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冷笑道:“信王太妃,你來的還真巧,這是在做什麽?特意帶了三王子,是來教訓本宮的?”


    冷華楓道:“娘娘恕罪,臣妾本來是要來請安的,隻是來的不巧罷了……臣妾也是才聽說了那個噩耗,實在震驚的很,唉……真真的可惜。”


    “不是可惜,是有人其心可誅!”給李絕打斷,何況又有冷華楓在,皇後的怒氣更盛了,垂眸看向星河,“我隻先處置了罪魁,自然再細細地料理那些所有涉及其中的,一個也逃不了!”


    星河的心嗵嗵而跳,先前庾清夢還跟她說過,王太妃進了京,如今竟就在跟前。但她已經無心去打量這位王太妃了,心裏所思所想,都是佑兒。


    正要再求,隻聽李絕說道:“娘娘,請問什麽是罪魁?”


    皇後瞥著他:“罪魁不是就在你麵前嗎?何必明知故問?”


    李絕哼了聲:“按照娘娘的說法,有人謀害了皇嗣,那娘娘是說容星河就是謀害皇嗣的罪魁?我看她好像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必要吧,娘娘這‘罪魁’兩個字,是不是毫無根據。”


    皇後皺眉:“是她的兒子把側妃撞倒了的,我自然要先追究她!何況她自己也承認了。”


    “她不過是為了維護那小家夥,想讓皇後娘娘消氣罷了。算什麽承認。”


    皇後怒道:“铖禦,你不要太放肆!”


    李絕淡淡道:“娘娘見諒,我隻是說實話而已。”


    皇後看了眼冷華楓,見她恍若無事、又像是在看好戲似的,竟沒阻止李絕。


    “铖禦!”皇後五內俱焚,眼底冒火:“你是怎麽了?那給他們害了的可是你堅哥哥的兒子!你不替你哥哥說話,反而出來維護?”


    “女人懷孕本來就很危險……”李絕琢磨著,心裏突然想起了城郊梨花林裏那場小鴛鴦的“生米煮成熟飯”,一刻竟生出個奇怪的念頭。


    咳嗽了聲,他道:“娘娘自然也該清楚,這沒生出來之前誰知會怎麽樣,也許、是側妃不小心自己滑倒了呢,又或者有著其他緣故……倒是不用急著先把責任推在別人身上,畢竟……好像側妃娘娘還沒說什麽吧。”


    “李铖禦!”皇後怒喝了聲。


    皇後盼望抱孫子盼了太久,沒想到千防萬防,千盼萬盼,竟會如此。


    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惠王府,那皇後恐怕立刻就會認為是惠王妃所為。


    但如今事情偏發生在國公府,她還能遷怒給誰?


    何況板上釘釘的,嬤嬤們都看的很清楚,是庾約的兒子狠狠推了一把。


    雖然那孩子還小,但皇後甚是懷疑,必定有人教唆!


    就算庾約身份特殊,她不願意大動幹戈,但現在好好地孫兒竟沒了,她不怪星河怪誰。


    誰知李絕竟然出來維護,底下內侍宮女見狀,忙跪倒:“娘娘息怒。”


    冷華楓也跟著屈膝欠身:“娘娘息怒。”


    皇後轉頭盯著她:“信王太妃,你不必說這個,倒也要管管自己的兒子!”


    冷華楓仿佛有點無奈地:“回娘娘的話,臣妾若是能管教,就不至於從小就送出王府了。”


    一句話提醒了皇後,她不怒反笑:“哦,本宮竟然忘了,三王子小時候不也傷過人命嗎!難怪這麽著急地出來,敢情是因為庾玄佑那小小孩子也幹出這種事,叫你心有戚戚然了。”


    李絕皺了皺眉,心裏默念了聲:“庾……玄佑……?”


