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容鳳笙歎氣道,“你走吧,”


    謝清鶯眼底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我保證!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一點一點跪行過來,跪在容鳳笙的腳邊,眼淚頃刻間滑出了眼眶,嗚嗚地哭泣著,鼻尖發紅,看上去可憐得不行。


    “阿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這眼淚說掉就掉,以前不知騙了繁衣多少的同情。容鳳笙想著,半晌慢吞吞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眼底卻沒有什麽多餘的感情。謝清鶯卻拚命貼近,隻為感受她手心的溫度。


    她妖媚的眼眸半闔,卻令人感受到了她深深的眷戀,以及發自內心的依賴。這樣的女子。容鳳笙忽然很想知道,當初繁衣有沒有動心?


    想必,又是一段她不忍知道的往事了。


    她半天都沒有說話,謝清鶯又慌張起來。“阿姊!你信我,我是真心為你著想的!”


    謝清鶯見她抿唇,急急地伸出四根手指,指天發誓,道,“若是我此言有假,必遭天打雷劈!我欠了繁衣太多,我真的是願意好好輔佐阿姊的,願意好好補償你的,阿姊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她又是發誓又是哭泣,容鳳笙被磨得沒了脾氣,歎了一聲。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是怎麽來的,就怎麽送走吧,而且要恢複原樣,明白嗎。”


    謝清鶯看了看榻上。


    男子麵上紅暈還未盡褪、滿是美人受難的脆弱感。


    身形卻極為修長,想來重量亦是不會輕到哪裏去,謝清鶯的麵色,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而後低下頭,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都安排好了嗎?”容鳳笙又問。


    “嗯。”


    “阿姊當真要這般做?可若他不信怎麽辦?”


    “管不了那麽多了,”容鳳笙揉揉額頭,淡然道,“為今之計,走為上策,若是被他反應過來,提前行動,你我沒有半點勝算。”


    轉眼就到了年末。


    寺裏也是有了過節的氣氛,路上容鳳笙還得了幾個小沙彌送的福袋,或是零嘴兒,或是佛珠串,還有祝福的話語,她莞爾,便以一些金葉子回贈。


    紫衣人遠遠看著她與小沙彌們說笑,輕柔的聲音飄進耳中,在心中泛起了圈圈的漣漪。


    他像是失神般,盯著女子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又垂下眸,靜靜看著腳下的雪。那裏落了梅花的花瓣,仿佛血淚凝結。


    麵前忽地出現一雙素履。


    青色的袖角一晃,一隻素白的手,拈著什麽在他眼前晃了晃。


    “郗大人,此物送你。”


    是一隻福袋,喜慶的紅色,裏麵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麽。


    郗鑒雪拿在手中,卻沒有打開看。


    他忽然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容鳳笙詫異,“你說什麽?”


    “你想要紫香,對不對?”


    郗鑒雪的聲音有些不甚平穩。


    那天他中藥的時候,她將手放在他的心口,聲聲低念,他都聽到了。


    “你知道了?”


    容鳳笙的表情有些奇怪。


    郗鑒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你知道紫香是什麽嗎?紫香可以連接雲寰與現世,能夠令人見到,心中最為思念之人。但是,它會讓人沉溺在其中,就此長眠,永遠不願醒來。很少有心誌堅定之人,能夠從紫香的夢境中醒來。”


    他背對著她,嗓音空靈得像是來自遙遠的仙境。


    “即便如此,你也想得到紫香嗎?”


    郗鑒雪忽然回身,直直地望進她眼眸。他眸色淺淡,看盡世間萬物,太上忘情。


    容鳳笙久久怔住。


    遇見繁衣,然後沉溺在有繁衣的那個夢裏嗎?是選擇在夢裏,姊弟團聚,還是選擇留在這個世間?


    郗鑒雪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他神色有幾分認真,“可我答應了我的族人,要回家的。若是我為你煉製紫香,你會送我回家嗎?”


    回家?回雲寰嗎?


    幾瓣落梅掉在了他的肩膀,血紅小巧,像是精致的刺繡。


    第71章 71   二合一


    071


    容鳳笙淺淺地歎了口氣。


    “雲寰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 郗鑒雪愣了一下。


    “用世人的話來說,雲寰,就像世外桃源一般吧。無數人苦苦找尋它的所在, 卻都無功而返。”


    “你從雲寰中來,看似神秘高深,但是與世人,沒有什麽不一樣吧?被取走心頭血, 你一樣會死的,對麽?”避開了他的視線,容鳳笙淡淡道, “我不會送你去雲寰, 我根本不知道雲寰在哪裏。所以,你隻能自己回去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與世人一樣。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異類,這滿頭的銀發、預測的能力、獨特的身份都注定了他永遠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那天,你幫了我,”郗鑒雪眨了眨眼, 他從腰間取下荷包, 將金葉子倒在掌心,“這是給你的謝禮。”


    他似乎在努力學習世人的規則。


    “謝禮就不必了, ”容鳳笙真心一笑, 微微欠身,“大人若是真心想要謝我,教我幾招防身的法門可好?”


