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誰還能奈何得了她?


    況且……


    年朝夕突然輕笑一聲,道:“我其實是在不明白你們為什麽非要爭那個戰神圖譜?”


    家主看了過去。


    在他麵前,少女微微俯身看著他,幽幽道:“父親本就是散修出身,少時既接觸不到什麽上乘功法,也沒什麽大能修士指導,他之一身本事,全是靠自己琢磨出來的,若是論精細高深程度,可能還比不上一些經年世家的常用功法,而父親之所以能有當年的成就,以散修之身力壓群雄,全賴與那功法是他為自己一手打造,適合他自己而已。”


    她頓了頓,緩緩道:“適合他自己,未必裏見得適合所有人,若父親的功法真是個放之四海之內無敵的功法的話,早在我年幼之時,我就該學了父親的功法。”


    年朝夕年少之時,為何沒有跟隨父親學習?


    因為父親的功法適合他自己,但未必適合年朝夕。


    父親天賦極高,肉體的強悍程度能比得上妖修,所以他的功法也是劍走偏鋒,仗著身體的強悍,將極致的剛猛展現的淋漓盡致。


    但年朝夕不一樣,她生來不足,若是練這樣的功法,遲早把自己練廢了。


    但父親為她找的那套功法,未必比不上戰神圖譜。


    隻是看適合不適合罷了。


    適合自己的,中庸的功法也能練出門道,不適合自己的,拿著戰神圖譜也會泯然眾人。


    從來沒有什麽放之四海之內是個所有人的東西。


    但是戰神圖譜的話,年朝夕可以篤定,它絕對不適合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


    因為它本就是極致的剛猛,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否則的話,年朝夕複生之後已沒有疾病的困擾,為何還隻讓戰神圖譜在自己識海裏吃灰?


    而她的這番話仿佛打擊到了那位家主一樣。他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年朝夕見狀又淡淡道:“況且,戰神圖譜最主要的其實也不是功法,他其實是父親的一本遊記罷了。”


    戰神圖譜之中,功法隻占小部分。


    更多的,是父親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想,還有父親除武力之外的平生所學。


    功法其實才是其中最不重要的內容。


    因為父親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功法算不上上乘,但是他的那些經曆和年歲積累起來的見識才是無價的。


    否則他怎麽會把一本根本不適合女兒的功法留給女兒。


    他留給女兒的從來不是功法,而是父輩的見識。


    這些見識本應由他親口傳授給他,可惜年朝夕少年之時他征戰四方,年朝夕成年之後他身死道消,於是父輩對子女的愧疚和本應承擔的責任,就凝結成了這麽一本書。


    年朝夕不知道它是怎麽變成他人口中得之就能無敵的功法的。


    以至於如今,為了一個戰神圖譜,葬送了多少性命。


    說出了壓在心裏的這些話,她仿佛也輕鬆了很多,擼著熊貓幼崽,長舒了口氣。


    “花花,我們走!”她高興地說。


    沒錯,她終於給自己的熊貓起名字了,年花花。


    當初為了個名字年朝夕和雁危行一起半夜翻詩書,翻到最後她頭暈眼花,幹脆一拍板,給一個小男孩起名花花。


    姓氏跟著她,就姓年。


    雁危行當時沉默了良久,最後真誠地說了句,大俗大雅。


    然後在年朝夕威脅的視線裏,他改口道,雅俗共賞。


    走出這個修真世家,年朝夕也不管整個修真界因為她這一番話掀起了多少波瀾,繼續她自己的路。


    而也沒有出乎她意料,戰神圖譜在她這裏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一路之上,總有幾個不怕死的人頻頻偷襲,試圖爭一爭這戰神圖譜。


    不過這樣的人,在他們解決了第四波來犯宵小之後就沒有了。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了,年朝夕已經不再是父親剛去時那個孤立無援的孤女,也不是複生之後處處謹慎的小戰神了。


    如今的她,足以不去在乎任何事情。


    而年朝夕他們在整個修真界光明正大的轉了兩個多月,也終於帶著僅剩的兩個杜衡書院弟子回到了月見城。


    值得一提的是,霍城並沒有回他的宗門。


    年朝夕曾問過他要不要回去,他隻道再看看,然而整個修真界裏跑了兩個月之後,他似乎終於看透了什麽,心胸也開闊了許多,再也沒有年朝夕初見時那種鬱鬱。


    某一天,他突然對年朝夕說,他想等年朝夕開完那場盛會再回去。


    年朝夕問他回哪兒,他說神女山。


    他笑道:“那裏還有我的學生,我總不能不管他們,良兒三字經都沒背全,我也該回去了。”


    年朝夕看了他片刻,有心說你若是不回宗門,不好好的拿天材地寶養著,可能連普通人的年歲都活不到。


    但她最後也隻說了句,那她派人送他回去。


    這兩個月中,小戰神的聲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畢竟哪門哪派沒有摻和進戰神圖譜之爭的時候,而隻要摻和進去,誰又沒損失過弟子?


