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麽辦法?火燒還是水淹?都傷果樹根, 就連俞哥都沒辦法,我能想到什麽辦法?”他蹲下抓了一把土, 完全發現不了裏麵混的有沒有蟲卵,“現在隻有讓村民門閑下來把土翻一遍, 讓太陽給曬死算了。”


    “我隻聽說下雪凍死蟲卵的, 這時候的太陽能曬死?而且還在樹蔭底下。”蘇愉服氣, 這麽多山包,用鋤頭刨地, 土翻一遍一年都過去了,他幹脆說等冬天下雪把蟲凍死算了。


    “那也沒法。”劉泉顧忌邱、俞兩人對蘇愉對誇讚, 收斂了語氣裏的不耐煩,開玩笑說:“反正能上樹搖蟲, 十天半個月搖一次也就行了,比往年生蟲了一部分樹絕產好。”


    蘇愉嗯了一聲,決定以後不來找他了,這人是一推二五六的性子,他不會直言承認他沒辦法, 就像他說的,俞哥都沒辦法,那他想不出法子也正常,遇到困難的時候就開始思索脫身的理由,還安慰自己反正已經比往年好多了,並用這個理由來說服別人。


    缺乏開拓性,適合守成。


    蘇愉回到自己管轄的橘子樹果園裏,短短幾天的時間,桃樹已經開始謝花了,這邊橘子花還開的正盛。


    “樹滿坡,你有沒有殺死蟲卵的辦法?”她問。


    “撒農藥,撒殺蟲藥。”


    “鄉土一點的。”蘇愉追問。


    “無,土法子已經被淘汰了。”它語氣有些傲嬌。


    “……”


    蟲卵一時她也解決不了,嚐試過割一捆青茅草和稻草混在一起堆在土上悶火,參照燒農家肥的方式燒土,當天下午燒的,火滅後第二天下午她問樹滿坡蟲卵有沒有少。


    “這片沒蟲卵了,但土壤酸性發生變化了,草木灰是堿性的。”


    好嘛,酸堿中和了。


    “那我可不可以堆火把土燒一遍,然後再撒酸水,達到橘樹要的酸度?”她坐樹底下大膽推測,話落又搖頭說不行,“要是冬天還行,樹冬眠了,需要的營養不多,現在開花又結果,火一燒,土裏的有機質都燒沒了。”


    “我說的對吧?”她問樹滿坡。


    “橘子樹不會冬眠,還有,植物是休眠,動物是冬眠。”樹滿坡聽著她用不專業的詞試圖說專業的話,忍不住糾正她,還催她說:“多看幾本書,說出來的話我都替你臉紅。”


    “你嫌棄我?之前你還脆生生地喊我喊主人。”蘇愉摸向右耳,捂住揉了揉,精神層麵上懲罰它。


    “幹啥呢?”俞遠安四周瞅瞅,“我聽到你好像在給誰說話,這是閑的自言自語了?”


    “哎呦,俞哥你走路都沒得聲,嚇我一跳。”蘇愉拍褲子上的灰站起來,解釋說:“想到家裏的狗了,太調皮了,忍不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樹滿坡每次跟她說話,聲音直達她耳朵內,她如果不出聲,在心裏默念感覺挺別扭的,特別是帶有情緒的話,不說出來她會覺得憋屈,所以沒人的時候她會出聲說兩句。


    俞遠安沒多想,他家閨女有時也這樣,突然來一句,搞得像說夢話一樣。


    “走,跟我去其他果園走走,葡萄藤開始結果了,西瓜苗甜瓜苗也開始栽種了。”


    “走,我去偷師。”她抓起地上的帽子戴在頭上,跟他走出樹蔭。


    “比坐辦公室辛苦吧?”俞遠安打趣她,天天把帽子絲巾戴的嚴實合縫的,他還記得見她第一麵的時候衣著整齊,這才幾天呐,直接往地上坐了,鞋上和褲腿上也都是灰塵。


    “還好,沒覺得辛苦,我覺得我精神多了。”每天騎車往返兩趟,來了圍著果樹轉,不用聽大嬸門抱怨婆婆,也不用應和那狗屁倒灶的訴苦話,整個人都清淨了。之前在鎮上她就兩點一線,家、罐頭廠,到點上班,到點下班,下班了不是去供銷社買菜就是回家做飯帶孩子,還得應付那時不時敲門來借個火的鄰居。


