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你記,我不怕。”他扒著嘴角做個鬼臉。


    小虎噗嗤一聲笑了,對上平安瞅過來的視線又收回了笑,等關門了,他才說:“平安哥好好玩。”


    “他現在的心理年紀跟你一樣大。”蘇愉吐槽說。


    學校周邊也有供銷社,但東西少,他們要去城中心的三層樓的供銷社,這就要坐電車過去,一行七個人,就小虎還對這有軌電車好奇,站在車下瞅電線,坐在車上盯著司機。


    “媽,你看這兩種皮鞋哪個適合我?”小遠提著鞋問。


    “你穿著試試。”


    小遠瞟了眼櫃台邊上的售貨員,慶幸自己今天沒怎麽走路,襪子沒汗濕。


    “買三節頭的,平安也是,一腳蹬的豬皮鞋給你爸買一雙。”她看向寧津,說:“你去把三節頭的皮鞋也試穿一下,穿著好看就兩雙都買了。”


    “我不要,我開車穿皮鞋不舒服,我穿千層底或是帆布鞋都行。”


    蘇愉皺眉,她給他買了不少軟底鞋子,竟然還要帆布鞋,“拿一雙不開車的時候穿,換著穿,哪怕穿一天兩天也行,別盯死了一種鞋。”


    “同誌你好,麻煩幫我拿兩雙四十一碼和一雙四十三碼的三節頭皮鞋,還有一雙四十三碼的豬皮鞋。”蘇愉自己決定,也不征求男人的意見了。


    “以後你倆買新奇的衣服鞋子的時候,看著要是適合你們爸,尺碼合適的也給他買回去。”蘇愉交代倆兒子,昂頭開玩笑說:“再不打扮,我們四個走出去就成了老父親領大女兒跟小兒子出來逛街了。”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平安怪腔怪調地拖著嗓子說:“他就穿個老頭汗衫,你也喜歡呐。”


    這話寧津愛聽,提著鞋子愉快地去結賬。


    蘇愉也是笑的臉都紅了,這臭孩子太招人煩了。


    “寶芝?哎,真的是你哎。”


    二丫回頭看,是閔旻,她攥了下手,打招呼說:“你也來買東西啊?”


    “我帶我小外甥女來買東西吃,太久沒見了,她都不認識我了。”閔旻看向其他人,蘇嬸她認識,另外的兩個高大男生應該就是她的兩個兒子了。


    “這是我姐跟我弟,這是蘇嬸,蘇遠和寧平安,我們也是出來逛著玩。”二丫介紹,然後指著櫃台那邊說:“那是寧叔,是蘇嬸的愛人。”


    “哇,他倆竟然一個隨爸姓一個隨媽姓,好有意思。”


    又一個大驚小怪的,平安暗暗翻了個白眼。


    “還買什麽嗎?不買了就去動物園。咦,遇到同學了?”寧津提著四雙皮鞋走過來遞到兩個兒子手裏。


    “不買了,待會兒出去的時候給小虎買點吃的就能走了。”蘇愉看了二丫一眼,問:“這位同學,我們要去動物園,你是?”


    “蘇嬸,我叫閔旻,一個文在門裏,一個文在曰下,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動物園吧,我帶著外甥女沒伴也不好玩。”


    “行,那一起去。”蘇愉不在乎多一個人,出供銷社的時候買了幾包零食,除了寧津和小遠平安,其他人都分的有。


    進了動物園,小虎和大丫就玩瘋了,還捎帶著一樣激動的小丫頭,閔旻晃了晃胳膊,抱怨說:“小丫頭有點胖,把我胳膊都壓酸了,總算願意下地走路了。”


    “挺可愛的,胖乎乎的,皮膚又白,看著就想逗。”蘇愉說。


    “是可愛,高興的時候會哄人,發渾的時候恨死人了,恨不得給打一頓。”閔旻看向二丫,問:“寶芝,你弟也是這樣吧?還是一直很乖?”