    這其中,自然有整個門派的心血弟子。


    不管是年朝夕帶回了這些弟子,還是帶回了他們的死訊,他們都得承她的情。


    年朝夕差點兒直接把修真界的好感度給刷滿。


    於是,等年朝夕回到月見城時,見滿城修士百姓出城相迎,就也沒有人感到驚訝了。


    年朝夕問魘兒:“這是你安排的?”


    魘兒比她還懵:“沒啊,我都沒說要回來了。”


    而此時,看到年朝夕的身影,百姓之中不知道誰帶的頭,突然朝她跪了下去。


    年朝夕見狀急急跳下來,連忙去扶。


    扶完一個還有一個,她被百姓包圍。


    舅舅在背後看著她,那一刻,仿佛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妹夫。


    第112章


    秦擲風對兮兮父親的感官很複雜。


    少年之時,因為一場救命之恩,他和那人是幾乎可以稱兄道弟的好友,雖然他不理解那人以天下人為己任的胸懷從何而來,對方似乎對他在亂世之中尋求避世的做法不置可否,但是君子和而不同,可能這世上也沒有誰比他們更欣賞對方了。


    直到那人拐走了自己的妹妹,直到自己的妹妹死在了亂世裏。


    他開始怨,怨對方以所謂的平定天下的理想帶走了自己妹妹,怨自己當初為什麽真就這麽狠心,這麽多年連看都沒看一眼妹妹。


    他甚至開始想許許多多無妄的“如果”。


    如果那人當初沒有帶走自己妹妹。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這麽執拗的脾氣。


    如果妹妹生產之時,他們中有任何一個人能在她身邊。


    想的幾近瘋狂,於深夜裏嘔出血來。


    於是這種怨又變成了恨。


    而隨著那人一步步將魔族趕出人族的版圖,隨著修真界對他的交口稱讚,他似乎連恨都沒有了資格。


    他忍不住想,你那麽厲害,保下了那麽多人命,為何留不下我妹妹。


    他也想,自己一身本事,但連親生妹妹都留不住,他又練來何用?


    這種幾乎自尋死路的念頭在妹妹下葬後折磨了他幾年。


    最後,他也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去看看那人過得如何。


    妹妹死後,他捷報頻傳,似乎一點兒也沒被妹妹的死影響,他忍不住就想,妹妹,你喜歡的人,是否真的值得你喜歡。


    他一路追著那人的軍隊走,見遍了戰火紛飛,餓殍滿地。


    自亂世以來,這都是他以往見慣的,所以也不能讓他動容。


    而讓他動容的,則是這些絕望麻木的人,似乎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一線希望。


    任魔族掠奪沒有絲毫反手之力的村落開始主動修建起了簡陋的防禦,拿著菜刀斧頭,以以命搏命般的決然赤紅著眼睛圍攻低級魔修。


    而那平日裏他連看一眼都不會,卻對普通人族有著致命威脅的魔修們,居然在這些弱小如螻蟻一般的人的圍攻中節節敗退。


    那一次,他出手殺了那魔修。


    拿著凡人像是見到神佛一般,誠惶誠恐又大喜過望的朝他跪下,口稱仙人。


    他於是了這些人的跪拜,隻問其中一個像模像樣的拿了一把劍的少年,他的劍是哪兒來的。


    那劍本是凡器,但像是在那人身邊待過一般,有一絲讓他熟悉的靈力。


    他少年就自信道,這是戰神大人給他的,戰神大人讓他們以後要學會拿起武器自己保護自己,所以留下了神器,而如今看看,果然有用,有了這神器,他們能打退魔修了!


    秦擲風嗤笑,心想,這隻是把凡劍而已,你若真拿了靈劍,怕是在魔修之前,就得被人殺人奪寶了。


    畢竟是凡人,手拿凡劍,還能當靈劍。


    想到這裏,他突然又是一愣。


    對啊,刀劍也罷,斧頭也罷,他們拿的隻是凡器。


    可以凡人之力,他們卻逼退了魔修。


    不管是凡劍還是靈劍,他們真的如那人所說的,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


    這一瞬,他腦海裏突然閃過那人當初說的話。


    人無論如何也應該學會反抗的,而不是溫順如羔羊。


    而他這一路所見的,全都是學會反抗的人。


    秦擲風沉默良久,匆匆離開,潛入了那人的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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