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是威風,”她是他的妻子,他的苑娘,是威風的,不過還不夠,有朝一日,能有讓人叫她一聲伯爺夫人,那許才是真正的威風罷,常伯樊帶著她的手臂走進雨中,緩步輕移,笑道:“但還不夠,且等等。”


    第15章


    當日常府常家大爺那邊出了大事,蔡氏為自證清白,竟懸梁上吊,被救過來後,還要哭著過來向蘇苑娘請罪。


    這是蔡氏上世最為擅長的逼人就範的手段,她不怕鬧,總有愛麵子的人會出麵把麵子抬上,她隻管等著坐收漁利就好。


    這次她又是上吊又是請罪,先前覺得她有些過份的人這時也可憐她起來,族中有那長輩看不過眼的,吩咐家中夫人去常府走一趟,讓新當家夫人得饒人處且饒人,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還是不要逼人太甚的好。


    蘇苑娘第二日一早,就見了兩位來府看“新媳婦”的族中嬸婆,輩份大她兩個輩,足以能壓住她了。


    這兩位嬸婆,說來都是慈眉善目,且也好說話的人。


    其中一位,前世也來常府和過幾次稀泥,和過幾次後就不來了,且約束了家中子女不與蔡氏過多來往。她不是那等喜多管閑事的人,來的幾次也是因為家中老爺和兒女唆使而來,來了也沒與她紅過臉,皆是好好說話。


    另一位,倒沒來過,因她早早就死了,她成婚沒多久這位老夫人就去了,思來也是這幾日的事,沒想這世臨終前,這位前世她隻見過一麵,沒說上兩句話的老人居然也被遊說來當說客了。


    也沒幾日了,蘇苑娘便聽著她們勸她家和萬事興,一句話亦沒反駁,中飯還留了頓飯,想著老人家口齒不好,專門讓知春去廚房準備了軟食,與兩老人吃了頓糊糊飯。


    兩位老夫人一回去,皆朝家裏老頭子道,那是個好性子的,讓他們去見了人就知道了,與蔡氏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蔡氏當新媳婦的那時候也會做人,隻是多年下來,哪怕是狐狸都露出了尾巴,她是什麽樣兒的,臨蘇常家那些與本家走得近的親戚個個心中皆有數,蔡氏不是善人,能爭兩分的她絕不會隻爭一分。


    現在中饋不在她手中,到了名正言順的人手裏,她不大鬧一場豈能甘心?她豁得出來,他們是相信的。


    如此一想,族老也覺得常府的事是這婦人扇的妖風,但現在親戚們都在,不是出事讓人看笑話的好時候,是以他們這日在客舍待客的時候,見到過來見親戚的常伯樊,也勸了幾句,讓他回去跟新媳婦說一聲,暫時順著大房一點,說來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有什麽事,且等親戚們走了再說,畢竟大家分南北、不遠千裏來賀他們的喜,他們高高興興來,也得讓他們高高興興走。


    道理是這個道理,常伯樊笑著應是。


    **


    沒兩天就是三月十五,臨蘇城大戶人家有初一十五一早與祖宗上香供奉的習俗。


    此時常家絕大部份親戚還未走走,京都分枝的堂兄伯還在,族老們想借此人齊,在這日開祠堂祭祖。


    開祠堂祭祖,這是大事,這等大事都是要提前一樣商定好日子才會定的,這次一族老臨時提出此事,因大家難得齊聚一堂,人再聚得像今日這樣齊的話,不知何年何月去,因而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讚同,此事當晚就定了。


    定的時候,常伯樊也在,帶著笑也讚同族老的提議。


    回去的路上,他就吩咐了下去,讓在臨蘇的掌櫃來府見他。


    這是蘇苑娘嫁進常府過的第一個十五,由她主持中饋的十五,她算著日子也有所準備,是以常伯樊回來,告訴她要開祠堂祭祖,就點了頭。


    她不慌不忙,常伯樊多看了她幾眼,遲滯了片刻,問道:“祭祖是大事,苑娘可能忙得過來?”


