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別氣,我又沒上手打你。”他半倚在桌子上,“我們種地的不比你們鎮上的,幹著潑婦的事還鼓著臉皮想聽好話。”


    寧津在一旁束手無策,老丈人找他媽的事他個小輩插不上話,而且還是他媽做錯了事,但他站在一旁聽他媽被拐彎抹角地罵心裏也不得勁,勸哪個都不對。


    “我聽說你也有兩個閨女,都嫁在鎮上吧?你也是辛苦了,當大家閨秀的給養大,嫁人後又拋頭露麵了,我改天也去瞧瞧她倆有沒有對男人說過笑過,小愉,你改天也去跟你大小姑姐學學,她們是怎麽在外跟男人說笑還沒被婆婆甩耳光的。”


    “好,我明天就去。”蘇愉立馬應下。


    “你知道你倆姑姐住哪兒?不知道待會兒出去的時候問問這裏的老街坊。”蘇昌國繼續說,眼睛卻是掃著這個屋裏的擺設。


    “那我現在就去問,再晚一會兒她們該回去做飯了。”她木著一張臉,像是看不清形式的死心眼呆子,還抬頭望著她爹征詢他的意見。


    “行,現在就去,反正屋裏也用不上你。”


    蘇愉點頭,抬腳就往問外走,寧津看了眼父女兩個,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動作,就低頭看向凹凸不平的地麵,他知道,這件事他媽要是不給個說話,這事善了不了。


    “站住。”趙桂香厲聲大嗬,扯住蘇愉的胳膊不讓她繼續走,任她怎麽動都不鬆手。“行了,打蘇愉是我不對,以後她注意點我也不管她,我小兒子十天半月的不著家,我肯定得幫他盯著點。”


    “我記得你大女婿是也是跑車的,也十天半月不著家,你也是這麽盯著你閨女的?”


    “她跟公婆在住,我也有囑咐她下班就回家。”趙桂香有些激動地說。


    “噢,你叮囑你閨女,跟蹤我閨女。”蘇昌國發現跟這婆子說不通,她心虛是她知道她做的過分,但她又不慌張,因為她知道他拿她沒辦法,他總不能當著她兒子的麵揍她一頓。


    “你記得一天三遍地叮囑你家大姑娘,她可別跟男人說笑被人抓著了,被人捅到革委會說她不檢點就不好了,還有,你再敢打我閨女,我非得把你家給鬧的日子不好過。”他轉身搬起靠著的桌子,往地上一砸,桌子散架了。


    “寧津,我覺得你跟蘇愉的關係還得考慮一下,趁著你倆還沒有娃娃,過不下去就趁早離了,你也好再娶她也能再嫁,她我就先帶回去了。”他指指地上的碎木頭,“你爹晚上回來跟他說清楚我來過,事情也給我說清楚了。”


    說罷它拽著蘇愉往出走,出門看樹底下人更多了,他走過去問:“大妹子,寧津大姐是嫁給了紅旗巷的佟家老二吧?


    “對,她男人也是跑車,你問這做什麽?怎麽沒問寧津?”她探頭往寧家大門看,見趙婆子出來了還衝她笑笑。


    “出來了才想起來這個事,行,你們繼續聊,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看兩人走的不見影了,趙桂香打完兒子跑出來問丁婆子,“你認識我那親家?你倆怎麽還聊起來了?”


    “他來問問你家大姑娘,這是怎麽了?你親家來了怎麽沒留下吃頓飯?你小兒媳婦跟她爹走了,小五子怎麽還在家?”她忍不住好奇,叭叭叭地都給問出來了,其他人也看向趙婆子。


    “你給他說了?”趙桂香沒想到他不隻是說說。


    “說什麽?噢,你家大姑娘啊,他知道春紅的男人是佟老二,隻是來問一嘴,蘇老頭咋來你家了,我們剛剛好像還聽到屋裏有砸什麽的聲音,怎麽,他跟小五子打起來了?”她繼續八卦。


    “沒事沒事,好好的,就坐了個壞椅子,坐摔了。”說完她就跑,進屋見小兒子在收拾砸壞的桌子,壓低聲音罵他:“你媽我這輩子就沒被人這樣罵過,你是不是我兒子?聽著你媽被扯著脊梁骨罵,你跟個縮頭烏龜一樣,屁都不敢放一個。”


    她越說越氣,看寧津還在擺弄這破桌子,走過去一腳給踢散,“不用你弄,砸的時候你攔都不攔,這時候哪需要你裝樣子。”


    寧津也被罵出了火,回過頭把手上的東西砸在地上,陰著臉問:“誰讓你打蘇愉了?你打人你還有理了,這麽生氣剛剛怎麽像是被鋸嘴了?朝我發什麽火?你是不是想把我家弄散了你就開心了?”