    沒準遇到危急情況,還可以自保。想到接下來的安排,容鳳笙不禁提起一口氣, 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眼下不是放鬆的時候。


    郗鑒雪一怔,隨即垂下眼眸。


    “好。”


    一連幾日,容鳳笙一有空暇,便找郗鑒雪教自己防身的功夫。


    她身姿輕盈,以前練舞多少有一定功底,根骨還算柔韌,學了幾招,起碼不會在對上身懷功夫之人時,任其宰割了。


    這夜,她在枕頭下藏了匕首,正淺淺合眼。就被一種古怪的感覺驚醒了,似乎……有人在凝視著自己。那眼神如蛛絲黏膩,如同有實質般,在她周身上逡巡,令人喉頭發緊。她醒過來的時候呼吸急促。


    這幾天睡覺都不踏實。總是會夢見以前的很多事,還有人。容鳳笙看向床邊,那裏立著一道頎長的人影。


    “你一直在喊一個人的名字。”他聲音有些輕。


    “你喊遺奴,”月光下,他似乎微笑起來,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說謊,”容鳳笙淡淡道,她方才根本沒有睡著,怎麽可能喊人的名字。


    “無趣。”謝玉京將臉別到一邊,坐到榻邊,手指在膝蓋上叩動。


    見她似乎要起身,謝玉京按住她肩上的被子。


    “你別起來,朕就是來找你說說話。”


    他的眼尾抹上桃花緋色,似乎是飲酒醉了,一嗅,果然有淡淡的酒氣。


    “說話?”容鳳笙皺眉。謝玉京卻忽然側目看來,他眼睫纖長,在眼瞼投出淡淡陰影。


    “我們別鬧了。來對弈一局,若是你勝了我,我就放了你,從此再不糾纏。若是你敗給我,隨我回宮,如何?”


    謝玉京俯身過來,對她輕呼出一口酒氣,笑眼迷醉,額心朱砂愈發鮮紅,一望無際的雪白中隻綴一點鮮紅。而後起身離開。


    她尤在愣神,棋盤已然鋪開。


    容鳳笙隻得披衣下榻,坐在他對麵。謝玉京敲著棋子,“咦?”


    忽然傾身過來,他的臉貼得她極近。


    “這是什麽?”


    他從她肩頭,挑出了一根銀色的發絲。他凝目看著,似乎在辨認這是誰的,眼底的暗色逐漸凝聚。銀發,唯有郗鑒雪是銀發。為何會出現在她這裏。


    “郗鑒雪沒有死嗎?”


    謝玉京聲音聽起來很冷靜。


    但容鳳笙可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是真的冷靜。她看了看他指間的銀絲,勾了勾唇。


    “陛下在宮裏與妃嬪們歡好,我不過是閑得慌,尋人聊聊天罷了。難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什麽樣的聊天,會在身上留下發絲?


    謝玉京的神色徒然變得可怕。他指骨攥緊,一枚棋子,在他的掌心碎成了齏粉。


    他衝著她抓來,卻被容鳳笙側身避開了,順便一個掌風劈了過去,被他抬臂格擋住。


    “誰教你的?”這一招若非他躲得快,怕是著了道,謝玉京有些驚詫。


    “沒有人教我,”容鳳笙理了理衣襟,床上她打掃過沒想到竟然還是漏掉了一根頭發,她有點懊惱,這副模樣自然被謝玉京盡收眼底。


    他不在的時候,她跟另一個人,該是何等親密的模樣,光是在腦海中勾勒那副場景他的心髒就要爆裂開來。謝玉京額角青筋隱隱,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容鳳笙輕聲細語道,“陛下不必動怒。不過一根發絲而已,證明不了什麽。等捉奸在床的時候,陛下再動怒也不遲啊。”


    風水輪流轉,當初他硬要拉著她荒唐,卻被謝絮捉奸在床。如今換成主角是他,不知心裏又是何等滋味,容鳳笙冷冷看著他。


    謝玉京下顎緊繃,臉色有些白。卻忽然莞爾,緩緩坐了回去,聲音亦是斯斯文文的,“阿笙,我們都冷靜一點,我不相信你是那樣的人。若你是故意氣我,我可以澄清,那些女人,朕一個都沒有碰,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不信可以隨朕回宮,你不喜歡誰,朕就殺了誰。你想要什麽,朕就給你什麽。”


    他笑起來的樣子確實很有欺騙性,讓人不自覺就相信他的話:


    “乖,郗鑒雪在哪裏,告訴朕?”


    即便,得知自己可能與人有染,他就是這個態度?容鳳笙都驚訝極了,不可思議地盯著他的眼睛。


    “你想做什麽?再殺郗鑒雪一次?”


    “那我能怎麽辦呢?”謝玉京露出無奈的神色,他的笑容掛在臉上很是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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