    能忙過來,祭祖要用的三牲五穀六畜這等事情皆是小事,吩咐了下去就有人辦;吃飯的人多也好辦,多行采買就可,臨蘇城不夠,還有不遠的汾城。


    怕就怕,有人使壞。


    前世蔡氏與她同主持祭祀之事,就拿采辦的事大作文章中飽私囊,其中就出了有人吃了買來的菜壞了肚子被她責怪,臨時再行采辦一事,後來許久後,因其它的事牽出此事,才知是蔡氏賊喊捉賊。


    這世蔡氏無法參與采辦之事,但如何使壞,想來她還是通曉不放過的。


    “能,”如何當家,蘇苑娘就是前世後來疏於管家,但主持常府祭祖還是尚有餘力的,“你把


    寶掌櫃他們借我一用。”


    有那等精明世事,且信得過的人在,前世那些小錯便皆可省了:“忙完此事,再放他們回去。”


    之後就不讓他們摻管常府的事了,她能行。


    “還有,”蘇苑娘想了想,看著他的眼,還是把心中最為想說的話言道了出來,“找人看著大房,看著大嫂,還有她的娘家。”


    “蔡家今日來人了。”前幾日喝完喜酒就走了,今天蔡家就來了一大批人過來,此事蘇苑娘知道不會輕易罷休,可能前世幾年間才從蔡家那領教到的手段,如今避免不了要提前領教。


    但該來的總會來的,有了前世,她已明白別人不依,她就不饒便是。什麽通情達理,什麽禮儀廉恥,什麽顧全大局皆是說給不經事的糊塗人聽的,這世上大多數人皆是敬著初一的神,做著十五的鬼,得寸進尺錙銖必較的人得的才為最多。


    “你知道了?”見她神色冰冷,常伯樊摸了摸她的臉。


    他的手掌是如此溫暖。


    前世他護著常氏一族,不擇手段也要護著他們享那榮華富貴,末了,他卻因他們妻離子亡,他的心中都是常家,都是常家的人,常家的以後,他自己卻好像沒什麽以後,奔波勞碌一世,膝下連一個親子都沒有。


    他在別人嘴裏英明神武了一世,得的不過皆是虛名罷?若不然,為何她臨終前他哭得那般悲慘。


    她不可憐他,但他的體溫就在她的臉上,蘇苑娘把他的手拉下來,放開,“我怕大嫂他們出事,我們找人仔細盯著一些罷。”


    常伯樊應了一聲,附上她放在腿上的手,握緊了手下冰冷的手掌,他低頭看著她那隻如玉如冰一樣的手,抬頭把另一隻手也拉進了手中,雙手捧著暖著,問她:“可冷?”


    “不冷。”倒春寒的夜晚有些發涼,蘇苑娘看了一天的帳,握了一天的筆,手早冷了疼了,但這些算什麽呢,比起人生那筆糊塗帳,算算記在本子上隻要用心就能算得清楚的帳真真算不了什麽。


    她不怕冷,說起來,糊塗帳她也不怕算,怕就怕……


    怕就怕,覺得他可憐。


    蘇苑娘抽出她的手來,垂眼不看他:“我不冷。”


    你別心疼我,我也不心疼你。


    **


    這夜他發了狠,蘇苑娘被弄疼了也未吱聲,半夜她被他親醒,聽他在耳邊不斷叫她,蘇苑娘乏倦得很,卻是心亂意麻睡不著,合著眼假裝睡了。


    不知是何處不動,他居然察覺到了,伸過手來掩她的眼。


    蘇苑娘也未聲響,在他無聲的安撫下睡了過去。


    第二日,蘇苑娘剛起不久,寶掌櫃帶著他下麵的人就來了,見到寶掌櫃,蘇苑娘淺淺笑了一下,問他:“你孫兒快要出生了罷?”


    寶掌櫃沒想夫人知道這事,笑道:“快了,大夫說是頂多是四月底五月初的事,沒兩個月了。”


    “到時候就有得忙了。”這是寶掌櫃的第一個孫子,他本有三子一女,現在活著的就一個兒子了,他早早就讓兒子成了親,盼了兩年才盼到這個孫子,寶掌櫃對他如珠似寶,還起了個賤名叫壯壯,後來也是幾經險難方才養活。


    蘇苑娘去了京城後,那個時候寶掌櫃膝下隻有一個孫子了,老媳婦和兒子都去了,兒媳婦他嫁,但他還是常伯樊手底下最得力的大掌櫃。


    “托夫人吉言,忙好,有得忙就好。”寶掌櫃喜氣洋洋,笑得像個彌勒佛。


    “是了。”蘇苑娘也未多寒暄,請他入座,“我們先走一下菜單,在上午就把祭祖當日所需的東西都定下來,你也好帶人采辦。”


    “是。”一上午就皆定下來,時間怕是不夠?但寶掌櫃也不多說,順著夫人來,盡量按著這時間走。


    寶掌櫃怕時間不夠,定的時候下的主意很快,“老爺說了,今年臨時起意才定的祖祭,匆促起意,也不弄大了,規模小點,盡量小而善,族老們也是這個意思,是以小的也建議,這……”


    寶掌櫃把宴單念了出來,主菜小菜上齊,皆是十六碗,比他們成親時的十八碗隻少兩碗。


    “添兩道,成十八碗,多的兩道由我莊子上拉來。”


    “這個……”


    “就這麽定了,下麵紙錢元寶香燭這些,鋪子裏可有現貨?”