    “不乖,他在不會說話的時候特別喜歡哭,白天哭夜裏也哭,我帶著他睡的頭一年就沒完整睡過覺。會說話了嘴就閑不下來,見不到人了就扯著嗓子一直喊,不搭理他他就哭,特能哭。還調皮不懂事,我帶他去上課的時候,他下課不尿尿,上課蹲我課桌下麵尿,不讓他說話他非要說。”二丫盯著回頭衝她笑的小虎,也笑了一下,繼續說:“不過小孩子可能就這樣,乖的時候很貼心,也會哄人,會心疼人。”


    她對小虎的情緒很複雜,以前尤是,她在還是孩子的年紀就像媽一樣伺候娃,對著同一個媽,她又成了被嫌棄被厭惡的娃,而被她當娃照顧的成了媽懷裏的乖寶寶。


    她喜歡小虎嗎?非常喜歡,他是她一手帶大的,從出生落地伺候到會走會跑會關心人,無疑,她是疼愛他的。但落差也讓她矛盾,在她媽麵前,她像是伺候少爺的奴婢,但她又不是真奴婢,她跟他是姐弟啊。


    現在好了,她從困局裏爬了出來,她能看到的事變多了,能做的事也多了,往日的複雜情緒隨著她離開那個家庭也逐漸簡單化,小虎於她是滿心喜歡她的弟弟。


    “你好辛苦,要是讓我日日夜夜帶孩子,我早把她打的害怕我了。”閔旻嘻嘻笑,“你真是好脾氣,你弟看著就很喜歡你,他竟然還會帶孩子!”她瞅著外甥女拉住小虎的手,這個小人精前天來的時候,她拿娃娃哄她都不給抱。


    “我弟人緣很好的,他在家的時候,一整個巷子裏的孩子都跟他玩。”


    蘇愉笑了一下,輕步離開,給這兩個沉浸於討論小孩的姑娘讓地兒。


    第114章 114   撿個孩子


    蘇愉離家去林區後寧津也不來東北來了, 他跟老王多數是在南方跑車。他倆現在已經有了熟客,就沒跑空過,來來回回車廂的帆布裏麵鑽的都有人。進城之前人下去往前走, 貨都埋在罐頭或是水果裏麵, 他倆又是在這路上跑慣了的, 也沒有被查出來過。


    “前幾天不是剛回來?這是貨又賣完了?”寧津問老矛。


    端著草帽扇風的男人笑開了嘴,瞥了寧津兩眼,想了想也就透露了兩句:“南方的電子表在我們這兒都賣瘋了, 還有那小巧的小鬧鍾,姑娘小媳婦都稀罕得不得了, 而且價錢又不貴,個個都搶著買。”


    寧津用指腹揉著下巴, 想了一瞬,湊近說好話套口風:“都是老相識了, 矛子, 給哥多說兩句, 那電子表進價多少?賣又能賣多少?”


    老矛盯著他,笑然不語。


    寧津想了想, 老矛這一來一回,坐車要給五十, 貨多了就再加十塊,一個月要最少跑一兩次, 他也不可能說永遠不要他車錢,打商量道:“我兩個月的車錢不要,老王的你照付。”


    老矛搖頭,瞅了眼老王,摟著寧津的肩笑:“哥, 你太瞧不起我們這行的利潤了,這樣如何,我家裏擺置的生意也離不開我,以後我要是走不開,給你捎個信你幫我把貨帶回來?”他看寧津皺眉,加碼說:“我這也算帶上你了,基本上就是把我貨的廠家透露給你了。”


    老王咳了一聲,也不避諱老矛,直言勸寧津:“小五,你是手裏有錢了燒得慌?你個開車的司機哪有時間做這事?你進貨了賣給誰?在哪賣?”他想著小五還挺不知足的,含糊提點:“你想想媳婦跟娃,你這要是出點事可得影響他們。”


    三個大學生他還不悠著點,而且又不缺錢,再過一兩年孩子畢業出來工作了,家裏四個人都有工資,哪值得他冒險做倒爺。


    老矛眼珠子骨碌轉,拍著寧津的肩膀問:“哎呦哥,聽這意思,你媳婦跟孩子都還是吃國家飯的?”


