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那刺鼻的味道,蘇瑾玥嫌棄的撇過頭去。


    “姑娘,烏頭毒可不是馬虎,餘毒不清幹淨可是要傷身的。”有這麽個難伺候的主子,不言真的是操碎了心。


    蘇瑾玥推辭不過,隻得捏著鼻子一口將藥灌了下去。喝完藥,又立馬捏了兩顆梅子放進嘴裏,才將那苦澀的味道給壓了一壓。


    “明日往藥裏添一味甘草。”蘇瑾玥端著茶盞漱了好幾次口,嘴巴裏濃濃的藥味才淡了些許。


    “姑娘既然這麽怕吃藥,做做樣子就行了,偏要來真的……”


    “不做得逼真一些,又怎能讓崔氏栽這麽大一個跟頭。”蘇瑾玥歪在繡花軟枕上打著扇子,愜意的很。


    “您好歹也得提前知會一聲,昨兒個半夜,可是把奴婢嚇壞了!”不言難得這麽多話,字字句句都是在替主子擔心。


    那可是毒啊,不是糖丸,怎麽能說吃就吃呢!


    “出其不意,才能像那麽回事。事先商量好了,容易留下破綻。”蘇瑾玥做這事隻跟二丫通過氣,其他人都沒告訴。


    如此一來,無論誰想查,都不會有結果。


    蘇瑾玥輕歎一聲。何時,她也成了這般有城府的人了?


    不出蘇瑾玥所料,崔氏反應過來之後,便起了疑心,曾派人暗中調查此事,想要從中尋找蛛絲馬跡,戳破蘇瑾玥的計謀。從而贏回國公爺的信任。可惜,她的兩枚棋子,成媽媽已死,二丫也被發賣出府,她想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根本就不可能。


    這個啞巴虧,崔氏是吃定了!


    第77章 塵埃落定


    國公府這次鬧得動靜不小,崔氏狠狠地發了通脾氣之後,回了趟娘家。回來之後,便慢慢的沉寂了下來。即便馮氏故意挑釁,她也無動於衷,隻當沒瞧見,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倒是叫府裏眾人詫異不已。


    “莫非是改了性兒了?”不語說起這事的時候,滿臉的不敢置信。


    蘇瑾玥搖了搖頭,覺得她過於天真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見過哪個歹人會一夜之間改過向善的?”


    不語撓了撓頭,說道:“姑娘的意思是,她這是暫時蟄伏了起來?”


    “幾次三番的栽在我手上,她豈會善罷甘休。指不定暗地裏籌謀著些什麽,然後來個出其不意,給我致命一擊罷了!”蘇瑾玥正在製香,一邊熟練地撥弄著銅勺子,一邊抽空回答她的提問。


    “那咱們該怎麽辦,總不能坐以待斃!”不語擔心的擰起眉頭。


    “敵不動我不動!拿捏人的法子無非就那幾種,她有招盡管使出來便是。你們隻要把這院子給我守住了,便沒有她的可乘之機。”蘇瑾玥想得挺開的。


    與其每日提心吊膽的防備著,倒不如活得肆意,船到橋頭自然直。


    *


    “夫人,這事難道就這麽算了?下藥一事,分明就是四姑娘自個兒整出來的!平白無故的冤枉了成婆子不說,還害得夫人……”常嬤嬤話還未說完,就被崔氏冰冷的眼神給打斷。


    被蘇瑾玥擺了一道之後,常嬤嬤也因為牽扯到成媽媽一事中,被國公爺罰了半年的月銀,吃了不少的掛落。新仇加舊賬,常嬤嬤真是恨毒了蘇瑾玥。隻是,她一個下人,根本就不是蘇瑾玥的對手,隻能想著法兒的攛掇崔氏替她報仇雪恨。


    崔氏當然不想就這麽算了!奈何無憑無證的,她也拿蘇瑾玥沒辦法!若真要細查起來,搞不好還得把先前的那幾樁事給抖落出來,反而得不償失。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崔氏的嫂子錦衣侯夫人前些天對她說的話。


    崔氏的兄長,任戶部侍郎。因隨晉王南下,賑災有功,不久之前聖上恩準,承襲了爵位。崔氏的嫂子自然也是妻憑夫貴,封了誥命夫人。再加上崔氏的侄兒在恩科中一鳴驚人,被欽點為探花郎,真可謂是雙喜臨門。


    一時之間,崔氏一族如日中天,風光無限。


    正因為如此,國公爺才沒禁了崔氏的足,隻讓她將掌家權分了一半出來。但這懲罰對崔氏來說,比打她一頓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聽你這麽一說,倒是個不簡單的。隻是,她一個鄉下養大的丫頭,怎麽會有這等的本事?”錦衣侯夫人慢條斯理勳勳誘導。


    “嫂嫂的意思是,她背後有人?”崔氏擰著帕子,眉頭緊蹙。


    “你堂堂國公夫人,她若沒人作靠山,敢不把你放在眼裏?你細細想來,這偌大的公府裏,又有誰是連你都沒辦法撼動的?”