    “我……我是為了誰啊?要不是怕你當綠頭王八,我至於像賊一樣盯梢?家散了又怎麽樣?你又不是沒兒子,把工作要回來許出去,就是黃花大閨女也能娶到。”


    難怪,難怪他媽敢這麽作踐蘇愉,她隻想著家裏條件不錯,卻沒真正為他考慮,也沒考慮過平安,蘇愉的性子好,是個死心眼的老實人,這半年來對平安不差,他媽也捉不到把柄,要不然早鬧得沸沸揚揚了,就這麽適合的兒媳婦她還不滿意,非要真給他整個打他兒子還讓他當綠頭王八的女人回來。


    離了再娶他就是三婚帶娃的男人,好姑娘都不瞎眼。


    “媽,你別管我屋裏的事了,更別管蘇愉,她就是讓我當綠頭王八我也認了。”說到最後一句他心裏呸了三口,觀音菩薩別當真,我胡說的。


    “以後你有事就找我,我要是不在家你就找大哥二哥,蘇愉你別再去找了,你把她惹急了我大姐二姐的日子也不好過。”沒想到他也拿他老丈人的話來威脅他媽,但沒辦法,她是他媽,他說話輕了沒用,重了也不合適。


    “行,你都嫌我管閑事,我也懶得再去討嫌,滾吧,以後頭上長綠毛了別來怨我就行。”蘇愉她爹來罵她還硬著一股氣,沒想到到頭來兒子也埋怨她要拆散他的小家,她討人嫌都是為了誰?


    她坐在簷下捂著臉,待那股心慌無力感過去了,抬頭看這王八犢子還在院子裏,“我讓你滾你沒聽見?”


    “我要等我爹回來。”他猜測他爹也不知道他媽打蘇愉的事,挨打了蘇愉連娘家人都沒告訴,怎麽會來婆家叫屈,她不提他媽更不會提。


    “你可真是你老丈人的親兒子,他放個屁你都要聽個響亮。”


    寧津故作驚訝,“我爹不是我爹?媽,我到底是誰的親兒子?我要等我爹回來問個清楚。”


    “滾,你個憨貨!”趙桂香從地上撿起個桌子腿,把這不著調的給攆出去了都還氣的胸口疼,這哪是養兒子,這是生了個仇家,胳膊肘往外拐的憨貨!


    第7章 007   原來如此


    出來後,蘇昌國走在前麵沒說話,直到拐了兩條巷道,他的身板才塌了下來,有些疲累地說:“去收拾幾件衣服,跟我回去住幾天。”


    蘇愉推門進去,回頭問他:“要不進來坐一會兒喝口水?”


    直板板的聲音回道:“不渴。”


    蘇愉快速進屋,從櫃子裏掏出一身沒補丁還算得體的衣裳,桌子上喝水的瓷杯、木梳、牙刷、像是藥膏的中華牙膏、洗澡的毛巾通通包在一件有補丁的上衣裏,打上結放進小竹筐挎在胳膊上出門。


    這個年代有個布縫的袋子都是令人羨慕又發酸的,有縫布袋子的布,還不如給家裏人做件衣裳。


    平安滿頭大汗的騎個竹竿回來,就見他後媽挎著籃子要出門,門外站的那個老頭他認識,正是他的後姥爺,看著這架勢他有些手腳無措,他爸呢?怎麽許遠沒接回來,許遠他媽也要走了?


    “平安。”蘇愉也瞧見他了,“你帶鑰匙了沒?我把門鎖了。”


    看他搖頭,蘇愉把串著紅線的鑰匙掛他脖子上,“別給弄丟了,你爸在你奶家,他中午要是沒回來你就去你奶家吃飯。”


    “爹,走了。”她回身喊老頭。


    “嗯。”


    平安捏著垂在胸口的鑰匙,扭身看向越走越遠的人,胯裏的竹竿劃在地麵上,發出“嚓嚓”的聲音。


    “你去哪裏?”他捏著竹竿攆上去問。


    “我回家啊。”蘇愉繼續走。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小男孩跟在她後麵仰頭問。


    “不回來了,我要跟你爸離婚了。”


