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亂地退到一邊。


    這廂,後麵起了聲響,是前麵叫人的家丁帶著人過來的聲音。


    蘇苑娘掉頭看去,嘴裏道:“這邊是大爺的院子,你過來作甚?也是來看大嫂的?”


    “啊,是,不是。”沒想她這麽難以對付,劉姨娘一時慌了手腳。


    她平時連門都不出,大房曾跟她交惡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點交情也不剩,往常都是各掩各門各過各活,她怎會過來找大房的人?這是府裏的人都知道的事。


    劉姨娘心中頓時著急了起來,恨那飛琰居跟大房中間的路是禁地不能隨意走動,害她得到大房這邊來守人。


    這下可好了。


    “秦大夫嗎?”沒想那傻當家夫人沒理會她,轉頭朝後走去,脆生生地叫著人。


    “是老朽,夫人好。”見新進來的夫人過來迎他,有一嘴美須的秦大夫亦快步過來,拱手作揖問候道。


    “勞煩您了。”


    “夫人多禮。”受到禮遇,秦大夫受寵若驚。


    蘇苑娘對他有印象,這位大夫對父親好友瀾聖醫瀾大夫很是崇敬,後來瀾大夫因行醫劍走偏鋒得罪了大權貴,這位秦大夫還千裏迢迢遠赴京都幫過忙。


    是救過父親好友瀾叔叔的人,她對他頗有些好感。


    “不客氣,裏麵請。”


    秦桂看了這位客氣的夫人一眼,同樣展手回禮:“常夫人,請。”


    兩人去了常孝鬆的院子。


    劉姨娘等他們走過,發現無人看她,眼中含淚,哀淒一歎,朝那行人淺淺福了記身子,方才轉身。


    抄小路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常府三爺,她生的兒子常孝文,常孝文是過來找她的,一看到他姨娘,一聲招呼未打,巴掌就扇了過去。


    劉姨娘被他一巴掌扇倒在路邊,哭了起來,抬頭朝兒子哭道:“我還不是為的你。”


    “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我不知道?”常孝文咬著牙,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姨娘,低低地從牙縫裏擠出話來,“再讓我抓到你一次,我饒不了你。”


    說罷,他掉頭就走,但一想她絕不會輕易老實,又回頭警告她道:“你別以為府裏沒人知道你的醜事,我能知道的,你以為會沒有別人看到?”


    “你什麽意思啊?”劉姨娘一個閉眼,小聲地抽泣了起來:“兒啊,你都看不起我,你讓這府裏的人怎麽看得起我?”


    他要是看不起她,不害怕她被發現,怎會萬事都不敢強出頭,就怕有人盯著他們母子倆?在姨娘的傷心哭泣下,常孝文閉眼,悲憤道:“您要是真為我好,消停點罷,您吃的苦頭還不夠嗎?以為二哥是那般好糊弄的?他一笑,我就腿軟啊,真出了事,您叫我怎麽保您?”


    “那是你沒種!”談到了他二哥,劉姨娘亦憤怒了起來,被那個人拒絕,不被他接受的羞恥、憤恨交雜在她的心頭,讓她打破了她一貫怯懦柔弱的表情,咬著牙朝常孝文恨恨道:“你既然怕他,為什麽不能學他?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沒用的兒子,如果不是為你,我會淪落到這一步?都是你的錯,你還怪我,你個沒用的東西,我真是白生了你。”


    如果不是兒子沒用,她怎會要什麽沒什麽?當年千方百計,不惜得罪心計深沉的大房生下他,居然一點用也沒有,真真是白生了他。


    她的苦都白吃了,說著,劉姨娘嗚嗚地哭了起來。


    又是這樣,每一次都是這樣,常孝文已哀莫大於心死,他扭過頭,撫住淚眼,道:“娘,我沒辦法了,回頭我會求二哥放我出去謀自己的生計,您想如何就如何罷,是兒子沒用,沒法管您了。”


    “你敢。”


    “你敢。”


    在劉姨娘一聲聲的“你敢”當中,常孝文一步走得比一步更快,到最後他甚至於跑了起來,就如逃離毒蛇猛獸一般的愴惶。


    **


    這廂,蘇苑娘和秦桂進了大房的院子。


    一見到她,蔡氏娘家的人就哭天喊地,蔡老夫人一見到她就衝過來朝蘇苑娘下跪,嘴裏哭道:“當家夫人,二爺夫人,二爺夫人啊,我兒要是有什麽對不住您的,我這老婆子在這裏代她向您請罪,您大人大量,放過她罷。”


    就是這陣仗,蘇苑娘曾被嚇得手足無措過。


    蘇苑娘到後麵活長了些時日,方才明白,一個女人,尤其當著一個家的女人,經的事多了,沒有一個人能一直寬容,因你但凡退半步,就有人會逼著你退一步、退兩步,退到你退無可退,還不會放過你。


