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婕妤將殿中伺候的宮人內侍都遣退, 關起門來同兒子說話。


    「嶠兒, 你……」吳婕妤欲言又止,如此反覆幾次,最終化作一聲嘆息:「還是算了吧。」


    在生母麵前,秦嶠示人的溫潤盡數收起, 與吳婕妤一模一樣的葡萄眼中盡是陰鷙, 他是皇帝幾個兒子中唯一沒有遺傳到皇帝的瑞鳳眼的。


    「什麽算了!不能算了!不會算了!」


    「嶠兒……」


    秦嶠直直盯著吳婕妤的眼睛, 聲音冷厲:「母妃,這麽多年, 後宮裏的那些狗東西都是怎麽欺負我們的,難道您忘了嗎?就因為我們無權無勢,外頭也沒有依靠, 父皇也不關心,那些捧高踩低的狗東西就可勁兒的欺負我們。如果我們握有這世間至高之權,母妃, 屆時誰還敢看輕我們!」


    秦嶠說著胸膛興奮的劇烈起伏, 仿佛已經看到了他所希冀的未來。


    吳婕妤難過地低下頭, 眼淚滑落臉頰, 低低說:「都是母妃沒用,討不得你父皇的歡心,讓你一個皇子從小還要看那些奴婢的臉色。」


    「母妃, 你何為要自責,這又不是你的錯,都是那些狗東西的錯。」秦嶠冷笑一聲:「那些狗東西已經被兒處置了,今後兒去了封地,想必也沒有奴婢再敢欺辱母妃。」


    吳婕妤用絹帕拭了臉上的淚,輕聲囑咐著秦嶠到封地之後的衣食住行,才說了兩三句,秦嶠就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母妃,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秦嶠說:「你還記得貞順皇後怎麽死的嗎?」


    吳婕妤愣了一下,才說:「說是吃了相剋之物突發疾病,沒救過來。」


    「坤德殿的吃食向來是最精細的,為什麽貞順皇後的菜裏會有相剋之物,母妃你想過沒有?」秦嶠說。


    吳婕妤怎麽會沒有想過,自打貞順皇後去了,她對自己和兒子的吃食就無比上心,千方百計去了解相剋之物,就怕也出現在自己和兒子的膳食當中。


    「嶠兒,你說這件事做什麽?」吳婕妤問。


    「母妃,貞順皇後之死當時沒有查出幕後主使吧。」秦嶠道:「您說如果現在查出了幕後主使,父皇會如何處置?」


    吳婕妤想了想,說:「為了蜀王,陛下也應該會處置幕後之人吧。」


    秦嶠拊掌一笑:「正是。」他又說:「如果這個幕後之人是……皇後呢?」


    吳婕妤驚恐地睜大眼,慌忙讓秦嶠不要亂說,緊張地四下看。


    「母妃別害怕,我已經讓我的人守在周圍,保證蒼蠅都飛不進來。」秦嶠笑著說。


    吳婕妤稍稍放下心,然後問:「嶠兒,你剛剛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秦嶠眸中的笑意消退,閃著冷冽的光,說道:「假如是現在這位張皇後謀害了貞順皇後,您覺得父皇會不會處置張皇後?會不會廢後?如果張皇後被廢了,秦峻也就不是嫡子了,那咱們這些皇子可就分不出身份高低了。」


    吳婕妤聽了兒子說的話,心中驚恐、緊張之餘,還隱隱有一絲興奮。


    「明明都是父皇的兒子,憑什麽他們的身份就高貴,我的身份就低賤,我不服!」秦嶠微垂著頭,似在自言自語:「我也是皇子,憑什麽我就不能繼承大統,論聰明才智,我並不比其他兄弟差一星半點兒,憑什麽我就不能……」


    「嶠兒。」吳婕妤輕聲喚,問道:「你想要母妃怎麽做?」


    秦嶠微笑道:「母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隻需要您到時說幾句話而已。」


    吳婕妤點點頭。


    秦嶠安慰她:「您放心,咱們還要圖謀以後,斷不能讓您捲入這件事裏。」


    得了兒子安慰,吳婕妤徹底放心了,她的兒子從小就聰明,說不會就不會。隻是她麵對兒子心中遺憾頗多,都是因為她不受帝寵,才使得兒子得不到他父皇的重視。


    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帝對後宮裏的女人都一視同仁,誰都不過多寵愛,即使偶爾有嬪妃看起來受寵,仔細掂量都是皇帝為前朝考量做出來的,皇帝達到了目的,那受寵的嬪妃就會迅速與其他後妃沒有區別。


    帝王的寵愛從來就是鏡中花水中月,尤其是咱們這位陛下,他是最英明的君主,卻也是最薄情的夫郎。


    吳婕妤想到此,幽幽嘆了一口氣。


    -


    出了正月,秦峻秦峰秦嶠相繼離開京城,一個往南一個往北一個往東南。


    秦嶠走過灞橋,再回望身後的長安城,眼中是堅定的野心和勢在必得,他低低自語:「我一定會回來的!」


    揚州,秦嶽終於也收拾行李要走了。他要先回京受封,然後向皇帝陛下辭行,再前往益州。


    「林姐姐,我就要走了,你會想我不?」秦嶽依依不捨,實在是揚州的日子太逍遙了,他其實不想走,其實很想留。


    林福毫不客氣地秀:「其實我更想你大兄。」


    秦嶽:「……」


    一旁秦韻忍不住翻個白眼,拉過秦嶽教訓弟弟:「都跟你說了,不要給她機會不要給她機會,你怎麽還能讓她找到機會秀呢?」這個「秀」字還是跟林福學來的。


    秦嶽被訓,委委屈屈說:「林姐姐防不勝防,韻堂姐你還不是一樣。」


    秦韻:「……」


    「好了,時候不早了,蜀王該出發了,否則會在路上錯過宿頭。」林福提高了聲音說道。


    秦嶽翻身上馬,同林福秦韻兩人告別,幾百人的車隊護衛往京城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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