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幫,我殺了他就一了百了了。”小道士有幾分傲氣的。


    惠王很好脾氣地笑笑:“有時候殺人雖然痛快,但未必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


    小道士沉吟片刻:“他想娶靖邊侯府的姑娘。”


    “哦……是那位三姑娘。”惠王居然知道。


    “你怎麽知道?”小道士的眼神又流露不善。


    惠王笑說:“這種事雖隱秘,但要探聽,還是能知道的。你放心,我自然叫他乖乖地打消這個念頭。”


    “不用你賣好兒,你若不多事,我自己也能做到。”小道士看到桌上擺著的果子,便撿了一個又大又紅的橙子。


    惠王一拍手,侍從自外進來。


    他歪頭低低地吩咐了幾句,那侍從便退了出去。


    小道士看似沒有抬頭,仍有條不紊地剝橙子。


    惠王看著他的動作,見那長指上被橙皮的汁兒打濕了,李堅沉吟:“你是出家人,怎麽會為人家侯府的姑娘……出頭?”


    “用你管。”小道士低頭啃著橙子,一邊去吸那汁水。


    惠王很想遞給他一塊帕子:“那好,我不問了……你等等。”


    他攔住了李絕,抬手又取了一個橙子。


    從腰間摘下一把小小的匕首,掏出帕子擦了擦,然後將那橙子切開一片片的。


    “這樣吃,不容易髒到手。”將刀子擦幹了,重新掛回腰間,惠王看著李絕道。


    李絕看看他,又看看桌上那切成了很整齊的八片的橙子,卻沒有立刻去取。


    “你是什麽人?”他低頭又去啃手上沒吃完的那個,嘴裏含含糊糊地問。


    惠王停了停:“我……也算是個路見不平的人罷了。”


    小道士的嘴裏發出一聲類似嘲笑的“嗤”。


    惠王道:“怎麽了,你不信?我能做很多很多事呢。”


    李絕哼了聲:“這可不一定吧。”


    惠王皺眉,終於思忖著說道:“這樣吧,你有什麽難辦的事,你告訴我,看看我能不能辦就是了。”


    小道士翻了個白眼:“你是我的什麽,就這麽大包大攬,誰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何況,我才不欠人情呢。”


    惠王眨了眨眼:“你倒是個聰明的道士。”


    他打量著李絕的衣著:“你這一套袍服,是靖江棉布,而裏間的中袍,卻是貢緞,據我所知,京內的道士,能如此穿的,隻有青葉觀裏。”


    李絕的手一停:“哦,你去過青葉觀?”


    惠王笑看他:“你既然是青葉觀的道士,怎麽敢在京內闖禍?風來先生的規矩可是很嚴格的。”


    李絕舔了舔唇邊的橙子汁:“你認識陸機。”


    惠王道:“見過幾次罷了。”


    李絕沒有再說話,隻風卷殘雲般把那個橙子吃光。


    然後他抬眸看惠王:“你剛才問我有沒有難辦的事,我正有一件,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你且說。”


    “不急。”李絕把桌上的茶壺取過來,將雙手衝了衝。


    惠王正要把帕子遞給他,李絕卻將手直接在道袍上擦了擦:“我說過我不欠人情,你有沒有難辦的事兒,你說出來。”


    “你替我?”惠王覺著好笑:“哈……這不必了吧。我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你以為的大事,或許在我看來就是小事呢,”李絕把手擦幹淨了,“就像是我以為的大事,或者對你而言不成問題。”


    惠王琢磨著他這句話,大有道理。


    他終於開了口,卻並不是當真的那種,而是帶著幾分玩笑:“我很討厭一個人,簡直恨不得他去死,可他偏偏身體健朗,武功還高,看樣子還有好幾十年的活頭。”


    李絕道:“是嘛,你這個人真傻,豈不聞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惠王笑道:“是,你說的對,也許就有不測風雲呢。小道兄,那咱們就打個賭吧,如果他真的時運不濟,被生死簿勾了,那我就為你做成你想做的事,好嗎?”


    李絕從桌上取了一瓣橙子:“好啊。不過假如我贏了,你卻做不到,我就會把這件事張揚的世人皆知,讓大家都知道你才是那個勾魂的閻王。”


    “你知道我是誰嗎?就張揚?”惠王笑問。


    李絕垂著眼皮吃橙子:“那可不一定啊。”


    玄真殿內。陸機聽惠王說了花蕊樓的經過。


    他看向惠王:“所以,霸州的徐將軍被刺殺,是他做的?”