    “這個倒是真的,人越動越有勁兒,閑時間長了骨頭都要生鏽了。”俞遠安領蘇愉往種瓜苗的地界走,給她說要注意什麽,還發散到以後結瓜的時候怎麽打瓜藤。


    “俞技員,又多了個徒弟?”挖窩的人拄著鋤頭問。


    “不算。”俞遠安擺手,給大家介紹:“站橘樹上搖蟲、給橘樹刷石灰的法子都是這位蘇技員想到的,是個敢想敢試的果樹醫生。”他借用蘇愉的話來介紹他們這個職業,果樹醫生比技員好聽,每次有人喊他喊俞技員,他都會想到妓院,尤其是這裏的人口音還重。


    蘇愉摘下帽子跟他們打招呼,誇他們瓜苗育的好,根粗苗盛,一看就知道容易成活。


    “這個女伢子比劉技員好說話,笑嗬嗬的,性子一看就好相處。”在兩人走後,挖坑的跟埋苗的討論起這個隻聞其名初見其人的蘇技員。


    蹲著丟苗埋土的女人嗯了一聲,想著明天也戴草帽過來幹活,不至於曬的黢黑黢黑的。


    寧津回來的時候正是中午,他這次沒在食堂吃飯,問了時間直接回家,還沒到家門就見廚房的煙囪在冒煙,還沒拍門就聽到門後麵有撓門的聲音。


    “小黑,聽到是我回來了?”他拍門,喊:“平安,小遠,來開門。”


    “爸?”平安先躥出來,聽到他爸的聲音跑過去開門,“爸,你吃飯了沒?我們在做飯。”


    “想著你倆在做飯,我就沒在食堂吃。”寧津喊趁機溜出門的小黑,“進來,你那滿身的肥膘,敢出門溜達總是被人下鍋燉的命。”


    他這話狗才不聽,它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出門放風,一溜煙的就跑了。


    “跑不遠的,算了,待會兒就回來了。”男人看這狗是喊不回來了,打算門開著讓它玩夠了再回來。


    “不行的,我媽說了,小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長的又漂亮,盤靚條順,出門就會被登徒子盯上。”小遠拿狗碗進廚房,從鍋裏舀了點油花湯,走出去敲狗碗,喊:“小黑回來吃飯,快,吃飯了。”


    碗敲的都要破了,這狗東西才進院子,寧津抓著它狗脖子要打它,“再敢跑出去撒野,就給你拴在院子裏,栓到死。”僅僅是看黑狗身上的肉,說家裏生活不好人家都不信,圓滾滾的。


    平安從堂屋裏又拿個雞蛋過來,坐在灶門口繼續燒火,他跟小遠中午吃麵條,青菜洗好了,兩個雞蛋也都煎好了,水都快燒開了。


    寧津洗了手接了小遠手裏的勺子,看灶台上擺的東西,問:“下麵條啊?生活不錯。”這蛋煎的油滋滋的,揭開鍋蓋一瞧,鍋裏的水也漂了一層油花。


    敗家子啊!這是在喝油啊!


    他掂起油罐子一瞧,完蛋玩意,去年冬天買的十來斤油已經見底了,這才五個月,把人家兩年的油都給吃完了。


    “爸,該下麵條了。”小遠提醒,鍋裏水已經在冒大泡了。


    男人應了聲,從櫥櫃裏先掏出一把黑麵條下鍋裏,在平安嘰哇亂叫聲中又下了半把白麵條。


    “我不想吃蕎麥粉。”平安把碗裏撈起來的黑麵條擇他爸碗裏,嫌棄說:“不是我媽做的蕎麥粉我都不吃。”


    蘇愉做蕎麥粉加的料多,又是辣椒油又是醋,還有花生米和脆藕,但做的次數少,年頭買的黑麵條到現在都還沒吃完。


    “嘴要挨打,該把你扔到大荒年去啃樹皮。”說歸說,他把小遠碗裏的黑麵條也擇自己碗裏來。


    飯後寧津把他帶回來的衣裳洗了晾在竹竿上,布兜裏的肉罐頭放到他跟蘇愉的臥房,都沒讓兩個小子看到,他發現平安的嘴現在格外碎,吃個飯能一直念叨,要的他看到還有肉罐頭,估計上學都上不安穩。


