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庾約回來,自己總該找個機會跟府內的人攤牌,然後從府裏搬出去。


    想到這個,星河低頭看著佑哥兒:“佑兒,娘親若是帶你離開,以後見不著……這府裏的人了。你可願意?”


    佑兒還不是很懂這話的意思,瞪大了眼睛望著星河,半天才說道:“娘親去哪裏,佑兒就去哪裏。”說著,生怕星河撇下他似的,張開雙臂把她抱緊。


    星河抱緊他的小身體,心裏盤算著將來該怎麽跟佑兒說實話,怎麽叫他改口……佑兒小小年紀,怎麽會懂這些?又能不能接受?


    當天,庾約卻並沒有回府。


    府內眾人望眼欲穿,不知何故。


    平兒派了人出去探聽,隻說是一早上,禦史台便陪著進了宮,後來禦史台的各位大人都退了,庾約卻並沒出宮。


    坊間也都已經傳開,竟不知庾鳳臣命運如何。


    眼見天色將暗,星河的心也跟著懸起。


    不管是什麽事,清早進宮,說了一天,總也能撕擼完了,庾約本該早出宮了的。


    如今沒有消息,顯然人還在宮內。


    可是有什麽緣故,需要留一個朝臣在宮中?


    星河的心底不由又出現李絕在杏花林張弓搭箭對著庾約的樣子,暗暗祈禱李絕千萬別衝動行事。


    從清早盼到天黑,當天晚上,庾約竟沒有回府。


    這夜,星河抱著佑哥兒,稀裏糊塗做了好些夢,有一個夢最為可怕,竟是庾約滿臉鮮血,死在李絕手上,李絕哈哈大笑,用沾滿血的雙手向她炫耀,她又氣又急,忍不住大哭。


    星河醒來後,再也睡不著了。


    看看懷中佑哥兒恬靜的睡容,不由把小孩兒往懷中抱緊了些。


    兩日後,宮內派了內侍,來至國公府宣旨。


    出乎意料,竟是太後宣國公府的詹老太君進宮議事。


    老太君還有點病體未愈,更不知太後意思,心裏隻擔憂敬妃跟庾約。


    庾清夢想要陪同照料,星河把心一橫:“我陪著吧。”


    清夢見她主動要求,在李絕跟前,自然比自己有用的:“那你要見機行事,不管怎麽樣,記得千萬別著急。”


    佑哥兒跟著奶母躲在外頭,聽見了便叫嚷:“佑兒也要跟娘一起。”


    詹老夫人還要勸阻,不料那來傳旨的太監笑道:“是了,太上皇多日不見小公子,頗為想念,帶著一塊兒最好。”


    於是星河陪著老太太,平兒親自帶著佑哥兒,一並進宮。


    第173章 誰先動的手


    星河陪詹老太君去麵見太後,卻給在半路攔住。


    原來是太上皇那邊派了人來,讓她把佑哥兒帶過去。


    詹老太君到底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並不張皇,平平靜靜地:“既然是這樣,你且自去吧。若是覲見了太上皇……再過來太後這邊就是了。且好生應答。”


    說著,又把佑哥兒拉到身邊,打量著他的小臉:“見了皇上,可要循規蹈矩的,別太頑皮啊。”


    佑兒乖乖地答應,老太君看著他可愛的小臉兒,笑眯眯地:“去吧。”


    星河同平兒,帶了佑哥兒,跟老太君一行分開。


    老太君走了幾步,卻又回頭看了眼她們母子的身影越來越遠。


    詹老夫人的眼中流露依依之色,隻聽身邊內侍輕聲道:“老夫人,別叫太後等急了呢。”


    “好。”詹老太君長長地歎了口氣,徐徐轉身。


    且說星河跟佑哥兒來到了太上皇的寢宮,裏頭太監迎了出來,不用宣召,便請了進內。


    平兒等丫鬟婆子留在外間,星河牽著佑哥兒的手向內,那太監不住口地笑說:“皇上聽說進宮,便等不及要小公子來見了呢。”


    說著,便見太上皇扶著一個內侍的手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兩人便站住了。


    那雙似曾相識的丹鳳眼在星河麵上一停,又看向佑哥兒,雙眸中也隨之露出光彩來。


    星河忙跪地行禮,佑兒也跟著跪了磕頭,像模像樣地:“參見太上皇,萬歲萬萬歲。”


    奶聲奶氣的腔調,逗得太上皇的臉上笑意綻放:“好好,快都平身吧,玄佑,到皇爺爺這邊來。”


    星河正慢慢起身,聽到這聲“皇爺爺”,大為疑惑,以為太上皇是叫錯了。


    佑哥兒卻沒急著跑過去,而是轉頭看向星河。


    星河忙道:“太上皇叫你,去吧。”


    得了她的允許,佑哥兒才喜喜歡歡地上前,太上皇俯身,想要抱他,旁邊的內侍忙勸:“使不得!您的身子骨……”


    太上皇卻皺了眉:“討嫌,難道我連這小家夥都抱不動了?”


