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瞪大了眼看著兒子,“2010年你想在京市二環內買套四合院,除非你媽我有礦。”


    包文籃摸著下巴,“意思是到時候會很貴?”


    “不是很貴,是掏空六個錢包也隻能買到巴掌大一間鴿子籠,這四合院吧,就是把六個錢包的主人敲碎賣掉也買不到。”


    包文籃嚇得張口結舌,“這……這還叫房子嗎?這不是搶人嘛!”


    “可不就是搶人嘛。”安然做阿飄的時候見多了房子引發的“血案”,相戀多年的情侶分道揚鑣,就因為沒房子;恩愛多年的夫妻離婚就為多一套名額;一家子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普通人,辛苦一輩子也不如人家早兩年上車的偷奸耍胡的人。甚至那些上過大學研究生博士的優等生,還不如曾經小學班級裏不學無術的差生,就因為人家能早幾年上車……


    說實在的,五十年後的房價,已經高到讓年輕人絕望了。


    所以,安然特別能理解年輕人的躺平心態,反正哪怕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氣也趕不上別人擁有一套房,那還有什麽好努力的呢?躺平吧,誰愛卷誰卷去,反正我是不卷了。


    這種大趨勢安然阻止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讓自己的孩子過得輕鬆些,兒子不要因為沒房而孤老終生,閨女不要因為一套房不得不選擇將就。


    “包文籃別廢話,這事我說了算,買,必須買。”現在不買也許再過幾年更難買了。


    正好韓啟明聽說他們要買兩套的事,趕來問他們錢準備得夠嗎,“小安你還差多少,隻管說,我給你想辦法。”


    “九千塊,是這樣的韓大哥,我們家裏還有九千但沒帶來,您看這樣成不成,我給您打個欠條,您先借著我們,過幾天我讓宋致遠給您送來?”這算是舉全家之力買房了,那九千在哪裏還不知道呢。


    哪怕算上宋致遠改良機器能拿到的獎勵,那也隻有三千塊,剩下六千估計還是得跟沈家借了。


    但安然必須把握機會,這次不買下次不知道啥時候才有機會來了。等再來的時候還想用這個價買這麽大的房子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現在之所以便宜,是因為剛改開,又正好遇到著急忙慌要出國的房東,但凡他們不著急,再等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就能翻倍了……撿漏就得抓住機會。


    韓啟明沉吟片刻,“行,你待會兒跟我回去拿錢。”


    終究是老京城人,以前跟著姚老也做過些項目,雖然來錢沒宋致遠快,但萬把塊積蓄還是有的。


    下午,安然帶著三萬塊錢,先去翠花胡同找江西老兩口,一萬塊一分不少數給他們,讓他們帶著包文籃先去房管所等著,自己和貓貓又帶著剩下的兩萬塊去韓家借九千,打欠條,再上棗花胡同……


    三萬九,相當於四萬塊,就這麽花出去了,整個人有點恍惚。


    三個小時候,兩套房子就落兄妹倆名下了。


    不為別的,安然的腦子被房平東重重地敲了兩下,原配活著的時候男人才是爸爸,原配一死,鬼知道他會不會再找個跟自己長得像的來給兩娃當後媽呢?要真有那一天,那她安然掙下的家業也不可能便宜了後媽。


    晚上回到招待所,兄妹倆隻顧著吃吃喝喝,哪裏知道1981年夏天他們的媽媽給他們人生創造了第一道保障?


    他們隻知道家裏沒錢了,一分也沒了,還倒欠九千塊的巨賬,所以得抓住最後幾天好日子,把已經買好的東西吃光,一點也不能浪費。


    安然上輩子做生意習慣了拆東牆補西牆,大多數時候手裏壓根沒多少流動資金,所以對這種生活其實也能接受,九千塊韓啟明說了,不著急,不讓她在欠條上寫還錢時限。


    畢竟他和妻子都是老京市人,雙方老人都有四合院,他和妻子又是正經單位的,目前不缺錢。


    可宋致遠卻受不了啊,他連夜就想趕回書城去幹活。


    他受不了小貓貓壓了半小時大馬路連塊西瓜都舍不得讓她媽買的樣子,大夏天的氣溫三十幾度,他閨女自打出生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呢。


    安然其實也想回去了,畢竟自己現在是一廠之長,出來快一個禮拜,也不知道廠裏啥樣了。生產這一塊她倒是不擔心,羅書記和孔南風都是很可靠的人,主要是有羅書記掛帥,應該不會出事。主要擔心的是安全這一塊,這個年代還不像後世一樣狠抓安全生產,廠裏又是酸又是堿,機器設備又那麽多,但凡出個岔子都是要命的事故。


    這一塊楊靖在負責,安然倒不是不信任楊靖,主要是他人太老實,太謙卑過頭了,很容易讓人蹬鼻子上臉。


    想著,安然就說:“明天最後待一天吧,上午咱們出去買點特產,下午帶孩子去動物園和博物館玩一趟。”


    沒辦法,這倆孩子就是喜歡動物,那些千篇一律的長頸鹿和大象,他們就跟看不夠似的,小野是無論去哪個城市都得逛動物園的崽啊。


    說好了,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四口就出發,去京市有名的早市買東西,反正多的也沒有,買點點心果脯倒是沒問題,安然嘴上說“一分錢也沒了”,但身上百來塊備用金還是有的。


    京市的生活氣息實在是讓人流連忘返啊,“宋致遠你說要是咱們能有時間來小住一段時間該多好啊?冬天看雪,夏天逛公園?”