    蘇昌國扭頭擰眉瞅了她一眼,陰著臉沒說話。


    寧平安沒再接話,跟著她又走了兩步,被提醒別跟著了停下腳步,看著挺直了脊背的女人越走越遠,直到拐彎再也看不見,手裏握著的跟人搶來的最直溜的竹竿也沒意思了,鬆手甩在不知誰家屋後。他轉身低著頭往回走,走到家門了又回頭看看,看路上沒有熟悉又安靜的人影,提腿往他奶家跑去,他要去給他爸說,他讓自己喊媽的那個女人跑了。


    太陽熱辣辣的,蘇愉好多年沒這樣在太陽底下暴曬了,她從籃子裏掏出那間沒有補丁的軍綠色上衣搭在頭上,沒挎籃子的手背在背後,裸露的小胳膊躲進衣擺裏。


    蘇老頭靜靜地看她作妖,末了嘖嘖稱奇:“這有工作有收入的人的確不一樣,在這之前你在地裏幹活曬的後脖子褪皮也沒見你講究過。”


    蘇愉嘿嘿一笑,沒說話。


    “在大街上挨打了怎麽沒給家裏說?”他繼續問。


    “說了又怎麽樣,你又不讓我休了寧津另嫁。”


    “你罵不了你婆婆,我不一樣,你要是當時就給我說了,我像今天一樣去給你討公道,哪兒至於受這麽久的氣?”蘇昌國的煙鬥又開始發癢,它想敲在旁邊的榆木疙瘩腦袋上。


    蘇愉歎口氣,“麻煩太多了,給你說了你也氣,寧津他媽是個不長記性的,除非讓她怕我,不然她兒子不在家還是來找茬,你總不能天天來我家守著,而且還有平安他外家,沒有省油的燈。”


    “讓寧津去說,他把兩邊都搞好了你再跟他回去。”


    蘇愉沒應聲,埋頭走路。


    她這反應讓蘇昌國止步覷她一眼,“我說的讓你跟寧津趁早離了,你嫁他娶隻是威脅他家的話,你不會當真了吧?”


    他抬腳繼續走在,悶聲說:“別當真,我不會答應讓你跟他離婚的,這整個鎮上離婚的還不到一到一巴掌,我老蘇家也沒有離婚的姑娘。”


    “沒有先例,從我開始不就得了。”她捏著衣袖擦掉額頭上的汗,抬眼看了一下,過了這個橋再走個五分鍾就到村裏了,總算快到了。


    “我沒有離婚的閨女。”蘇昌國咬死了這句話。


    蘇愉沒再搭腔,她從一開始就明白蘇老頭的意思,寧津應該也清楚,如果他真想拉她回家讓她離婚,他在寧津他媽家就不會隻是含糊地嘲諷和威脅,最後隻能砸個桌子撒撒氣。換作要是奔著離婚的念頭去的,至少不會是他一個人去小女兒的婆家,罵架最拿手的還是女人,他會帶著她叔伯兄弟去把寧家給砸了,寧津這個女婿也是要挨打。


    而且還生怕鬧的不凶,男方不肯離婚。


    到了新河大隊,這時候已經下工了,外麵也沒人,蘇愉看她爹領著她像是做賊似的避著人,直到進了大門才鬆口氣。


    蘇愉想生氣又覺得好笑,“後悔接我回來了?怕我給你丟人了?那之後我是不是要躲在家裏?”


    “小妹回來了?”年輕的女聲從院子另一邊傳來,是蘇愉嫂子,也是唯一的親嫂子,嫁進來沒兩年就分了家,現在是兩家的房子連在一起,共用一個院子一個堂屋,但分開做飯,兩個廚房一東一西。


    “對,嫂子做飯呐。”她看見她掂了個鏟子。


    “嗯,你屋裏坐,我鍋裏還燒著火。”王紅梅笑笑轉身進屋。


    她沒問自己為什麽回來,也不提中午到她家吃飯,蘇愉也就沒吭聲,沒像以前那樣跑去廚房問她要不要自己幫忙。


    “媽,我回來了,做了啥飯?”她進屋自在的坐在灶門口幫忙燒火。


    “給人吃的飯。”


    “……”


    “姥姥,我回來了,做的啥飯?”


    不愧是母子,進門問的話一模一樣。他光著上半身,穿著條小短褲,看見灶門口看著他的女人,驚喜地“哇”了兩聲,撲過去摟住她,“媽,你是來接我的?”