    在善良等於軟弱的地方,善良就是軟弱。


    蘇苑娘沒碰她沒扶她


    ,見她衝過來,還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了地方,看著她跪下。


    一個“撲通”聲,一道膝蓋碰著地磚的聲音響起,蔡老夫人當真響亮地跪到了她的麵前。


    力道還挺重的,疼嗎?應該疼罷。


    蘇苑娘看看老夫人的膝蓋,又看看地磚,認定地上鋪的就是頂頂好、頂頂硬的青磚,這一跪肯定生疼,她有些高興,不由抬頭看向蔡老夫人。


    沒人扶,蔡老夫人這一道響亮的跪地聲,把她後麵跟著哭的兒媳婦和孫女家仆等皆給響懵了,蘇苑娘抬眼她們才反應過來,撲過來連忙慌亂地扶蔡老夫人,“娘。”


    “祖母。”


    “老夫人。”


    真朝小輩跪下了,這說出來丟死人了,蔡家的人頓時忙作了一團。


    “娘子,”明夏見勢不妙,悄悄拉娘子的袖子,小聲道:“我們快去看大爺夫人罷。”


    “娘子,別怕,有我呢,我力氣大,剛衝過來打你的,招娣立馬幫你打過去。”胡三姐拍拍胸脯,豪邁地跟自家娘子保證。


    她這一句話,當是蔡老夫人要打蘇苑娘,蔡家的人一聽不依了,蔡老夫人帶過來的兒媳婦頓時衝過來就要打胡三姐,“你這賤婢沒長眼睛?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就養什麽樣的奴婢,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呀呀呀,你們家亂跪人,一進門一聲招呼不打就嚇唬人,我家娘子還沒怪你們亂跪讓她折壽,你們家還先說上話了?”胡招娣天不怕地不怕,連自家老娘老爹都不怕,她從小到大惹禍無數,她老娘打她,她常掛在嘴邊就是一句話,“有本事你打死我”,她何曾怕過哪個人?是以就算打過來的人一看有身份,她也不怯陣仗,對方衝過來,她揮舞著拳頭也衝了過去,氣勢洶洶。


    光從衝過去的氣勢上來看,她握著拳頭的那個凶狠勁,比對方還要勝上幾分。


    “啊……”對方衝過來意圖扯胡三姐的頭發,沒料胡三姐首先就是一記拳頭,打在了她伸起手的那方肩膀處,不過須臾間,對方尖叫起來,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從小打遍蘇府和蘇府附近方圓數裏地無敵手的胡三姐一見,叉腰罵道:“裝什麽裝?我輕輕一碰你們就倒,我看你們家才像是一家人,胡攪蠻纏的一家人,羞羞羞羞羞羞。”


    三姐彎腰對著人就是一通刮臉,恥笑人家不知羞。


    蔡家人氣得前倒後仰,蔡老夫人不愧經的事多,這下被扶起來的她一個下坐,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叫:“欺負人啊,欺負人了啊,這常府有人欺負我這老婆子了啊,我不活了,這是什麽樣的親家,連一個老婆子都欺負,這樣的人家,難怪我女婿女兒都要活不下去了啊。”


    怪會說話的,黑的能說成白的,大概就是蔡老夫人這樣的婦者的本事了罷?再活一輩子,蘇苑娘也自知她絕活不到這樣的厲害程度。


    她上前拉住三姐,朝保護她的三姐淺淺一笑,就把三姐塞到身後。


    現在換她站在三姐前了。


    蘇苑娘蹲下身,跟蔡老夫人平視,她眼眸靜如水,微微偏頭看著蔡老夫人的神情,還有幾許天真:“為何我才進門幾日,從未主動見過大嫂,你們一家人不是堵我的門,就是對我下跪對我哭。我收回我常家主母的管家權,對你們就是這樣的痛苦嗎?”


    “可這本該是我的。”蘇苑娘朝蔡老夫人說完,朝她點了下頭,讓她節哀,又道:“地上涼,您年紀大,起來罷。”


    蔡老夫人一個白眼翻到頭頂,昏了過去。


    母女倆昏過去的樣子,一模一樣。


    “噗嗤。”身後,三姐沒忍住,一個噴氣,笑出了聲來。


    大房院裏的堂屋,頓時安靜極了。


    **


    不管身後是何等的亂,蘇苑娘還是帶秦大夫往內院走,去探望上吐下泄不止的大房大嫂。


    大房的院子頗大,是以前他們姨娘與前麵家主常住的地方,與飛琰居相較也不顯小,院內的侍候仆人多,堂屋這邊一亂,蔡氏那邊和躲在書房等消息的常孝鬆不出半柱香的時辰也都得知堂屋內的事了。


    蔡氏當場氣得一陣心梗,把含在嘴裏用的血丸子都咬碎了,她一嘴的血狀物流出了不少掉在了被子上。


    等蘇苑娘和秦桂一到,她當真是一副病入膏肓,即將撒手人寰的模樣。


    秦桂看了,當即不忍,回頭看蘇苑娘,“這……”


    這是真病了?