    下午三點,寧津鎖門往鎮外走,在去果園的路上觀察了路上的環境,看有的地方茅草太高了,裏麵藏人都發現不了,打算明天上午帶鐮刀過來給割了,曬幹了也能背回去當引火柴燒。


    他到了果園一眼就看到了蘇愉負責的那片橘子樹,太顯眼了,刷著白花花的石灰。


    “你是誰?咋跑這兒來了?”有人看到寧津,見他臉生,攔住他問。


    “我找蘇愉,我是她愛人。”他笑眯眯地介紹。


    “啊?那你站這兒等一會兒,她現在不在橘子林裏,在跟俞技員他們說事,說完了估計會回來。”


    “那好,我坐旁邊歇一會兒。”他說完就蹲一邊,扯了跟狗尾巴草跟人亂扯,天南海北的扯,說他跑長途車的疲累。


    “嗐,坐車上不動也累?不過再累也累不過我們。”男人臉上的憤怒露出來了,呸了口唾沫,說:“還受鳥氣,嘴一張話好說的很,我們這下苦力的活該累死。”


    “領導不都是這個樣子,我們領導也是,坐辦公室的規定你一趟要跑多久,也沒想想路上還有車壞的時候。”寧津順著他的話說,繼續問:“你們領導是啥鳥樣?”


    “那倒不是領導,就是個看了幾本書瞎指揮的人,讓我們把種橘樹的山包給刨一遍,還催的急,這不,剛剛差點挨捶了。”說這話時他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高興,回過神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蘇技員的愛人,他補充說:“不是說蘇技員,她是個脾氣好的。”


    寧津再問他就不說了。


    第51章 051   不能虧本


    寧津又等了一會兒, 聽到蘇愉的聲音站起來招手。


    蘇愉快步走過來,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中午。”他取掉她的帽子,說:“這時候太陽不毒辣了, 還戴帽子不嫌麻煩?”


    蘇愉沒奪過來, 跟他往山下走, 說是擋灰戴的,這到處都是土,風一吹滿頭都是灰, 她不想每天晚上都洗頭。


    走到停放自行車的地方了,寧津才反應過來, 問:“這就下班了?時間還沒到吧?”


    “裝什麽裝?你要不是知道我能提前下班能這個時候過來?還不到五點。”


    “這我還真不知道。”男人等女人坐上後座了才開始蹬踏板,“我隻是在家裏也沒事做, 就想著過來看看,萬一你在幹苦力, 我也給你搭把手不是?”


    等走到沒人的地方, 蘇愉抱住男人的腰, 臉貼在他背上,隨著自行車壓過凹凸不平的路麵, 臉在他背上磕磕嗑,“我們上班時間很靈活的, 活幹完了就能提前下班。”


    “那差點跟刨地的打起來是怎麽回事?”他拍她手,讓她不要亂摳。


    蘇愉嘿嘿兩聲, 不再作怪逗他,“是象鼻蟲的事,就是你第一天來看的那個蟲,土裏麵的蟲卵解決不了,被領導一催就出渾招了。”


    劉泉大概也知道刨地曬死蟲卵不靠譜, 嘴上說過但沒行動,眼瞅著橘子樹上的成蟲又多了起來,邱富力就去找劉泉,當初俞遠安分配任務的時候他也在場,知道蟲卵的事是劉泉在研究,問一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劉泉唯一的辦法就是刨地,不知道怎麽說的,邱富力就讓他找人去安排。刨山地的痛苦隻有刨地人了解,更何況是為了曬死蟲卵,本就不樂意,刨地的村民下午看沒人監工就偷懶聊閑,手上沒注意,鋤頭一下子挖在腳上了,當場就被人送往醫院。


    具體傷勢蘇愉還不清楚,但她看地上流的血不少,劉泉看到了估計是怕擔責任,就說了類似幹活聊閑,鋤頭挖腳上了也是自找的話,一下子就惹了馬蜂窩,差點被村民打。


    俞遠安跟劉泉都不是本地人,隻有邱富力是的,村民是種地種果樹的老把式,跟他們這從書上學的知識的人本就有點不服氣,類似於你吃的米還沒我吃的鹽多,現在反倒是你來指揮我,這次在血的刺激下就揚起了拳頭。