    星河見狀忙上前了兩步:“太上皇,這孩子雖年紀小,卻沉的很,連我都有點抱不動了呢……”


    太上皇還沒出聲,佑哥兒已經明白了星河的意思,竟認認真真道:“佑兒大了,不用人抱了。皇爺爺不用抱佑兒。”


    這一聲“皇爺爺”,卻更是讓太上皇喜上眉梢,更何況這孩子的話真是很貼人心。


    太上皇便笑吟吟地問:“真的嗎?來,讓皇爺爺試試看你多沉了?”說著,竟還是俯身將他抱了一把,果然覺著敦實的很,一時哈哈大笑:“跟抱著個大元寶似的。”


    幸虧他隻抱了一把就將佑兒放下了,星河稍微鬆心。


    太上皇一手牽著佑哥兒的手,回頭看向星河:“你過來吧。”


    星河忙走兩步,隨在身側,太上皇卻把右手搭過來,星河心中一震。


    而伺候的內侍明明看見了,卻並沒有靠前,見星河回看,便向著她使了個眼色。


    星河這才確信他是要讓自己扶著的,急忙探手,扶住了太上皇的手肘。


    進了裏間,在寶座床之上落座,太上皇把佑兒放在身旁,內侍又搬了張椅子,讓星河在旁邊坐了。


    太上皇親親熱熱地抱著玄佑,笑道:“有日子不見了,可想不想皇爺爺?”


    玄佑道:“佑兒想呢!”


    太上皇道:“有多想?”


    “嗯,”玄佑思忖:“有天晚上做夢,夢見皇爺爺帶佑兒玩兒了!”


    太上皇喜不自禁:“那以後,一直留在宮內,皇爺爺都陪著玄佑玩兒好不好?”


    “好……”玄佑先答應了聲,卻又搖頭。


    “怎麽了?你不想?”太上皇有點驚訝。


    玄佑看看星河,竟道:“佑兒要陪著娘親的。娘親去哪裏,佑兒就去那裏。”


    原來他雖是小人家,記性最好,先前星河提過要帶他離開國公府,玄佑記得牢牢地。


    星河在旁有點坐立不安,聞言忙輕聲叫:“佑兒。好好回話,別……”


    太上皇若有所思,聽星河勸止,便道:“他童言無忌的,怕什麽?”


    “那,”太上皇低頭看著玄佑,望著他微嘟的嫩臉蛋:“就讓你娘親帶著玄佑,在宮內好不好?”


    “好啊。”玄佑這才答應,可突然又想起來,小聲地問:“那爹爹呢?”


    星河這會兒已經明白,太上皇必然是知道了她跟李絕的事。


    必然也知道玄佑是李絕的骨血,要不然,是不會像剛才那麽說的。


    可是……星河有點想不通,太上皇對玄佑好,是從第一次見的時候就格外親切了,難不成是第一回 見就知道了?


    突然聽玄佑問庾約,她的心又提起來。


    “嗬,”太上皇笑了笑,不露痕跡地看向星河:“你陪著國公府老太君進宮,可知道太後叫她去,所為何事?”


    星河垂眸:“臣妾不敢妄自揣測。”


    太上皇看了眼佑兒,突然道:“玄佑,皇爺爺給你準備了新鮮的糕點果子,叫人帶你去吃好不好?”


    佑哥兒依舊先看星河,星河道:“還不快謝恩?”


    於是太監上前來,領著佑兒先去吃東西了。太上皇才對星河道:“庾鳳臣給了你放妻書了?”


    星河低著頭:“是。”


    太上皇問:“他這麽做,是想讓你在國公府大難臨頭之時,得以脫身吧?”


    星河略一遲疑:“庾叔叔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可你並沒有聲張,也沒有離開國公府,這是為什麽?”


    沉默了片刻,星河才輕聲回答:“庾叔叔曾對我有恩,國公府也從沒虧待過我,倘若國公府跟庾叔叔無事,臣妾或許已經走了……但絕不能在他們遇難的時候,自己逃走。”


    太上皇靜靜地看著她,忽地笑了笑:“你果然……不一樣。”


    星河懵懵懂懂地,卻因為這句,聽出太上皇是讚許之意,便趁機大膽地問道:“聽說,庾叔叔被宣召進宮,可一直都未出宮,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庾鳳臣……”太上皇略沉吟,終於道:“暫時無礙。”


    星河聽他親口所說,心頭大石落地。


    太上皇卻又喃喃道:“庾鳳臣是個難得的,可惜有時候……聰明人若犯了糊塗,那可是九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星河心頭一驚,正要再問何故說這話,太上皇卻又轉開話題:“對了,當初太後為孝安太子選側妃,你是故意的那麽做派,想讓太後不喜歡……這麽做也是為了铖禦,是嗎?”


    星河聽他突然說起舊事,這才把先前的心頭疑問壓下,站起俯身,不敢抬頭:“請您恕罪。”


    “嗬,恕什麽罪,朕隻是突然覺著,原來冥冥中自有注定罷了,你不忘了他,他也不忘了你,”太上皇的口吻輕鬆的,又感慨般道:“铖禦的眼光是好的。你也沒辜負了他的心。”


    星河的臉上更熱了,不太適應在一個“長輩”,又是“太上皇”的身份麵前,被說出這些私情來。


    太上皇卻定睛看她:“不過,以後你進了宮……”


    他的目光閃爍,仿佛還有無限的話說,卻見佑哥兒手裏捧著一個碟子,竟是從旁邊走了出來。


    陪同的太監樂不可支地笑說:“太上皇,小公子覺著這栗子酥好吃,非要拿來要給您嚐嚐呢,瞧這份兒孝心。”


    太上皇看著佑兒步履蹣跚地走到自己身旁,頓時把所有話都咽下了,探手摸摸他的臉道:“這麽小小年紀,就這麽孝順?好孩子。”


    星河聽太上皇說“進了宮”,心不禁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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