    “有。”


    “由哪幾家鋪子出?”


    一個上午,蘇苑娘與寶掌櫃的就把所有瑣事定了下來,寶掌櫃走的時候口幹舌燥,出去了連喝了兩杯茶方才緩過來,路上碰到柯管家,他朝柯管家連連拱手,笑道:“老柯,以後你可算是輕閑了。”


    柯管家不解,接過寶掌櫃手中的禮冊一看,不由問:“都定下了?”


    “都定下了。”


    “這麽快?”


    “夫人拍的板!”


    “老爺那邊的意思是?”


    “都聽夫人的!”


    “那就好。”柯管家把冊子還回去,沉思了下,歎道:“畢竟是大家閨秀,從小吃的飯,經的事就跟一般人家的不同。”


    “要不,你當老爺為何如此心悅她?”寶掌櫃笑著連連搖頭:“娶妻當娶賢,老爺可不是什麽人都看得上的,我們呐,還是尊著敬著的好。”


    蘇家的女兒,理當如此,就是有些也不苟言笑、太過於端正了,不過娶來當家是好,至於紅袖添香,等以後再添便是。


    **


    蔡家來了不少親戚探望蔡氏,便是蔡母也來了,她這一來,還來不及蘊量發作,就見蘇家一聽說常家要祭祖,拉了不少供品來。


    連蘇讖都來了。


    蘇讖先來的不是常府,而是常家供親戚客人住的常家客堂,客堂離常府不遠,獨立而建,蘇讖一進去就直奔年長的那幾位,說是給老人家請安問好來了,把常家那幾位老人敬得笑得合不攏嘴。


    蘇讖告辭時,被常家的人圍著送進了常府,人員之多,聲勢之浩大,令人側目,不久不說常府,就是整個臨蘇城都知道,蘇讖蘇老爺,之前衛國的老狀元郎去了女婿家,給女婿漲麵子去了。


    蘇苑娘正忙著讓人把庫房裏祭祀能上的東西拉出來,為日後好跟蔡氏清算,她帶著管家和管事守在庫房清點,上帳。


    她做事一絲不苟,且不苟言笑,一上午下來,跟著她的一群常家管事在她麵前因緊張出了不少錯,還弄濕了幾匹麻布,場麵一時混亂,末了連幫工的下人都不敢噤聲,做事快手快腳不敢耽誤時辰。


    父親的到來,出乎蘇苑娘的意料,沒有遲疑把手中的帳本交給了身邊的二管事,“你來,我去去就來。”


    “小,小的來?”二管事之前為在新主母麵前邀功特地表現了一番,後果就是弄濕了庫房裏最後幾匹用來做孝衣的麻布。


    “你來,莫慌亂了。”柯管家有事在身,要不交給他是最好的,不過二管事也是老人,就是好大喜功,平時辦事還算麻利,一碰到東家和能做主的,手腳就有點飄。


    但人無完人,能做事的,有一份忠心的,便是好下人,蘇苑娘前世不是苛刻之人,再來一世,她也隻厭惡該厭惡之人,報複該報複之人,二管事此前與她無仇,今後也不會與她有恨,能用就用罷。


    前世二管事離開常府出外打理常府的鋪子,也是打理得不錯的,還立過功,想來是有幾許真本事的。


    “哎,是,老奴領命,老奴知道了,請夫人放心!”二管事一看夫人不計前嫌,還有些器重他,一時之間眉開眼笑了起來,覺著夫人也不是那麽令人生畏。


    他笑了,蘇苑娘也覺著這管事那張臉也有些順眼,朝他點了一下頭,多言道了一句:“好生做事,辛苦。”


    說罷,她轉身帶著丫鬟們走了,卻把二管事喜得以為得了她的青睞,往後肯定絕對有那好事等著他。


    他也不圖多的,隻要多經手幾次采買,摳那幾十一百兩銀子來就好。


    回房路上,蘇苑娘聽說在外的常伯樊已匆匆回府,父親已有他交待,她便著人去問話,先行回了房間換衣服。


    不多時,知春來報,說老爺姑爺請她過去。


    這廂,大客堂中,蘇讖正與在他對麵正襟危坐的常孝昌說話。


    常孝昌隻坐了椅子的小半張,雙手垂直放在腿上,偏首側耳,恭敬地聽著蘇讖跟他問話,等蘇讖問罷他老師是否安好,常孝昌歎了口氣,“自去年府中師弟那一出事,師母過逝後,老師精神已大不如以前……”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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