    “那倒沒有,你見過吃國家飯的女人嫁給跑貨車的司機?”寧津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也沒再提搭夥做倒爺的事了。


    休息過後開車上路,駕駛室裏隻有老王跟寧津,老王垮著臉訓他:“你還怪不知足,現在一個月撈到手裏的錢快趕上過去一年的工資了,還在想要賺快錢。前兩天發的工資你給我拿來,我給你保管著,等蘇愉回來了你一起給她寄過去。”


    寧津斜眼瞅他,咂嘴道:“老王,你要不是姓王,我都懷疑你是我大舅哥了。”


    “少貧嘴,你別有花花腸子,我倆搭班了這麽些年,掙多掙少都有數,你家又沒出過事,攢下來的錢不少了,你可別冒險,影響孩子的前途了你就是悔青腸子都沒用。”


    “我倆現在幹的跟車廂裏坐著的人有啥區別?我倆是偷著運人,他們是偷著運貨,真要說起來我倆的罪還重點。”寧津反問他。


    老王語塞,也不廢話,伸手說:“你把錢給我。”


    “說真的,我看他們這挺賺錢的,而且我看這政策一天天的鬆了,再過個一年半年的說不定國家也不管倒爺,那時候我倆可沒外快了,趁現在抓住機會再賺他一把。”寧津像是沒看到伸過來的手,顧左右而言他,還想說服老王跟他一起,想賺大錢就要冒險。


    “沒外快了我也知足了。”他已經給兩個兒子新蓋了屋子,用料實又敞亮,而且他年紀也不輕了,再過個四五年眼神不好了他也不幹了,免得把命賠在了車上。


    “那我自己幹,我小心點就是了。”他得為以後做準備,一個人住冷鍋冷灶的,家裏清冷的他都不想回去,他這兩年多賺一點,等兒子畢業了,媳婦工作定了,他也不在這兒待著了。


    “不知足。”話盡於此,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老王也不再勸。


    寧津跟著老矛一起下車,跟他一起去認路進貨,下車的時候身上揣了四百五十塊錢,兩天後坐上車就隻剩三十了。


    “這電子表還挺不錯啊,看著挺好看。”老王看寧津手裏握的三個表,暗暗點頭。


    “價錢也貴。”寧津從車座底下扒拉了一把電子表,兩相對比,“呐,一塊的進價跟十二塊的進價,不過這三個我不賣,我要帶給我兒子,再給蘇愉一個,過個新鮮癮。”


    帶回去後他沒在鎮上賣,騎自行車去了縣裏,找了小星,在高中學校兜賣了一大半,之後去了東北,他仗著他不是這兒的人,直接去家屬院賣,半天就賣光了。


    從南跑到北,單單是賣手表他都賺了一千多,給兒子買的手表也沒時間送,索性賣給了更稀罕它的人,他又在這邊買了五百的紅腸帶回鄉賣。老矛那邊的貨也都是他在往回捎,老王眼睜睜看寧津賺的盆滿缽盈也忍不住了,跟著寧津一起買當地的特產在南北買進賣出。


    “這麽多錢?”蘇愉數著存折上的零,瞅靠在椅背上得瑟的男人,肯定道:“你當倒爺了。”


    “沒意思。”寧津收斂了臉上的笑,“你就不能多猜幾次?驚喜點,高興點,蹦跳到我身上來?”


    “你兒子能滿足你的要求。”


    談及兒子,寧津說:“計劃生育大範圍的鋪開了,你大姐急著要讓她兒媳婦趕緊生老三呢。”


    “不是已經有兒有女了嘛。”蘇愉搖了搖頭,“孩子又不是豬崽,家庭條件不好生多了孩子也遭罪。”


    “你大外甥在罐頭廠上班,每月有工資,比一般家庭條件好多了。”


    “不談他們,他們有爹有媽又都是大人,不用我們操心。”蘇愉走過去坐他腿上,讓他操心她,“我快畢業了,快要分配工作了。”她瞅著他說。


    寧津點頭,盯著她後腦勺沒說話。蘇愉別過頭正對著他臉,試探道:“可能我會分配到別的城市去。”


    “沒事,等我不想跑車了,我就去投奔你。”


    “那我要是去了西北,你會生氣嗎?”