    他隻知道那小孩子叫“佑兒”,此刻聽見全名,總覺著哪裏有些怪。


    思來想去,興許是因為那個姓。


    太刺耳了。


    冷華楓卻知道皇後娘娘是一語雙關,她不由看了眼李絕,卻見他神情有些怔忪,不知想什麽似的,仿佛走了神。


    皇後卻又冷笑道:“對啊,身為信王府的三殿下,因為傷了人命,還給送去道門修行了呢,容星河,你自己說,本宮要如何處置那孩童?”


    星河從李絕進門,一直低著頭,懸著心。


    此刻磕了個頭,緩聲道:“求娘娘開恩,臣妾願意領罰,隻是……娘娘仁慈,母儀天下,想來該不至於要對一個小孩子發難,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會傷及娘娘懿德之名。”


    冷華楓為這兩句話微微揚眉,不由多看了眼星河,眼底透出幾分讚歎之色。


    而李絕則注意到,兩滴淚隨著落在了星河膝下的琉璃地麵。


    本來那孩子怎麽樣,跟他不相幹,橫豎是庾約的種,就算送去道門佛門的,正好。


    可是看到星河這樣,他竟有一種感同深受的痛楚似的,竟舍不得看她生生地傷心。


    正皇後道:“哼,你不用拿話來擠兌本宮,本宮豁出去這個懿德不要,也得出這口氣。”她說著抬眸看向方才退下去的嬤嬤:“還不給我掌嘴!”


    李絕冷笑:“誰敢動她試試!”


    這一下,不僅是皇後,連冷華楓也怔住了。皇後匪夷所思:“你說什麽?”


    李絕揉了揉自己的手:“皇後娘娘,我今日得罪了,誰要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便不客氣了。”


    星河本來低著頭,聽了這話,著急地看向李絕:“小絕……”硬生生地把那個字吞了回去,改口道:“三殿下!”


    李絕垂眸,突然看到她臉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因為星河生得白皙,那掌印就顯得明顯,紅痕的地方微微腫起,看著十分可憐。


    “誰打的?”李絕驚呆了,扭頭看向那嬤嬤:“你?”


    那嬤嬤嚇得重又倒退:“不不……”


    皇後張了張嘴,快給他氣瘋了:“你真的太放肆了!這是本宮打的,怎麽,本宮還打不得她了?”


    李絕擰眉瞥向皇後,皇後給他銳利的眼神一掃,心中竟一窒。


    這刹那,她突然有種奇異之感,李絕身上像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氣質,尤其是這挾怒懾人的眼神,這淩厲的鳳眼的弧度,竟像極了一個人……


    而星河從驚,到怔,這會兒顧不得了:“三殿下!”


    她盡量鎮定而提高聲音:“臣妾知道你……跟我霄哥哥交好,所以才這般維護,其實,大可不必,皇後娘娘是仁慈之人,隻是在氣頭上而已,身為人母……我也很明白皇後娘娘的心情,求您不要再、再為了臣妾……激怒娘娘了。”


    星河知道,李絕這麽不避嫌疑,很快,皇後跟王太妃一定會看出蹊蹺。


    這豈不是一個大笑話了?信王府的三王子,竟會同一個有夫之婦……


    所以她急忙把容霄拉出來,隻說李絕是因為容霄的緣故才為自己“仗義執言”。


    另外,她不想讓李絕為自己跟皇後這般火藥味十足地,得罪了皇後,對他有什麽好處?


    她已經陷在其中了,又何必把他也拉下來。


    李絕何等聰明,立刻知道了星河的意圖。


    他絲毫都不在意,不在乎被人說什麽喜歡了有夫之婦,但他知道星河在意。


    因為知道她不想要人看出來他們間的關係,或者說曾經的關係,李絕的心裏,竟澀澀地大為不受用。


    把頭轉開,李絕淡淡道:“庾二夫人放心,我也不是為了你,就像是皇後娘娘說的,我不過是因為想到自己的身世,什麽心有戚戚然罷了。不過我說到做到,今日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


