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數落她的畫麵曆曆在目。


    “為了一個負心漢尋死覓活,溫酒酒,媽媽真是白養你了!”


    溫酒酒。


    是的,就是這麽巧,謝清鶯為她做的□□,竟是與另一個女子的容貌,像了九成,這女子的名字便是溫酒酒。


    通過這幾天聽到的零碎的議論,還有身邊人的透露,容鳳笙得知,這溫酒酒,乃是這春風樓裏的頭牌,前段時間,私下裏與一書生相好,連生意也不做了,就等書生金榜題名來娶自己,為此將自己的積蓄都拿去給書生作官場上的打點往來。


    溫酒酒對這書生,可謂是掏心掏肺,無私奉獻,幾乎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人家。書生也爭氣,前幾日,跟梁王世子攀上了交情,在世子手下混了個官做。


    溫酒酒以為,總算熬出頭了。


    然而等來的,卻是書生另娶他人的消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封斷交信。


    大意不過是你一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妓.女也敢妄想雲雲。


    絕望之下溫酒酒投河自盡,此刻不知被河水衝到了哪裏。


    “酒酒姑娘,裝扮好了麽?莫讓大人們等急了。”


    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是溫酒酒的婢女,小蓮。


    今日春風樓設宴,梁王世子宴請丞相大人,正巧,那書生也在。


    容鳳笙看向鏡子,眯了眯眼。


    丞相,荊幸知,沒想到他們竟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第72章 072   二合一


    072


    小蓮偷偷看身邊的人。


    她薄施了粉黛, 膚色白皙,嘴唇朱紅,柳腰輕擺, 湘妃色的裙擺帶起陣陣香風。行動之時,還有大病初愈時的虛弱之感,輕易便可以勾起人的憐惜。


    “姑娘,你就別再傷心了。這次梁王世子還有荊大人都在, 姑娘好好伺候,莫再想著那負心之人,左右不過是個七品小官, 連給世子提鞋都不配。”


    旁邊傳來幾聲譏諷, “但凡進了春風樓就沒一個幹淨的,還想清清白白地嫁人,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聲音不大,卻足以令人聽清。容鳳笙擺頭,看見一個嬌媚女子滿臉譏諷。


    想來,這就是溫酒酒素日裏的對頭,溫酒酒頂著春風樓的花魁豔名, 自然有不少想同她爭這個頭銜之人。


    天下多少女子都困囿於這一方天地, 不得不對著男子媚笑討好,以換取生機, 這是她們安身立命的全部手段。


    容鳳笙歎了口氣, 沒有理會那女子,拉了拉肩上的衣服,這件衣裳十分大膽,大半肩膀幾乎全部都露出來了。


    小蓮領著她走進那間上等的廂房。裏麵果然坐著幾位公子哥,荊幸知也在其中。隻是, 最裏還拉了一張簾子,後麵顯然也坐著一個人,香爐裏煙氣嫋嫋,緩緩地攀升而上。


    容鳳笙進門來,樂妓彈奏琵琶的手指未曾停下,曲聲靡靡,眾人飲酒的飲酒,談笑的談笑,期間,有個公子瞥來一眼。


    當即滿麵調笑,“這就是春風樓的花魁?”他有些失望,“看上去還不如小爺我前些日子納的小妾!”


    容鳳笙抬眼。


    那公子一怔。這雙眼倒是有點看頭,含情脈脈,顧盼神飛。


    他同伴臉色卻不怎麽好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溫酒酒與之相好的書生,得了世子青眼,混了個小官。


    原本以為溫酒酒跳河自盡,一命嗚呼誰知又好生生地站在這裏。他生怕溫酒酒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下了他的麵子。


    當即一拍桌子,“老鴇呢,就弄這麽個來糊弄咱們,是不把世子爺放在眼裏?”


    謝星瀾笑道,“無妨。”他支著下巴,貓兒眼眨巴眨巴,“我倒覺得酒酒姑娘氣質不俗,能夠擔得起這花魁之名,想必定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那書生連連附和,“是,是,世子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容鳳笙欠身道,略壓低了聲音,“世子爺謬讚。”


    溫酒酒擅琴。陪這些公子哥兒們玩樂,自然是要來一曲助助興。容鳳笙緩緩行過眾人,衣袖忽地被人一拽。


    她閃躲不及,撐著手臂往上看,對上含著笑意的貓兒眼。若非她的平衡好,此刻怕是狼狽地跌倒在他腿上,謝星瀾笑的單純,又有一絲戲弄失敗的掃興。


    “姐姐怎麽這麽不小心?”


