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安然看來錯處還是在劉寶英,其他人都很注重影響,從來不會提起分紅的事,她嫂子一個外人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還能搶到先機買了五百塊的?


    這裏麵要說沒有寶英的通風報信安然都不信。


    當時說的好好的,讓她別把分紅的事告訴她嫂子,安然還再三確認過的,這人真是……現在好了,大家都沒得幹了,就幹瞪眼吧,銀花還好,至少還有工作,損失最大的就劉寶英跟邱雪梅,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家庭婦女了又。


    趙銀花歎口氣,“寶英真是糊塗,她回娘家顯擺,以為娘家哥嫂會高看她一眼,結果人家高看的是她背後的賺錢路子。”


    所以,娘家爹媽兄弟靠不住的女人,一旦掙了錢可一定要低調,不然後患無窮。娘家人不僅要薅你羊毛,一旦薅不到足夠多的羊毛,他們還能把你事情攪黃。


    銀花就很低調,加上工資她這兩年掙得可不比寶英少,但她為人低調,無論是在大院裏還是回娘家,都隻是衣服穿得新一點,東西多買點而已,要孝敬父母也是偷偷給一點,不會給太多,讓人以為她手裏有多少似的。


    但一旦老人生病,她都是義不容辭。


    尷尬的是,安然現在已經不是食品作坊的人了,有心想說劉寶英幾句也沒立場,關鍵是說了也是馬後炮,於事無補。隻能安慰道:“算了,反正政策好了,你們有經驗,做別的也能掙錢,慢慢看看有沒合適的機會吧。”


    “好嘞。”銀花回握她的手,下意識捏了一把,“哎喲這小細皮嫩肉的,你家宋廠長可愛死了吧?”


    安然臉一紅,誰說這時代人保守的?


    銀花又笑著打趣幾句,收拾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一早坐班車回陽城,果兒的病看好了,她隻請了七天假,也不能再耽擱了。


    晚上,安然把自家小野後來買的幾件還不算特別舊的衣服找出來,又把平時人情往來的罐頭挑出幾個保質期長的給她們裝好,其實家裏也沒多少東西,但安然心疼她大老遠跑一趟,就為了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小野等著媽媽收東西,等得眼皮都快撐不住了。她揉著眼睛問:“媽媽你好了沒?”


    “還有一會兒呢,你困就睡,不用等媽媽。”


    小野怎麽能不等媽媽呢?跟媽媽睡一個被窩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冷了,媽媽用她溫暖的胸脯給她取暖;熱了,媽媽會給她搖扇子;蚊子來了,媽媽會幫她打跑討厭的臭蚊子。


    她就喜歡跟媽媽睡。


    等安然忙完上床,一隻暖暖的小貓貓就自動靠過來,鑽進她懷裏拱啊拱,說實在的六十斤的寶寶拱上來就跟胸口碎大石似的,安然也是習慣了好幾天才沒讓自己吐血的。


    “怎麽還不睡,睡眠不足長不高哦。”


    身高是小野現在最在意的東西,她立馬眼睛一閉,嘴裏打起了小呼嚕。


    安然摸摸她額頭,翻來覆去折騰出來的汗已經把劉海粘在腦門上了,這孩子真的好愛出汗啊。“小傻妞,你現在已經是咱們大院裏同齡小朋友裏最高的啦,不一定要跟嚴斐比。”


    “可是,可是他都不願叫我姐姐了。”小姑娘睜開眼睛,裝不下去了。


    安然其實有點理解嚴斐的想法,估計是覺著要叫一個比自己矮的人“姐姐”,小男孩不好意思呢,畢竟小孩看誰大誰小就是看身高,小夥子也會難為情嘛。


    “他是男孩,你是女孩,男孩的身高基因裏就是比女孩要高一點,這沒什麽。”安然頓了頓,捋了捋她的後背,“不叫你姐姐就不叫唄,反正你也隻是比他大一天,你也可以不叫他弟弟,就把他當同學一樣,直接叫名字唄。”


    小野翻個身,噘著嘴說:“不,他才不是我同學,那麽幼稚。”


    安然哈哈大笑,臭丫頭,剛才還玩過家家玩得作業也不寫的的人,還嫌棄別人幼稚,你的同學知道你還在玩過家家嗎?