    宋致遠牽了牽嘴角,“會有這麽一天的。”


    安然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除非他倆都退休。倆人的工作都不是說撇下就能撇下的,真到退休那天,估計安然也是舍不得的。


    “媽,你和我爸去照相吧。”小野拽了拽她的手。


    安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家紅星照相館。這時候的照相館還是國營的,照一張也是相當昂貴的,所以很多那個時代的人除了一張結婚照,啥照片也沒留下。這不,門口小黑板上還用紅色粉筆,粗粗的寫著兩行字:本館特備置新型西裝婚紗,專供結婚留念拍攝。


    解放思想解放得,年輕人都以能拍一張西式婚紗照為榮了。


    安然想起,以前他們結婚多簡單啊,就穿著光榮的綠軍裝拍一張規規矩矩的合照,就是一輩子。


    櫥窗裏也展示著好幾對新人的婚紗照,西裝革履,婚紗飄逸,雖然都隻有上半身,還是黑白的,但看著真的很喜慶,能聞到一股幸福的味道。


    “媽你和我爸也拍一張結婚照唄,我都沒看見你穿婚紗哦,悠悠媽媽和蕭阿姨都有婚紗照。”別人媽媽有的,我媽媽也要有。


    小姑娘麵帶憧憬的勸說著,看吧,這就是小棉襖,知道媽媽喜歡什麽。


    宋致遠輕咳一聲,也有點意動,畢竟他們結婚也整整十個年頭了,要是算上上輩子那更是都結過兩次婚了,確實應該拍一張。


    而安然呢?她眼睛有點酸,但她不承認,更不願意配合宋致遠,冷著臉說:“不拍。”


    “安然同誌,我邀請你,可以嗎?”宋致遠的眼裏含著熱烈的光,仿佛冰塊也融化了一般。


    安然看他夠真誠,也有點心動了,畢竟對這種棒槌來說,能說出這幾句話已經很不錯了,可一想到兜裏就幾十塊錢了,來一趟首都不可能不給同事朋友帶點東西,這一方麵是人情世故,另一麵也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京市買房。萬一別人一看平時那麽大手大腳的安廠長居然啥都沒買,這不反常嗎?


    要真是有心人,人家總有辦法打聽出來他們這一趟幹了啥的。


    所以,不能小看買特產這事,這可是她藏富的煙霧彈。


    她不想照結婚照,宋致遠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迷下來,倆孩子也沒辦法,隻說那就照一張全家福吧,他們還從來沒照過相呢。這一條安然倒是不忍心拒絕,說好就照一張。


    照相館裏,有一對新人穿著婚紗西裝正在照相,不過,等看到那所謂的“婚紗”時,安然差點笑噴了。你猜怎麽著?就是“婚紗”的一半,一件剛到腰部的白色蕾絲上衣而已,裏頭還穿著新娘自己的衣服,背後拉鏈拉不起來,就用個夾子夾著。


    而新郎的西裝呢,西裝倒是貨真價實的,可裏頭的白襯衫和領帶卻隻是一個假領子,一眼看上去很正常,拍照隻拍上半身的話也是西裝婚紗的新人,可一旦站起來,新人下半身就是的確良褲子或者工裝褲,或者解放褲,再配上一雙勞動人民的膠鞋……絕了。


    用石蘭話說,這就是馬屎外麵光啊。


    照相館對這種操外地口音的一家四口倒是很熟悉,一看就知道是來拍全家福的,直接問:“您幾位是要天安門還是長城?或者是頤和園?故宮?”


    其他人不解,安然卻知道,這是說照片背景呢。果然,他們選了長城,立馬有小師傅拿出一副長城的大大的畫卷掛在他們身後,“好嘞,站好吧,這就拍了啊。”


    “誒爸爸你笑一笑啊,別板著臉嘛,這是件好事啊。”拍照師傅受不了宋致遠那張冷臉。


    可宋致遠真笑不出來,他心裏老不得勁了。


    安然憋笑,這男人真是到了中年還嘰歪起來了,屁大點事,不就是不拍結婚照嘛,看把他鬱悶成那樣,矯情!


    “小姑娘小夥子站前排,對,後排對空,把臉露出來。”


    小野眼珠子一轉,不願跟哥哥站前排,非要去一家四口站成一排。


    “那也行,倆孩子站中間,對,爸爸媽媽在兩邊……誒小姑娘你咋又換隊形了?”