    “怎麽黑的像個泥鰍?”她坐在小板凳上,跟這個站著的七歲的兒子一樣高,感覺到臉上濕漉漉的觸感,抹了一把他的頭發,“你又去河裏洗澡了?”


    “嗯,太熱了,我就跟表哥他們下河了。”他覷著他媽小聲說,她一貫怕他淹死,一直不讓他下水的。


    蘇愉對著他屁股拍了兩巴掌,“再下水我皮給你剝了。”她學著記憶裏的女人威脅。


    餘安秀從灶前走過來,揮走這兩個人,一手添柴一手捏著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都給我出去,坐在灶門口鍋裏沒火了都沒看到?中午不吃飯了?”


    “你出去,我給你姥燒火。”蘇愉起身後又坐下。


    中午炒了兩個菜,一個肉燒茄子,一個絲瓜雞蛋湯,燜的二米飯,飯菜上桌了,餘安秀扒一碗肉燒茄子給隔壁兒子一家送去,回來的時候碗裏端著一碗炒紅薯藤。


    她媽的手藝好,蘇愉雖然也會做飯,但沒有她做的有家常味兒,就著難得的飯菜,有些硌牙的二米飯她也往肚子裏刨了一碗。


    剛丟下碗小的就要睡覺,躺在涼床上他姥給他打著扇子,蘇愉收拾飯桌上的碗筷去洗,拿臭肥皂洗手上的油膩的時候順便把結了油汙的木盆也給洗了,放在太陽底下曬著。


    磨磨蹭蹭好一會兒,進屋裏一看,老兩口還坐在飯桌前,她歎了一口氣,認命般的坐在椅子上,垂頭說:“說吧,說了都好睡覺。”


    “回來了就多住幾天,看你公爹知道這事了是什麽態度,等寧津把事處理妥當了,他家有賠禮道歉的態度了,他來接你你再跟他回去,離婚的事別再提。”仍然是蘇昌國開口。


    “爹,媽,我是真處理不了這複雜的關係,都不想跟平安他奶他姥那兩邊打交道,這大半年小遠跟平安這倆孩子也相處不到一塊兒,隔三差五就打架吵架。”她看兩人麵色不變,加重砝碼:“我之前中暑喘不過來氣暈死過去的時候身邊沒一個人,我不知道我暈死過去多久,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身邊還是沒一個人,我暈的眼睛都不敢睜,隻能拚命喘氣,那時候我就知道,凡事還是要靠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那隻是個意外,這次出事身邊沒人不一定下次出事身邊還沒人,至於你婆家跟平安姥姥那邊,寧津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麽辦。”蘇昌國瞅瞅了對麵的小女兒,看著她歎口氣,“你是我姑娘,我也不用顧著你麵子說好聽話,你的性子又悶又老實,做事沒主意還不會操心,寧津腦子活,會賺錢會養家,心眼多但不壞,哪怕你倆都是二婚,說實在的,是你沾光了。好在你心思良善沒歪心眼,他也是看中你這一點,能放心的把平安交給你,他在外跑車能放心,我把話放在這裏,你就是鐵了心不當我閨女要跟他離婚,你以後也找不到像他這麽適合的男人。”


    “那可不一定,他家麻煩事那麽多。”


    “小愉,你在外麵是不是有人了?”餘安秀開口問,手上的扇子都停了。


    “沒有,我就不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人。”這是第二個人問她是不是外麵有人了,她懷疑知道她想離婚的都有這個疑問,比如她爹,隻是他不好問罷了。


    “既然沒有就老老實實過日子。”蘇昌國說了這麽多也不耐煩了,直接放話:“你要是離婚就在外麵當盲流吧,家裏不接收你的戶口,到時候小遠我也給許家送回去。”


    話落他又軟了聲,“你這些年做的最有能耐的事,就是拿捏住了寧津,他願意給你買工作,也願意幫你養兒子,你現在戶口在鎮上,每月有錢有糧,日子過得舒坦。你口口聲聲要離婚,你離婚後工作收回去了,戶口遷出來了,許家回不去了,沒錢沒家你吃什麽喝什麽?小遠誰養?我跟你媽都六七十了,快要靠你哥養了,幫你養不了孩子。”


    蘇愉歎口氣,“蘇愉”受欺負悶不吭聲的原因找到了,她再嫁帶走了兒子,戶口遷在了鎮上,她跟兒子吃的住的用的賺的全是靠寧津得來的,她沒有退路,也沒有更好的退路,所以她想靠忍來維持原有的局麵,意圖“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來獲取寧家所有人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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