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樣溫柔清俊,然而看在妙妃眼裏,卻比吃人的惡鬼還要恐怖。


    “——是我肖想她。”


    他手下就要用力。妙妃嚇得魂飛魄散,五髒六腑都攪動在了一處。


    “等等。”少年卻忽地歪頭,“我忽然,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


    他緩緩地拔出臒仙劍,劍身鮮血流過,開出紅梅妖嬈。他彎下身,將沾滿鮮血的手,在她身上反反複複擦幹淨,拍拍她的肩膀。


    “想不想活命?”


    “去吧,孤給你一個機會。”


    妙妃涕淚橫流。


    她要去告訴陛下,她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嘴裏湧出了大量的鮮血,她死死捂住傷口,在地上艱難地蠕動著。


    四肢,卻越來越冷。


    她努力地向著西燕宮爬去,身後,拖拽出了長長的血跡。


    無巳看得心驚肉跳,“殿下,這萬一驚動了……”


    謝玉京低低一笑,“就是要鬧大。動靜越大越好。”


    他隻要想到那條腳鏈,便怒不可遏。


    他的觀音,縱使被自己摔爛踩碎,也絕不容旁人沾染一絲一毫。


    她隻能是他的。


    少年長身玉立,紅衣雪膚,仙人般骨姿清秀,手上握住一把細長的劍。


    臒仙劍上滴答滴答、往下滴著血。


    無巳覺得,自從公主離開之後,自家主子的本性,快要遏製不住了……


    第16章 016   放肆!


    016


    而這邊。


    容鳳笙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用力地掐著手心,試圖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片刻後,容鳳笙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今晚遇到的,都是什麽事啊……


    忽然,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她悚驚,回頭卻看到一人佇立樹下,身姿如鬆柏般筆挺。


    一雙眼淡淡瞧著她,不知在那裏凝望了她多久。見她看到了他,方才緩步走來,作揖道。


    “容夫人。”


    容鳳笙不禁一怔。


    “丞相大人。”


    來人正是荊幸知。


    他是哀帝二年的狀元郎。


    當初在狀元宴上,得溫儀公主贈仙鶴圖,遂當場揮毫潑墨,以詩文盛讚公主。


    她與他算不得相熟,上一次見麵,還是在祭神台上。他是要燒死她的前朝舊臣、新帝寵臣。如今再見,卻不比當初好上多少。他依舊是禦前紅人,前途無量,她卻是一個可笑的“夫人”。


    荊幸知的視線在她麵上停留得有些久,久到容鳳笙覺得有些怪異。


    他忽地勾起嘴角。


    “微臣要向夫人請罪。”


    荊幸知相貌生得周正,即便是笑,眼底仍有清寒不褪,如有碎冰漂浮。


    高山名士、芒寒色正。


    “請罪?請什麽罪?”


    她有點不明所以。


    荊幸知道:“微臣要請罪。當初,對魏華公主那般粗魯,並非微臣的本意,”


    他優雅欠身,“事後,微臣也重重懲治過那個士兵了。夫人若是還不解恨,微臣可以帶上他的項上人頭,親自來向夫人賠罪。”


    “不必了。”


    容鳳笙立刻說道。


    若是沒有荊幸知的授意,小小兵士,如何敢對靈允動手?


    好歹也是謝絮親封的公主!


    容鳳笙得過謝玉京的保證。


    迢迢也說,如今靈允人在東宮,安全無虞,她哪裏需要荊幸知來請什麽罪。


    遂淡淡道:“丞相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不奉陪了。”她喝了那杯酒,現在頭痛喉嚨也痛,急需下去歇息。


    “夫人當心。”


    手臂忽然被人握住。


    男人大掌緊貼著肌膚,濕膩的感覺宛如被毒蛇纏上。


    容鳳笙抬目看他,卻聽他道,“夫人難道就不想知道,您弟弟到底是怎麽死的?”


    繁衣?


    容鳳笙大驚,“你都知道什麽?”


    荊幸知眼裏散發出幽暗的光芒,他清清嗓子,低沉道,“請夫人明晚亥時三刻,到鳴鸞殿一聚。微臣必定一五一十,悉數告知與夫人。”


    鳴鸞殿,是冷宮的所在。


    如今顧仙菱亦是身在那處。


    他這樣說,難道是知道了什麽?


    還是單純的巧合?


    容鳳笙攥緊了手,冷著臉,既沒回應,也沒拒絕,繞過他要走。


    直覺告訴她,這人來者不善。


    身後卻有輕歎聲幽幽響起,“夫人對太子殿下投懷送抱,如何對微臣,便這樣冷淡呢?”


    容鳳笙心頭大震,幾乎是立刻反駁,“你胡說什麽?我與太子清清白白!”


    “摟摟抱抱,也算清白嗎?”


    他看到了,今日那場大雨,荊幸知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將腦袋依靠在太子的胸口!


    他當時隻覺側顏有些熟悉,以為是某個宮女,直到在西燕宮,才確認了是容鳳笙。整場宴會,荊幸知將太子和陛下的臉色看得明明白白,同為男人,他哪裏不知道那樣的目光代表了什麽。


    真是好手段啊,勾得父子為她神魂顛倒……


    “夫人就沒有想過,您可能,親手養出了一匹狼?”荊幸知眼底有暗火跳動,還要再說,卻被一巴掌抽在臉上。


    “放肆!”


    “本宮與太子,也是你可以編排的?


    容鳳笙放下手,冷道,“荊幸知,本宮從前是你的君,太子將來,亦是你的君。你為臣子,當守臣綱,如此言行,將陛下置於何地?”


    “又將祖宗禮法,置於何地?!”


    女子迎風而立,紅裙飄擺,風鬢霧鬟。麵色酡紅,眼底卻冷如冰霜。


    她這一耳光打的極重。


    荊幸知舔舔唇,口腔裏彌漫著血腥味兒。


    他抬手輕觸,疼得嘶了一聲。目光瞬間陰沉下來,像是擇人而噬的毒蛇。


    容鳳笙咽了口唾沫,掌心有微微的麻意傳來,她看著男人臉上的巴掌印,感到有些後怕。


    荊幸知轉動著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加深,正要近前一步。


    “丞相大人。”


    一道溫潤的聲音倏地響起。


    二人循聲看去,但見少年紅袍如火,負手而立。


    月光照得他臉色白淨,額心朱砂鮮紅。


    “不知丞相大人,在與夫人聊些什麽呢,這樣好興致?”


    他眸光輕轉,流連在二人身上。


    容鳳笙隻覺那眼神,比刀子還要鋒利。


    良久,荊幸知笑道:“沒什麽,隻是覺得今晚月色甚美,遂與夫人感慨幾句罷了。”


    他徐徐地扶住額頭,側著腦袋,眸光十分隱晦地看了容鳳笙一眼。


    “微臣不勝酒力,便先行告退了。”


    世上男女關係,無非就那麽幾種,太子再怎麽不近女色,說到底也是個男人。何況是麵對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整整六年。


    看來那些傳言,未必是假,


    這位長公主啊……


    荊幸知擦去唇上的血漬,玩味一笑,向太子作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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