    “你是說……老夫人?”可她為何要這麽做?


    “權力可是個好東西!一旦嚐過它的滋味,就不會再輕易罷手。”錦衣侯夫人摸了摸頭上的寶石金釵,終於也有了揚眉吐氣的一天。


    之前,因為爵位遲遲沒有落到崔氏兄長的頭上,她整日惶惶不安,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生怕有人在背後使絆子。畢竟,老侯爺膝下光是兒子就有七八個之多,且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如今,聖旨已下,塵埃落定,那些人自然就蹦躂不起來了。甚至,還要反過來巴結她這個侯夫人,以便在分家的時候能夠多得些好處。


    所以說,她才說權勢是個好東西。


    老夫人雖隱退多年,不問府裏的事情,可畢竟也當過家的,又豈會心甘情願的放手。國公爺雖說是她親生的,感情卻不親厚,崔氏進門之後她也是怕被人說閑話,這才不得不將掌家之權交到崔氏的手裏罷了。


    崔氏回想著錦衣侯夫人的話,麵色越來越冷。竟是老夫人在背後搞鬼麽?難怪一早就把兩個得用的丫鬟塞進了玲瓏閣,原來打的是這主意!


    老夫人一直不喜她,她是知道的。至於為什麽不喜,無非是她進門的手段不怎麽光彩罷了!可她也是被逼的!當初,提出要跟崔家結親的是她,出爾反爾轉頭抬了楊氏進門的還是她!若非她反反複複的,她又豈會落人笑柄,被人誤解,到了十八還嫁不出去!


    崔氏沒想過的是,老夫人當年的確有意跟崔家聯姻,可也不過是口頭上的玩笑話罷了,連庚帖都沒換過,如何作得數!是她死心眼兒,看上了蘇家世子,一門心思的想要嫁他,又能怪得了別人?!


    “那個老不死的,遲早要她好看!”崔氏狠狠的一拍桌子,眼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冷芒。


    *


    太後賜婚也有些時日了,因為開設恩科給耽擱了,好不容易閑下來,禮部便將折子遞了上去。景帝命欽天監推算了一番,將成婚的日子定在了來年的五月初八。蘇瑾玥的生辰是五月初五,剛好趕在及笄禮之後成婚。


    旨意下來之後,禮部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北冥成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一個都不能少。普通人家都如此,親王娶親更為隆重。這六禮走下來,差不多都要一年之久。


    這日,景帝駕臨永壽宮崔貴妃處,崔貴妃陪著用了晚膳後,便說起了此事。“皇上也心疼心疼炎兒吧!眼看著齊王都要成婚了,炎兒卻還沒定下。哪有做兄長的還未娶妻,做弟弟的就要先娶的道理嘛……”


    崔貴妃慣會撒嬌賣乖,卻又不會令人覺得無理取鬧。


    景帝愣了愣,說道:“炎兒不是定了忠勇侯府薛家的姑娘麽?”


    崔貴妃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皇上難道忘了,忠勇侯薛家的那位姑娘年前得了一場大病,香消玉殞了!”


    因為這事,晉王蕭子炎還差點兒背上了一個克妻的惡名。


    景帝扶著額頭,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你可是有了中意的人選?”


    “臣妾倒是覺得有幾家的姑娘還不錯,不過最後還得由皇上您來定奪。”崔貴妃是個伶俐人兒,不但掩飾了自己的野心,還拐著彎兒的奉承著景帝。


    一代寵妃,不可小覷。


    第78章 踩在腳下


    齊王府


    “主子,這是宮裏頭傳來的消息。”開陽從外頭進來,呈上一封書信。


    這書信乍一看沒什麽可疑的,無非是嘮叨家常,洋洋灑灑寫了兩三頁紙,沒什麽實質性的內容。隻有通過特殊的解讀方法,才能窺探隱藏其中的信息。


    蕭子墨提筆框了幾個字,連起來的大概意思就是:晉王妃人選。


    後麵列舉了幾個姓氏,黃、崔、顧、蘇。


    這幾個姓氏當中,既有老牌的世家大族,又有新崛起的朝廷新貴。崔貴妃是個聰明人,挑選的這幾家皆是景帝的心腹,且在朝中的官職不顯。一來,這幾家皆有實權,日後可以為晉王所用。二來,又可以取悅君王,打消帝王的疑慮。


    蕭子墨將這幾個姓氏一一列在紙上。


    黃家乃武將世家,世世代代駐守邊疆,為北冥立下汗馬功勞,頗得景帝賞識。


    崔家乃江南望族,聲名赫赫人才輩出,曾出過好幾人首輔,狀元郎探花郎無數,崔氏女更是一家女百家求,姻親遍地。崔家,亦是晉王的母族。


    顧家算是這幾家裏頭門第最不顯的,算是新貴一流,顧家家風清正,忠厚耿直,顧家如今的家主官至四品禦史。


    最後一個蘇家,想必指的就是成國公府。


    蕭子墨修長幹淨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案幾上敲打著,久久沒有做出回應。晉王要娶哪家的女兒做王妃,他一點兒都不關心。可涉及到他未來王妃,他就不得不多上點兒心。


    沉默片刻,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薛字。


    開陽會過意來,說道:“主子的意思是,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忠勇侯府?”