    李堅道:“本王聽說之後,也很不信。但……隻有這個一個解釋而且……”


    “而且怎麽樣?”


    “本王……得到了人頭。”


    花蕊樓裏他沒有跟李絕承認身份,本以為李絕不知。


    誰知,李絕竟把徐琰的人頭直接送了去,這是宣告,也是警示,是告訴李堅:該他實踐諾言了。


    陸機幾乎站起來。


    他想到了之前庾約的警告:你放他出來,遲早會惹出更大的禍事。


    真是個烏鴉嘴。


    李堅看著陸機的臉色變化:“風來先生。我起初想,他之所以認得本王是誰,是因為本王先前來過幾次青葉觀。但……”


    他叫手下人去查,才知道青葉觀的小道士叫李絕,是才進京不多久的。


    陸機道:“王爺想說什麽?”


    李堅道:“他是怎麽知道本王是誰的?”


    陸機說道:“也沒什麽稀奇,興許是哪裏走漏了風聲,他又是個耳聰目明的。也許早從王爺的言談舉止裏看了出來。”


    “可是……”李堅皺皺眉,臉上浮現些許若有所思:“本王在看著他的時候,總是莫名地也有種熟悉之感。”


    陸機心頭一沉,竟不能答。


    李堅看向陸機:“說到這個,本王卻想起了一則傳聞。”


    “什麽傳聞。”


    惠王道:“多年之前,曾有人傳說,信王府的三弟弟因為什麽體虛的緣故被度化出家了,還有的說他是被養在王府,隻是外人見不著……信王叔一直在遼北,經年不回,所以竟不知此事真假。”


    他的雙手仍是合攏在腰間,兩根拇指風車一樣輪轉,至此忽然刹住。


    李堅抬頭看向陸機:“據我所知,風來先生當初,跟信王叔也是有些交情的?”


    陸機見他已經猜到了,索性垂眸不語。


    “風來先生,小道長他……”李堅輕輕地歎了聲,語氣卻是又釋然又惆悵地:“真的是铖禦弟弟?”


    第53章 .三更君這次不翻牆


    玄真殿外,李絕靠在廊柱邊上,手中的兩枚棗核已經給磨得發亮了。


    他本來想找個機會進去偷聽,但陸機非同等閑,而且跟著惠王來的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輩。


    李絕等的有些心焦。


    他覺著惠王不至於連那件事也做不到。


    在花蕊樓裏,李絕已經認出了惠王的身份,所以才趁機跟他打了那個賭。


    他不想讓陸機再處處的管束自己,比如,那什麽不可以入京城的爛規矩……


    本來李絕對於京城確實也沒什麽興趣,所以那規矩對他來說有沒有都沒什麽兩樣。


    可誰叫星河回了侯府呢。


    所以他需要借助惠王的身份來壓住陸機,陸風來再怎麽超凡脫俗不同一般,也不至於要跟未來的儲君對著幹吧。


    隻是李絕沒料到的是,他雖然看出了惠王身份,而李堅,卻也猜出了他的。


    正在李絕胡思亂想的時候,殿內傳來了陸機的一聲喚:“你進來。”


    小道士轉身向內,才進門,就發現李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熱切地,透著亮。


    李絕不由瞥了眼陸機,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


    惠王不錯眼地望著他,從頭到腳,從發絲,到鞋履,仔仔細細。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誰,李絕隻怕要一拳揮過去。


    就算知道他是誰,小道士還是皺緊了眉。


    他走到陸機身前,不行禮,也不客套地問:“叫我幹什麽?”


    陸機籲了口氣:“你不想我管束你是不是?”


    “又怎麽樣?”


    “我細想了想,確實也不該看的你太緊,你畢竟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主張。”


    李絕等著他後麵的話。涼七獨家


    陸機道:“你想進京城,想要做什麽,我都可以不管你,隻有一件……你不能再隨意殺人。”


    “我從不隨意殺人。”李絕淡淡地回答,又問:“你真不管我了?我還俗也不管了?”


    陸機歎了口氣,哼了聲:“就算穿著道袍也不妨礙你娶親。”


    李絕笑道:“說的也是,不過傳出去好聽點兒罷了。”


    旁邊李堅看他喜笑顏開的樣子,甚是可愛,便脫口喚道:“铖禦……”


    李絕臉色一沉,看向惠王,又瞪向陸機。


    怪不得惠王剛才的眼神那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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