    “您把把她的脈。”被騙出了心得的蘇苑娘提醒大夫。


    蔡氏眼睛當下緊縮,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頭朝她的婆子那邊方向看去。


    “二夫人,”蔡氏身邊的貼心婆子這下不敢跪了,怕了怕了,老夫人的跪都受得起的傻子,她跪了可能也就真跪了,跪個傻子,婆子不願意,這下在床邊抹著眼淚哀哭道:“大夫人都成這個樣子,您行行好,諒解下她之前有口無心的失言罷,她知道錯了,您看她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這是心病啊。”


    “心病還會吐血?”蘇苑娘朝秦大夫虛心請教。


    “這,氣極攻心?不對,這個……”秦大夫手撫美須,硬著頭皮強行道:“鬱結攻心也是可能的。”


    “那我知道了。”蘇苑娘不嫌床髒,坐在了床邊,探手摸了摸被子上的血塊,意欲放到嘴裏。


    “娘子……”這下房裏起了多聲尖叫,其中就有明夏和胡三姐的,三姐眼明手快過來扯娘子手,扯出帕子替她擦手,嘴裏連聲呸道:“髒髒髒,娘子這個吃不得,餓了我們趕緊回去吃席,我看過了,桌子上好吃的特別地多,十幾樣呢。”


    “不是血。”就沾了一點點,蘇苑娘已看出來是蜜糖做的血丸子,這丸子外麵是一道經紅花果染的密糖,裏頭包著一團紅色花露,小小的一顆,一咬就是滿嘴的血,看起來跟鮮血像極了。


    “不是血?”秦桂走了過來,作為一個行醫十幾年,行走過不少內宅的大夫,他知道不少大戶人家內宅的一些陰私手段,這下心裏對此物已有了見解,過來就是伸手一探,勾了點血放到嘴裏。


    他是無人攔他,於是即刻就嚐出了味道,“是甜的,是紅花糖。”


    蔡氏當即一個眼睛翻白……


    三姐在旁邊急叫:“大夫人,您可別昏了,堂屋裏已經昏了一個了,您再昏,這席麵您都要吃不到嘴裏了。”


    多好的菜呀。


    第34章


    自從午後從廚房那偷瞧到了宴席上要上的菜,三姐一整個下午就心神不寧,一想起就要咽口水。而這一個兩個鬧騰得,自個兒吃不上,還要耽誤她家娘子,三姐心裏真是著急,已是替人操心上了,“這上好的席麵,一年能吃上幾次啊?還殺了牛呢!”


    牛肉那可是精貴物什,知春妹妹說了,隻要她看好了娘子不受欺負,就給她打足足一海碗讓她端回去吃。


    怎麽吃這碗牛肉,三姐都已經安排上了,她爹娘和她吃半碗,另一半碗就給住在城郊的二姐姐家送去,給小外甥他們解解饞。


    她饞得不行的席麵,大夫人居然不稀罕還要鬧,三姐恨不能把人拉直了,提起來,站好了。


    這是祭宴,三姐的渾話,卻是提醒了蔡氏,她娘已經鬧了,且她娘終究是外人,常家不好管到她娘頭上去,但她可是常家的媳婦,在祭宴鬧出風波來,本嫌他們夫妻倆沒眼色的族老怕更有話說了。


    “水,給我水……”蔡氏頭疼,糾著心皺著眉病弱地喃喃,她垂著眼,不敢去看坐著的蘇氏那邊的方向。


    “水水水,是是是,大夫人,老婆子這就去倒。”她的貼心婆子張婆子立馬去桌上倒水。


    “好了?”蔡氏午宴沒出現,蘇苑娘也沒請,晚宴是最隆重的一頓,要響鞭舞獅,還要燒祭文,這是隨便哪個常家人都可跟著看的熱鬧,也是露臉的機會,既然蔡氏鬧了這麽一大出,她也過來了,蘇苑娘想她也不能白走一趟,便朝蔡氏額首道:“既然病的重,那就好生歇著,不要出門了。”


    “啊?”


    “好生養著。”蘇苑娘貼心地把被子提起,提到蔡氏脖子處放心,看著蔡氏的脖子片刻,方抬眼直視著莫名驚詫的蔡氏。


    “我爹爹已不當官很多年了,但我哥哥已經當上了,我伯父是護國公,家族裏還有個當皇妃的妃子姐姐,”她看著蔡氏,淡淡道:“我從小受家教熏陶,知書達禮,不會跟人吵架,等回頭見到我的這些親人,我就要問問家裏人,是不是不會吵架的人,就要受會吵架的人欺負。”


    蔡父不過一個縣衙主簿,蔡氏敢鬧,不過仗著有個娘家。


    蘇苑娘也有娘家,她的娘家遠遠在蔡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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