    “我生氣你就不去了?”他捏住她的下巴問。


    蘇愉吭吭哧哧不說話,捧著他臉親他嘴巴,一下又一下,故意發出響亮的麽麽聲。


    “我都要變成啄木鳥了。”她貼著他嘴唇含含糊糊說。


    寧津垂眼看她,算了,到哪工作都是工作,每個城市都是陌生的,隨她意吧。


    “你去打申請吧,但西北我應該是不會去的,路不好走,而且你在沙漠裏我去了也找不到你。”他妥協說。


    “我回來找你。”蘇愉抱緊他脖子,黏糊糊的貼他耳朵說:“寧津,我好愛你,你也太愛我了。”


    男人上一刻還繃著的臉立馬有了笑紋,“誰愛你了?真會往臉上貼金。”他硬梆梆地說。


    “你愛我唄,你是個大肚量的男人。”她毫不含蓄地誇他,當然,這也是事實。


    “你就天天給我灌迷魂湯。”他摸著她始終沒留長的頭發,問:“你什麽時候給小遠平安說?”


    “工作分配下來了再給他倆說,原因不讓他倆知道。”蘇愉繼續說好聽的話:“你我夫妻一體,像是工作和買房,我隻需要征得你的同意,我都不想管他倆,哪會讓他倆管我。隻能你管我,陪我到老的人是你,等他倆結婚了就給趕出去組成小家,我倆單獨過逍遙日子。”


    “我可管不住你。”寧津整個人被好聽的話泡的迷迷瞪瞪的,真誠地說:“隻有你管我的份兒。”


    簷下的椅子上壘了兩個人,情緒從激烈到平緩,寧津摸著她有些出汗的背,眯眼瞅向院子上空,覺得蘇愉描述的生活也挺好,沒有兒子打擾的生活平靜又安逸。


    *


    “老師,在分配工作之前可以申請想去的城市嗎?”蘇愉問正在辦公的老師。


    “咋了?你有偏好?按說是不能的,除非你在教育局裏有路子。”顧老師打開抽屜,抽出一封信遞給她,說:“你前腳剛從防護林裏回來,後腳就有人送信過來了,想要你去那裏工作,你要是也偏向那裏就不用操心了,教育局那邊估計也收到信了。”


    “我想去西北。”


    “西北?”她驚訝,猶豫了一瞬,還是勸道:“蘇愉,你是在林業養護種植方麵有很高的天賦,但沙漠裏的工作你還是不要一開始就過去,你現在在業內沒有名聲,而且國家對西北治沙的支持力度不怎麽大,你這一畢業就過去,要是做不出成就,基本上不好再往其他地方調,那很可能就是在沙漠裏折騰到退休了。”


    再有天賦你得讓人知道你有個天才的頭腦,有了聲望才方便你更好的發揮作用,鶴立雞群得讓人知道你是鶴的身份,不然就是腿長的怪鳥。


    “我覺得你去沙漠有點可惜了,那邊的種植環境我們也都知道,短時間裏不好出成績。”她算是給蘇愉說了掏心窩子的話,蘇愉今年也有四十了,中年人的時間最金貴,年歲消耗得也快。


    “我知道,但我今年四十了,要是再在別的地方度過幾年,我擔心我在退休前達不到我想要的成果。”蘇愉把信紙攤在桌子上,手指交叉問老師:“老師,你能幫我周轉一下嗎?把我的意思轉達給學校的領導,我想去西北。”


    “這個沒問題,大家都躲著不想去,你肯定能如願填這個坑。”她有些生氣,但也不想再勸,蘇愉要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姑娘還能說是年輕氣盛,有理想主義精神,自己還能好好跟她掰扯。但她現在思想已經成熟了,即然她不聽勸,那就隨她去吧。


    就是有點可惜。


    工作派遣結果下來後,小遠平安還沒放假,蘇愉等他倆放假了一起回鄉。


    “媽,你怎麽分配到西北去了?”小遠拎著派遣單反複看,有些懷疑地問:“媽,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沒有,我這好人緣咋會得罪人。”蘇愉說:“我的專業本領夠硬,教育局就把我分配到祖國更需要我的地方去。”


    “真的是這樣?那我畢業了豈不是也要去沙漠植樹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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