    這就是跳級太快的弊端,跟同班同學年齡相差過大,玩不到一處,或許還有點孤獨吧?安然心疼死了快,在心裏打定主意,接下來幾年無論孩子怎麽說,她都不同意跳級了,就按這個節奏把初高中念完,十四歲就能上大學了。


    她爸當年也不過如此。


    “明天你銀花姨媽和果兒就要回去了,你們跟著去的話,東西收好沒?”新的憶苦思甜之旅要開始了。


    “收好了,我一早就能出發。”


    她又翻個身,忽然說:“媽媽,為什麽果兒不像姨媽和伯伯呀?”


    安然心說不是親生的肯定不像啊,要是像才奇怪呢,銀花還不得把男人的皮給剝了?


    小野沒聽見她的回答,又翻個身,轉過來看著媽媽,“我覺得果兒像一個人。”


    “誰啊?”


    “就那個壞小姨。”


    安然一愣,“哪個壞小姨?”


    小野沒想到媽媽又是這麽笨,居然連壞小姨都不知道,急得直接坐起來:“就坐牢的壞小姨,媽媽的妹妹啊。”她那時候雖然小,但已經記事了。


    安然恍然大悟,原來是安雅。


    可是,這個果兒怎麽會像安雅呢?說真的,她原本還真沒看出來,還覺著下巴圓潤的地方像銀花,可現在看來這個特征並不是特異性的。


    經小野一說,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啥,她忽然也覺著像了,說不上具體的五官裏哪一塊像,可就是有安雅的影子……畢竟,小野的眼睛很厲害,嘴巴就跟開過光一樣,這麽多年多少事都讓她說對了。


    莫非,果兒是安雅的孩子?可安雅不是在坐牢嗎?她跟誰生的孩子?怎麽會好巧不巧被趙銀花撿到?真的是巧合嗎?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安然壓根睡不著,雖然知道不關自己事,可她總擔心如果真跟安雅有關的話,會不會坑了銀花一家?這個小家經曆太多不幸,雖然明明很努力很勤勞,可上天似乎並未善待他們。


    安然決定,這一次她一定不能眼睜睜看著剛剛起來的銀花一家被安雅拽入深淵,不管是誰,她都得讓他(她)知道傷害她安然女士的朋友會付出什麽代價。


    ***


    睡夢中的銀花被安然叫醒,還以為起床趕火車的時間到了,忙緊張道:“哎喲,我是不是睡過頭了喲?”


    “不是,銀花姐你聽我說,你知道安雅最近怎麽樣了嗎?”


    銀花臉色有點難看,就是這個女人讓她的大華成為階下囚,毀了一輩子的。“不知道,她早出獄了。”


    “嗯?”安然也愣了,“她怎麽出獄的?不是判了幾年來著?”她沒怎麽關注。


    “十年,當時是十年,後來她表現良好,給減了兩年,後來又聽說是勞改期間發現一個間諜窩子,破獲了一起大案,減了三年,去年在勞改農場挖地窖的時候趕上塌方,她把獄友推出去,自己被埋在土裏十幾個小時,壓斷了一隻手臂……後來就出獄了。“


    有多次重大立功表現,能提前出來也不是不可以,安然想說這個小女孩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至少目標明確,知道怎麽能改變命運。


    “那你知道她跟大華的關係怎麽樣嗎?”


    銀花苦笑著點點頭,“他倆是談上了。”因為在一個勞改農場,裏頭關的都是投機倒把販子,也不是大奸大惡殺人犯這種,有些工作是需要男女犯人配合完成的,再加上倆人勉強也算同齡人,在封閉的環境裏想找個心靈寄托也情有可原。


    這麽一聽,安然大致能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了。


    這孩子搞不好真有可能是大華和安雅的,隻不過大華估計自己都不知道有了個閨女,而安雅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都不願承認這個孩子的存在。


    “那你們知道最近安雅幹啥去了嗎?”