    星河聽了前半句,知道他都懂了,低頭看著琉璃地麵,影影綽綽是自己慘笑的臉。


    可那苦笑還沒展露,就聽到他又放出這兩句來,一時僵住。


    他什麽都知道,而什麽都不改。


    皇後盯著李絕的眉眼,又狐疑地看向冷華楓,信王太妃的目光則在星河跟李絕之間轉動。


    大概是察覺了皇後的凝視,冷華楓抬頭,四目相對。


    望著皇後恍若異樣的眼神,信王太妃若無其事地開口:“铖禦打小離家,是不太懂規矩的,他又年少氣盛,有口無心,請娘娘開恩莫怪。”涼七獨家


    皇後原本有無限的怒火,這會兒不知為何,竟心不在焉、莫名消減了許多。


    連對於王太妃這些場麵話,皇後都忘了去應付,她心裏影影綽綽地浮現出一個荒謬的、而又叫人無法相信的念頭,卻又如野草般無法遏抑。


    正在此刻,外頭有一人走了進來,恭敬地行禮道:“回皇後娘娘,王太妃,三殿下是時候該去上書房了。”


    這兩天皇帝怕李絕遊手好閑,就叫他每天往上書房去聽翰林學士講讀,就如先前在惠王府一般。


    那些翰林學士,多都是當初教過他的,因喜歡他舉一反三的資質,又久別不見,格外欣喜,自不必說。


    李絕早看到這進來的是戚紫石,心想這是什麽時候?還讀什麽書?他哪裏要理會。


    戚紫石卻衝著他使了個眼色。


    李絕不明白這眼色的意思,視若無睹,站著不動。


    戚紫石幹著急。


    卻在這時,一個內侍從殿外走進來,對皇後行禮道:“啟稟娘娘,皇上有命,讓傳庾二夫人去禦書房。”


    李絕聽到這句,心裏立刻明白了,當下二話不說抬腿往外走去。


    背後,皇後連李絕走開都沒在意,隻盡量收斂心神,有些驚疑地:“皇上傳容星河過去做什麽?”


    那太監道:“回娘娘,皇上覺著此事有些蹊蹺,已經命人把國公府裏一應涉及之人盡數拿下,準備再仔細審問。自然也要傳庾二夫人過去當麵問話。”


    皇後這才明白,點點頭道:“既然這樣,倒也罷了。”說著又掃了掃星河:“你隻管去麵聖,回頭本宮自然還要……”她沒有說完,但自是不能善罷甘休,隻先看皇上如何處置罷了。


    那內侍走到星河身旁,悄聲道:“二夫人,請吧?”


    星河謝恩起身,腿已經跪的酸軟了,慢慢地扶著膝蓋轉身。


    才將回身,突然嗅到一點高貴淡雅的清香。


    一隻手探了過來,將她扶了扶。


    星河抬眸,正對上一雙冷颯颯的眼睛,這婦人生得很美,而且自有一種很吸引人的獨特氣質,星河怔了怔:“多謝娘娘。”


    冷華楓並沒反應,隻望著眼前的花容月貌,仿佛也有些失神。


    星河悄悄地後退了步,又慢慢往外去了。


    那太監走在前頭,先一步過了門檻。


    星河扶著發酸的腿,緩緩地邁步。心裏在想的,是剛才內侍的那句話“一應涉及的人盡數拿下”,她雖覺著皇上不會對佑兒動手,但……


    這麽恍惚地思忖著,挪步出門,剛要轉身,手腕便給人握住了。


    星河一愣,忙抬頭,卻見竟是李絕!她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一直都等在殿外。


    四目相對,星河竟是無言,想到他剛才在殿內不遺餘力地維護自己,她怕皇後跟王太妃等看出來,很窘迫,但卻又知道他的好心,所以心裏……


    星河忙低了頭,不敢再跟他對視:“殿下……”她試著要把手抽回來。


    李絕屏息,然後道:“跟我走。”


    星河一愣:“什麽?”


    李絕已經轉身,拉著她往前,星河的腿還不靈便,身不由己,又怕人看見:“小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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