    蕭子墨微微頷首。


    忠勇侯府薛家的姑娘,曾被太後誇讚過。崔貴妃為了討好太後,轉過身就想方設法的求了恩旨,定了薛家女為王妃。隻是後來不知怎的,薛家姑娘突然就病死了。這門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說起來,這薛家還挺傳奇的。草莽出身,脾氣火爆,大字不識一個,卻個個兒英勇善戰。於當年擁立景帝有功,故而被景帝高看一眼,封了個侯。且薛家無論男女,從小皆習武,性子爽辣。故而,沒少得罪人,屬於中立的一派。


    當年,皇帝賜婚的時候,薛家人還老大不樂意。隻是聖意難為,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下了婚事。可惜那薛家女沒命等到成婚的那天,就香消玉殞,世人皆說是薛家女沒那個福氣。可事實究竟如何,隻有極少數人知道。


    很不巧,齊王就是知情者之一。


    齊王平日裏修身養性,鮮少在人前露麵,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個碌碌無為的庸人。身在帝王家,若沒點兒保命的本事,怕是會活不長久。


    齊王自懂事起,就在暗中積蓄力量。他手下能人異士不少,統共分為七部,分別由天樞、天權、開陽、天璿、天璣、玉衡、搖光執掌。


    天樞坐鎮京師,為情報總管。他的眼線遍布整個北冥,隻要哪裏稍微有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大到各府不為人知的機密,小到哪家官爺睡在哪個小妾屋子裏,隻要你想知道,出得起價錢,他都能查到。


    天璿乃薑氏一族僅有的獨苗。算起來,與蕭子墨是表兄弟。薑家覆滅之時,他正拜師學藝,躲過一劫。後改名換姓,投身軍中,短短數年,就由一個守城士兵升為昭信校尉。別看這官職不起眼,卻是正六品。他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假以時日,必定官拜將軍。


    天璣掌管錢財,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他的生意做得極大,各地都有分號,齊王府大大小小的開支,以及手底下養的那些人,全都靠這些錢養著。


    天權最為神秘,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他的身份,知道的寥寥無幾。他是蕭子墨的至交好友,亦是軍師,出謀劃策,不在話下,曾幫他解決了好幾次危機。


    玉衡最招搖,京都出了名的紈絝。因著身份尊貴,世家子弟爭相巴結,是拓展人脈的一把好手。不過,鮮少有人知道他與齊王交好。


    開陽擅武,是蕭子墨的貼身侍衛,亦是暗部首領。每年都會專門從各地收養棄嬰遺孤,將他們訓練成以一敵百的勇士,護衛齊王府,暗中執行任務。


    搖光,是七部中唯一的女首領。精通易容術,八麵玲瓏,長袖善舞。天樞手中的情報,大多來自她經營的攬月樓。


    此七人,都是蕭子墨的親信。所以,這些年來,即便是備受景帝待見,門庭冷落,他也獲得肆意瀟灑。


    蕭子墨繼續在紙上寫道:薛家女死因。


    開陽很是訝異。


    主子怎麽突然對薛家的事兒感興趣了?!


    *


    蘇瑾玥能下地的時候,齊王府的管家突然登門,送了幾筐桃子來。眾所周知,齊王蕭子墨就是一個不受重視的閑散王爺,無權無勢不說,還是個啞巴。每年的俸祿就那麽點兒,又無母族可以幫扶,日子過得清苦不足為奇。


    隻是,兩人親事已走了六禮中的第三禮,齊王才反應過來,可見他對這門親事並不怎麽上心,故而連禮送得都如此草率。


    在得知齊王府送來的東西是何物時,國公府的人暗地裏可沒少笑話蘇瑾玥。


    “一個鄉下養大的丫頭,也就配這幾框果子!”蘇瑾瑗聽完丫鬟的稟報,心裏的氣順了不少。


    “可不是?想必將來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紫鵑配合的譏諷。“哪像咱們姑娘,將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


    “休得胡說!”蘇瑾瑗嘴上教訓著,心裏卻喜滋滋的。


    近來,崔貴妃可沒少賞賜她東西,可見對她的中意。雖說尚未請旨賜婚,但以崔貴妃的熱絡來看,隻是早晚的事。


    紫鵑察言觀色,知道自家姑娘並不是真的生氣,越發將她往高了捧。“放眼京都,也就姑娘這般品貌才華能配得上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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