    趙銀花搖頭,“就前幾天,你繼母還來問我呢,說她閨女已經好長時間沒回家了,問我知不知道,見沒見過。”剛出獄那半年,雖然她也經常失蹤,但至少每個月半個月會打個電話或者寫封信報平安,許紅梅和安容和大概知道她是去了南方,可現在都兩個多月了,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所謂的“南方”,那範圍也太廣了,可憐許紅梅和安容和,老了還要遭這種罪。


    據安然對這個穿越者的了解,安雅即使再怎麽被勞動改造,也不至於轉變這麽大,知道衝著目標想方設法前進,知道怎麽改變自己命運,那就是個沒吃過什麽真正苦頭的小女孩而已,怎麽就能抓住這麽多改過自新減刑的機會呢?甚至,這刑期減得也太多太頻繁了。


    再加上還知道給許紅梅報平安,穿越者可沒把許紅梅當自己母親,那是一個親情觀念十分淡薄的小女孩啊,種種跡象表明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除非,那個穿越者不在了。


    莫非是真正的安雅穿回來了?


    安然哭笑不得,要是真正的安雅回來了,那倒是不用擔心她會趁銀花一家剛養出感情,她又來摻一腳搶孩子。因為上輩子的她是有過倆孩子的,但因為不孝順,她快死的時候安然去給她送救命錢的時候,她曾經十分冷靜地說:這輩子做過最失敗最後悔的事就是生下兩個孩子,如果上天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絕對不會生孩子,一個也不會。


    更重要的是,她做事比穿越者靠譜多了,尤其是經曆過一次死亡,她絕對是非常珍惜自己重生的機會的,改變命運就是她急切想要做的,沒時間來跟銀花一家扯皮。


    “小安你問這個幹嘛?”


    “沒啥,就是忽然想起來問一下,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他們了。”


    趙銀花歎口氣,把果兒往床裏挪了挪,挽著好朋友的手,小聲道:“我現在啊,也想開了,我不怪她帶壞大華了。沒教育好大華是我們的錯,要是我們能把他教育得像你家鐵蛋一樣,他就不會走上這一步。”


    與其怪別人帶壞自己孩子,不如反省自身。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說,我還得感謝國家和社會的教育,讓大華改邪歸正,現在他懂事多了,像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了,無論坐幾年牢,他這輩子總能出來的,隻要他是個好人,這個社會會接納他的。”


    以前想不通,沒日沒夜的以淚洗麵,不就是擔心以後出來社會不接納他嗎?人招工不要勞改犯,沒有工作他就連生存的機會也沒有了。


    可這兩年改革開放的成效是肉眼可見的,整個社會發生了如此巨大的從來不敢想象的變化,鐵飯碗和招工並不是唯一出路,她也就想開了。“大不了我們現在辛苦點,多給他攢點本錢,以後出獄了,就去做點小生意,餓不死。”


    她已微顯蒼老的眼睛,是那麽明亮,明亮到讓安然懷疑,這個母親討論的不是勞改犯兒子的未來,而是一個大學即將畢業的棟梁之材。


    世道,真的變了。


    ***


    暑假裏,兄妹倆一直在鄉下待到到開學才回來,安然又過了一段沒有牽絆沒有煩擾的日子,整天與工作為伴。就連宋致遠,也盡量跟她時間步調一致,她值班的時候盡量也歇在實驗室,隻有她回家,他也才回家。


    紡織廠招工的事順利在十月份完成,這次招工550人,有三千多人報名,相當於是六分之一的錄取率,已經算很低很低了。


    但因為是市內單位有史以來第一次公開招聘,大家不分戶籍、年齡、學曆的第一次公平競爭,所以即使大部分人都是來陪跑的,但也都沒意見,考上那就歡歡喜喜準備去報到,考不上那就回家一麵等別的招工,一麵安安心心看書,比以前沒頭蒼蠅亂撞好多了。


    這麽一來,上市政府和勞動局堵門的人倒是少了很多,高書記,哦不,是高省長,九月裏高美蘭調任省長,又是越級跳……高省長很滿意東風紡織廠這個舉措,打算在全省重大單位的招工中大力推廣,這也算是改革的意外之喜。


