望多加小心。”


    她相當客氣,絲毫沒有看不起人的意思,老叔叔一臉慚愧,收下了,“臨走還要收你們這麽多,真是令老朽汗顏。”


    常府的天真是變了,以前何曾對窮親戚這般客氣過?看來往後就是沒有提攜的機會,等到家裏真山窮水盡了,本家也不會對窮親戚袖手旁觀。


    老人要的就是這一


    門親戚,知道本家會管事,外麵的人不敢低看他們,行事做人都要方便許多,這就行了。


    老人細心地收好印著常氏家徽的禮簿,就是他的老媳婦伸手過來替他收他也當沒看見,仔仔細細地放入襟內妥貼收好,方抬頭肅容與當家媳婦道:“老朽就承了你這份情了,是我們家叨攏你們了。”


    如若能不求人,他也不想求人。有著本家的這份“敬意”和牽係,借著本家的餘威,他定能給家裏生出一條路來。


    “您客氣。”


    老人沒有多加寒暄,說了幾句告辭的話,就帶著家裏人走了。


    他們一出府,連客舍都不用去,他們是牽了自家趕路的牛車過來辭行的,原本是說完就走,現在多了兩擔回禮,把家裏的婆媳倆樂得圍著牛車團團轉,不用男人經手,自己就謝過挑擔的下人,把擔子往牛車上裝。


    “樂什麽啊?”看母親與媳婦樂得找不著北,這家的長子撇撇嘴,不屑道,“一點東西就打發了回去,還樂呢。”


    他沒留下,心裏不痛快得很。


    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兒子心裏在想什麽,看著豬一樣的長子,恨恨道:“你懂什麽?這是本家給我們的臉麵!”


    “臉麵算得了什麽?能當飯吃嗎?能讓我手裏每個月都有銀子到手嗎?”見父親說臉麵,這家的長子更惱火,“臉麵臉麵,你就知道臉麵,臉麵給了你飯吃嗎?給了我飯吃嗎?”


    “你這小子,你以為是誰養大你的?”老人氣狠了,手往他頭上打。


    “我娘!”兒子往旁邊躲,不忘回嘴。


    “是你娘養大你的,老子問你的是誰給你的飯吃!”


    “怎麽打起來了?”老婦人搬著回禮,偷空看到,嘴裏喃喃。


    “管他們呢。”兒媳婦搬著一看就是好東西的布匹,憐惜地摸了摸順滑的綢布,心思全在這些漂亮好看的布匹上,心想著要拿什麽遮蓋著莫沾了雨水才好,才不管自家公公跟丈夫打起來的事。


    “大壯也是,又招他爹,討打。”老婦人也沒有過去的意思,就嘴巴上說說。


    “他啊……”聞言,兒媳婦笑笑,不吭氣。


    自家男人是什麽樣子,她心裏門兒清。


    不就是沒在本家討著輕省活,不痛快了唄。


    來的路上,他可是指望了不少往後飛黃騰達了的日子。


    她本來一路也跟著歡喜,但喜宴那天他喝了兩口酒發酒瘋說出了真心話,她那一路的狂喜就歇了。


    他說等他飛黃騰達了,他頭一件事就是要把她休了,把雨娘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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