    小野就不,她就要跟哥哥一左一右站兩端,使勁把爸爸媽媽推在一起。宋致遠本來還失落死了,板著張臉,忽然就眼睛一亮,努力往妻子身邊靠,不知道想到什麽居然還牽了牽嘴角。


    於是就在這一瞬間,“哢嚓”一聲。


    一家子驚詫極了,咋這麽快呢?他們正驚訝地瞪大了眼的時候,又是”哢嚓“一聲。


    於是,兩張全家福就這麽拍好了。


    安然本來想說選一張最好看的,隻要一張,然後洗成三份,一張回去裝個相框掛牆上,電視機背後,高高的,進門的人都能看見。另外兩張就兄妹倆自己留著,以後去外地上大學正好可以帶著去,想家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結果照相的師傅說:“你姑娘已經說了,兩張都要。”


    “那……不是……”


    “錢我給了媽,走吧。”包文籃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真是慶幸自己帶了私房錢出來呢,照片他們留下地址了,到時候會給他們寄到家去。


    安然拍他一下,這倆孩子真是,大了,不僅不會對她言聽計從,還膽敢管起大人的事了。


    出來半天出了一身汗,安然打算回去洗洗,睡一會兒再去動物園和博物館,慶幸韓啟明能給他們借到車,不然這麽大的京市東跑跑西跑跑不知道得耽擱多少時間。


    把車停在招待所門口,孩子們又看見大熱天挎著冰棍箱的老奶奶,掏錢買了兩根,吃著上樓。他們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的兩間,安然和小野的是端頭,宋致遠和包文籃則是旁邊一間。


    安然正想掏鑰匙,忽然被包文籃一把抓住,“噓——”


    他指了指地上。


    可地上啥也沒有啊,安然一頭霧水。


    包文籃用嘴型說:“媽你看,有香灰。”


    安然仔細一看,自己這兩間房的門口地板上確實有一點很淡很淡的灰,莫非是服務員沒打掃幹淨?


    “有人進過咱們房間。”包文籃很篤定地說,不過他的神色有點緊繃,把媽媽拉開,直接跳起一個飛踹,居然一腳就把房門給踹開了。


    原來是房門沒上鎖。


    安然進屋第一時間就是查看自己的東西,發現啥也沒丟這才放心,“你咋知道有人進來過?”這時候的旅館可沒有每天打掃的服務,得人退房了才會進去打掃。


    原來,包文籃這家夥早就知道媽媽懷揣巨款,還有妹妹那塊粉紅色的被覬覦的玻璃項鏈,所以他就留了一手,每天出門前都在房門內的地板上撒一點點薄薄的香灰,如果在他們出門這段時間有人進過房間,就會在鞋底粘上香灰,他回來一眼就能看到。前麵幾天都很正常,沒有印記。


    “你哪來的香灰?”安然奇怪極了,這個包文籃還粗中有細。


    “我哥在看房子那家老爺爺老奶奶家扒的。”因為兒子去世,他們經常燒香。


    安然:“……”


    宋致遠仔細檢查了他那間,“確實有人進來翻過我們東西。”


    安然鬆口氣,幸好昨天下午把房子買了,三萬塊巨款全花出去,而最貴重的粉鑽和房本她都是隨身攜帶的,這年頭混子多,尤其是二樓的房間,她從來就沒沒覺著這是個安全的地方。


    “哼,沒想到這些壞分子膽子這麽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來偷東西,咱們要是早回來一會兒就好了,我肯定能抓住他們,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得一筆獎金!”天真的包文籃這麽說。


    小野也跟著點頭:“對,再厲害的小偷也逃不過我哥的五指山。”


    宋致遠的意思是報警,讓公安來解決,既然東西沒丟,他就不想浪費時間,他隻想趕緊回書城搞錢。倆孩子一聽卻來勁了,想起那年在家抓間諜的“豐功偉績”那叫一個自信滿滿,說得就像哪個間諜都跟那倆傻蛋一樣。


    安然卻忽然冷笑:“真想抓小偷嗎你們?”


    “當然!”


    “媽你知道小偷是誰嗎?”


    安然把門關上,“我不僅知道小偷是誰,我還知道怎麽收拾他們。”既然都惦記上自己的寶貝了,那她幹嘛還客氣?但凡是昨天沒買房子,三萬塊錢就被他們順走了,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的。


    既然他們有這個賊心和賊膽,那安然就得讓他們付出點代價才行。


    安然拿出貼身攜帶的粉鑽,摸了又摸,真是個好東西,好寶貝啊,能不能讓他們付出代價就靠你了。


    第105章 三更合一


    看見媽媽的動作, 包文籃眼睛一眯,“是那三個日本人?”


    安然不假思索點頭,這就是光頭上的虱子。自從來到京市他們沒跟外人接觸過, 更沒與任何人結仇, 誰會瘋了偷他們東西?要知道, 他們在招待所登記可是用的幹部證,就是小癟三也不敢明目張膽大白天來偷兩名幹部的房間。


    唯一跟他們有過交集, 或者說不愉快的就是池上一家子。當時安然出於惱怒,可能說話語氣重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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