    而作為提出這個計劃和設想的人,安然居然破天荒的被羅書記表揚了一番,大致就是覺著,沒想到她一女同誌居然能想出這麽好的主意。


    有了這一個加分項,安然覺著自己試崗結束能留下來的希望更大了。


    安然整天泡在單位,每天就下午六點以後才能看見倆孩子,但也沒辦法,她必須盡一切努力留下來,不僅留下來,她還想當上廠長,而不是副廠長。一旦她有半分鬆懈,多的是人想要擠上去。


    一旦別人擠上去,她再想把人拉下來就不可能了。


    職場,曆來是殘酷的……除非她一輩子就想借著宋致遠的光混吃等死。


    幸好包文籃已經很懂事了,小野也是初一年紀的學生,不需要她花太多心思,就每天關心他們吃喝,問問學校裏的事,十天半個月跟他們談次心什麽的。


    這倆孩子,實在是太省心了。


    終於,廠房在年底最後一個月落成了,再加上購買機器設備和安裝,預計最遲清明就能投產,安然等人的夜班終於熬到頭,解放了。


    這一年,咱們國家的科學工作者首次登上南極大陸,在地球的極點上終於有了華國人的身影,第一次派團參加冬奧會,第一次發行外匯兌換券,第一家合資企業誕生並營業,第一枚洲際導彈發射成功……太多的第一次,在這一年發生著。


    還記得洲際導彈發射的時候是五月,正好那一個多月宋致遠都在外麵公幹,他不說幹了啥,去哪兒幹,安然也就不問,隻是從收音機裏聽到這個消息那天晚上,接到他一個查不到來電號碼的長途電話。電話裏的他語調輕鬆,心情愉悅,還再三確認他們聽收音機沒?沒聽的話記得明天要看報紙,尤其是小野,別忘了提醒小野。


    多年夫妻,安然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笑著答應,一定讓他閨女好好看第二天的報紙。


    這一年,孩子們又長高了,小野已經到媽媽的耳朵,包文籃已經一米七六,嘴唇一圈也開始青黑青黑的了。


    這一年,陳六福的醫館在經過陽城市政府和衛生局的一道又一道的審批下,終於開起來了。位置選得好,就在陽城市最中心地段,因為暫時不能請人幫忙,陳六福自己看病開方抓藥一手抓,包淑英就去幫忙收費,一天忙得腳不沾地。


    安然倒是想讓母親來省城玩幾天,可她太忙了,忙得聲如洪鍾,滿麵紅光,人都年輕了好幾歲,聽鴨蛋媽說有一次去賣藥,她都差點認不出這是小野姥姥呢!


    安然聽了比誰都高興,誰說事業隻是男人的春藥,還是女人的玻尿酸、肉毒素、美白針、整容刀好嗎?!


    “小安同誌,你覺得如何?”羅書記的聲音把安然從回憶裏拉回來,她不好說自己剛才走神了,隻能說:“聽書記的。”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羅書記現在好像有點喜歡問她意見,說點什麽都要問一句“小安你覺得呢”,這可是把王先進給眼紅壞了,跟書記這麽問一句小安就成了書記的上級似的,不時的總要陰陽怪氣兩句。


    當然,他就是個慫蛋,知道小安同誌不好惹,他也不敢當麵陰陽怪氣,就背地裏說,而安然同誌呢?既然不當麵說,那我就當不知道,要是哪天讓我聽見我也不是軟柿子。


    “行,既然大家都沒異議,那咱們現在就去吧。”羅書記起身,一馬當先。


    其他人:“???”原來小安就是“大家”啊。


    一群人出了工業廳大門,一股西北風吹來,安然冷得直打哆嗦,誰能想到早上出門還出太陽現在卻下起大雪呢?忽然,肩上一暖,一件軍大衣披上來。


    安然回頭一看,是秦京河。“不用,還是你穿吧。”


    秦京河實在是太單薄了,雖然現在工資比以前當教師高,可他好像永遠錢不夠花似的,吃也沒見他怎麽吃,衣服也沒看見幾件新的。錢文韜曾經打趣,他家裏是不是養了個吞金獸,居然這麽能花錢。


    其他人不知道,安然卻是知道的,作為工作夥伴和朋友,她也曾側麵性的提醒過,子女贍養父母是天經地義,可沒義務要贍養手腳俱全完全有勞動能力的成年兄弟姐妹。但他好像每次都聽懂了,過幾天又好像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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