    “沒罵你吧?”寧津隻關係這事會不會連累到她。


    “沒有,我隻管果園的活兒,別的事都不插手,有事就找邱經理,由他的嘴做安排。”而且這自己掄鋤頭砍傷自己腳的,那人自己還理虧呢,劉泉就是心裏擔不住事,嘴上說的不好聽惹怒了人,這事由邱經理處理就行了。


    “那就行。”跟蘇愉無關他也就不再問了,路上他說了明天上午來割茅草的事。


    “不用割,我回來的早,太陽不落山就到家了。”蘇愉阻止他,這野外的草長的快,明天割了不到一個月又長起來了。


    “反正家裏也是要引火柴的,我割了背回去。”寧津還是覺得割掉他安心些,他們跑車的不是沒遇到過那突然躥出來耍賴要錢的,要是刹車不及時真撞上了,不出血你走不了,他對這路邊人把高的草叢怵的慌。


    “那隨你。”


    到家後他做飯的時候說兩個小子會享受,自己做飯頓頓都有雞蛋,還有白麵麵條,吃雞蛋還要用油煎,比地主家吃的還好。


    “說的像是你見過地主吃飯一樣。”


    “怎麽沒見過?隻能說你記性差,我就還記得,吃的也是苞穀麵饃饃,跟我們相比就是不幹活也不挨餓,家裏存糧多。”


    蘇愉反應過來,他今年三十歲,建國的時候已經八九歲了。“家裏兩個人都有工資,就兩個小孩,吃雞蛋又不是吃不起。”現在不像後世,身上擔著車貸房貸和娃貸,不比吃但比穿戴,壓地喘不過氣。


    寧津瞥她一眼,他可算知道倆孩子大手大腳的行為跟誰學的了。


    “哦,對了,家裏的油我給我三姐家倒去了兩斤多,她剛分家,手裏又沒油票……”


    “給你給吧。”他也沒往心裏去,說:“我找機會再買。”


    “也不急,這半年的油票都還沒用,夠買三四斤了。”蘇愉把洗幹淨的韭菜拿出去晾著,打算今晚包餃子,這是他上次離家的時候許諾人家的。


    帶回來的兩個肉罐頭,寧津晚上塞給蘇愉,讓她明天帶走中午吃,食堂的飯都難吃,她這個曾在食堂工作的,寧願大熱天的回家做飯也不願意吃食堂,現在卻是每天隻能吃食堂。


    第二天蘇愉去果園上班,就見刨山地的人不見了,邱富力對比了刷石灰跟沒刷石灰的橘子樹,決定買石灰回來,順帶的看能不能多買點敵敵畏,兌水噴在土裏。


    “邱哥,那個進醫院的人腳怎麽樣了?”蘇愉問。


    “傷著腳背了,要養一陣子,還好沒傷著骨頭。”邱富力搖頭,慶幸道:“也多虧了他在跟人說話,掄鋤頭沒下大力氣,要不然腳能被他給挖斷了。”


    “躲過一劫。”蘇愉說。


    “可不是嘛。”邱富力想了會兒,說:“以後你要有什麽問題直接去給俞遠安說,劉泉…”他沒說出來,蘇愉也沒追問,但之後鮮少見劉泉獨自在果園裏走動了,他成俞遠安的尾巴,聽他的指令做事。她也就跟俞遠安學著摸土判斷果樹缺不缺水和學一些老果農經驗的時候跟他待的時間久一點,他性子更沉悶了。


    五月尾的時候,桃子開始大麵積成熟,罐頭廠的運輸車開始每天都往這邊跑,摘的都是七分熟的果子,熟透不易運輸的桃子一部分賣給了這邊的供銷社,長相奇怪的、被鳥啄傷的都分給了在果園幹活的人。


    蘇愉本來可以跟俞遠安一樣,來果園轉一轉就能走的,但她瞅著紅通通的桃子走不動道,她就喜歡戴著帽子在桃園裏逛,見著品相誘人的桃子就給摘下來,象征性的付點錢就能帶走。


    “媽,我們明天就放假了。”又是平安一馬當先的先衝進來,小遠眯著眼睛緊隨其後,進屋把書包往桌子上一扔,抓起浸在盆子裏的桃子就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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