    眾人哄笑。分明是他故意出手,那些人卻七嘴八舌,都說是容鳳笙故意往世子身上撲,讓她矜持點。容鳳笙的目光在謝星瀾麵上掃過,唇角微抿,卻沒說什麽。在她眼裏,謝星瀾不過是個小孩罷了。


    對付小孩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感到無趣。於是容鳳笙沒說話,徑直坐到了古琴前,手指落下,琴音流水般瀉出。她技藝不錯,青樓女子中算是翹楚。


    但懂些門道的便聽出來,不過爾爾,難登大雅之堂。


    眾人沒有將這插曲放在心上,該說說,該笑笑,氣氛熱鬧極了。便是那書生見溫酒酒這般安分,也鬆了口氣,向丞相與世子敬酒。唯有簾子後的人影,從頭到尾,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書生雖然疑惑,不過想到這位是世子爺的貴客,便也起身,端著一杯酒向著簾子走去。


    “這位公子,為何自斟自飲,不如與我等同樂,”他麵上帶了醉態,自認是世子跟前的紅人,這人便是再怎麽不合群,也要賣自己一個麵子。


    眼前寒芒一晃。他感到冰涼的尖利直直抵著腹部。


    “滾。”


    那竟是一把劍,劍身細長,泛著冰棱般的冷光。而劍柄上垂落血紅流蘇,根根分明。


    書生冷汗直落。


    哪有人出來喝花酒,還隨身帶劍的?!


    他連忙連滾帶爬地滾到了座位。


    這時,琴弦走調了一個音。容鳳笙平靜垂目,拂過斷了的弦。


    她起身,看似懊惱不已。


    “妾身技藝不精,各位大人恕罪。”


    她心裏,遠遠不像是表現出來那樣平靜,驚濤駭浪絕不亞於那書生。真是陰魂不散啊……


    “兄長你說,怎麽辦?”


    謝星瀾眼底一暗,看向簾子後的人影。


    劍光已經收回,那人似乎飲酒擲杯,隱隱有杯盞倒落的聲音傳來。


    謝星瀾不由得皺眉。


    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打進上京,奪得這無上高位,可不是為了再被人一鍋端了。


    他這位小堂兄能力手腕一絕,隻是在情之一字上,實在有些一條大路走到黑的執念。不能見他再這般頹喪下去,謝星瀾決定帶他見見世麵。


    世上女子何其之多,萬紫千紅、目不暇接,若是那些規矩的世家女子不能令他動情,這花樓中千嬌百媚,總行了吧?


    “溫酒酒?”


    碎冰濺玉的嗓音。


    即便是隔著簾子,容鳳笙依舊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


    不好輕舉妄動,她佯裝惶恐。


    “是。”


    他似乎默了默,“折枝,會麽?”


    容鳳笙垂眸。


    折枝舞?自從宮廷中流傳出來以後,被人爭相模仿學習。但在這煙花靡靡之地,極少有人跳這用來祝壽祈福的舞蹈,也難怪,席間眾人都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聞言,便是荊幸知也擺頭看了過來,目光中隱約有著玩味。


    一個小小花魁,跳起那高貴端莊的折枝又是何等風情?這就像逼著一位公主跳脫.衣豔舞那般,本身就具備極大的反差,不禁令人生出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子的臉上,這壓迫的氣氛,便是不會也該硬著頭皮說會了吧。


    小蓮滿心緊張,她記得自家姑娘是會跳折枝舞的,而且跳的還不錯。若非這裏都是貴人得罪不起,小蓮都想替她回答了。


    誰知,她家姑娘卻說,“大人見諒,這支舞,妾不會。”


    氣氛驟然安靜。


    小蓮大驚。


    “姑娘你明明,為何……”


    容鳳笙卻很快將她的話頭截住,“折枝舞乃是神靈祝禱中,巫族的祈禱儀式變種、傳承下來,多在宮廷宴會與盛大典禮中才會展示。妾不敢跳,也不能跳。”


    “妾若是跳了,恐怕沒命走出這裏。”


    謝星瀾滿不在乎,“無妨,不過是一支舞而已。”


    “你一個小小花魁,還懂這許多?”荊幸知忽然開口。他眼中有一抹興味。


    容鳳笙垂眼,“這些都是妾聽人說的。”


    有知道溫酒酒與人有牽扯的,不禁都向著書生望去。書生卻皺眉,覺得這個女子有些陌生。溫酒酒平日裏性情嬌怯,眼前之人雖有著溫酒酒一樣的嬌弱外表,可眼神姿態全無那股怯意。


    “不會折枝,”


    書生忽然道,“就跳你最拿手的那支,叫做濕意吧,想必各位貴人都能滿意,”


    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酒,本就是助興的好東西,此時瞧著溫酒酒裸露在外的冰肌玉骨,他目光渾濁,不免有些昏昏然。


    “詩意?”有人好奇,這舞蹈的名字倒是風雅。


    書生笑意更深。


    到底是市井出身,床榻之間助興的東西,他也堂而皇之提出,也不怕汙了這些貴人的耳朵。


    小蓮有心憤懣,但姑娘本就是這般身份,她便是辯解都會顯得蒼白。


    謝星瀾彎了一雙貓兒眼,捧著臉頰,笑得純良。


    “跳的好,本世子重重有賞。”


    容鳳笙知道這所謂“濕意”,春風樓每位姑娘都拿手的。


    穿上露臍裝,在舞到最盡興的時候,由仆人掬水潑去,濕發、濕眼、濕麵,眸帶濕意,纏綿悱惻,腰若水蛇,叫人看了欲.望橫生。


    容鳳笙從小學習各類舞蹈,為了今後可以和親,自然是什麽都會一些,咬了下唇,下去換了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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