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凡人。


    她搖了搖頭,傳音道:“姑娘,我可以肯定我從未見過他。”


    她和魘兒從小形影不離,她若是覺得熟悉的人,魘兒應當也見過才對。


    年朝夕皺了皺眉頭,徑直走了過去。


    茶館老板一驚,想阻攔:“仙子……”


    魘兒攔住了那老板,笑眯眯道:“你先出去吧,方才那個修士在這裏放的蠱蟲還未清理幹淨,我們幫你清理掉蠱蟲再走。”


    老板一聽蠱蟲就想起方才這裏漫天飛的蠍子靈蛇,頓時打了個寒顫,也不管那說書人了,道謝之後抖著腿就跑。


    這時年朝夕已經來到了那說書人跟前,也不嫌棄滿地狼藉,直接在他麵前蹲下,笑著問:“老丈,你在找什麽?”


    說書人反應有些慢地抬起了頭,認出了她的聲音。


    他方才還不肯開口,這時候卻拱手道:“原來是那好心的善客,我在找我的止語。”


    止語,也就是說書人手中的醒木。


    年朝夕笑道:“那我幫你找。”


    她說著便直接掀開了方才那說書人一直翻不開的木板,那說書人的醒木正躺在那木板下。


    不過那醒木也不知道是什麽貴重木材做的,被砸的這麽重,居然連道裂痕擦傷都沒有。


    年朝夕看了一眼,隱約看到了那醒木之上還刻了字,好像是“秦”。


    但她沒來得及細看,說書人已經將醒木捧起,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自己的懷裏。


    “多謝善客。”他說。


    年朝夕起身:“不必,說來也是我連累你。”


    說書人搖了搖頭,似乎是不認同她的話,但卻也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他捧著自己的醒木,蹣跚著想要離開。


    魘兒看了一眼,卻突然道:“老丈,這茶館被打成這樣,一時半會兒估計修繕不好,你準備去哪裏說書啊?”


    說書人一愣,似乎是沒考慮過這些問題。


    魘兒便笑道:“不如這樣,在茶館為修繕好之前,老丈便為我們說書,可好?”


    年朝夕看了魘兒一眼。


    魘兒衝她眨了眨眼睛。


    而那說書人沉默片刻後,卻也沒過多猶豫,直接道:“好。”


    魘兒笑眯眯道:“我著人送您回家。”


    隨即,年朝夕便眼睜睜地看著魘兒一個人套出了說書人的住所,並約定了請他說書的時間。


    等那說書人走後,年朝夕無奈道:“用得著這麽麻煩嗎?”


    魘兒卻道:“姑娘,這兩百年啊,我就隻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千萬不要讓機會從自己手裏溜走,姑娘既然覺得熟悉,那我們就留下他好好認人這人是誰,即使是認錯了也總好過日後找不到人強。”


    年朝夕想了想,點頭:“那這件事交給你。”


    周圍沒人,年朝夕這才問道:“魘兒,宗恕他……不是個醫修嗎?”


    怎麽仿佛是玩起了蠱毒那一套?


    魘兒聞言便冷笑道:“他還算什麽醫修啊,現如今修真界中有求於他的叫他一聲醫仙,私下裏誰不叫他一聲醫魔!”


    醫魔?


    年朝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然後腦海裏飛快地翻起了那個原著小說。


    小說裏的宗恕是個癡情男三,學醫本是自私自利的求生手段,卻在後期為了鄔妍心甘情願的有了救世之心、慈悲之念,終成一代貨真價實的醫仙。


    而在現實中,魘兒叫他“醫魔”。


    她早死一會兒和晚死一會兒,差別這麽大嗎?


    耳邊,魘兒略帶嫌棄地說:“他現在用蠱比用醫多,以蠱殺人,也以蠱續命,治多重的傷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邪性得很,這修真界裏除非是有人傷到走投無路實在活不下去了,否則不會有人肯主動找他的。”


    蠱蟲……


    年朝夕突然說:“他年少時就是被同門扔進了萬蠱窟中被萬蠱噬心才失去了法修的天資吧。”


    魘兒一愣,仿佛剛想起這一茬來:“……好像是這樣。”


    年朝夕就不說話了。


    宗恕是被她救出萬蠱窟的,她是親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能被蠱蟲啃噬的有多淒慘。


    沈退能因為剖開經脈丹田活生生疼暈過去,但當年的宗恕是被蠱蟲一點點蠶食了全身大半經脈。


    她看到他時,一度以為是看到了一具殘破的屍體。


    那時候他也不知道在萬蠱窟裏呆了多少天,裸露的血肉都已經開始腐爛,幾乎察覺不到呼吸,也聽不見心跳。


    她以為是看到了一具誤入此地的修士屍體,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下來是為他收屍。


    可當她靠近,她以為的屍體卻又動了,仿佛知道能得救一般,呼吸心跳都一起強勁了起來。


    她用父親給的藥粉驅趕蠱蟲,那人的喉嚨裏便爬出了許多蠱蟲。


    事後她才知道,他的聲帶都被啃噬了小半。


    從那以後,他發出的聲音總是嘶啞難聽的。


    年朝夕和他為伴百餘年,除了那次親眼所見,從未聽他提過蠱蟲之事。


    但她又比誰都清楚,這人是恐懼這種東西的。


    萬蠱窟中不知日夜的呆了幾天幾夜,生生被蠱蟲啃噬,成了他此生不可言說的夢魘。


    甚至連蛇蠍這類的苗疆五毒都會勾起他心中最深的恐懼。


    而如今,他用蠱?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一個差點兒被蠱蟲害成廢人的修士成了用蠱高手……


    ……


    年朝夕和魘兒離開了茶館。


    這一出之後兩個人都沒了再玩下去的興致,於是直接準備回佛宗。


    路上,魘兒像是憋了什麽話一般,欲言又止,見她不問,就主動問道:“姑娘!你都不問問我剛才為什麽走得這麽匆忙嗎?”


    年朝夕一直想著蠱蟲的事情,總覺得不太對勁,這時候魘兒一提她才想起來她被下屬匆匆叫走的事情,擔憂道:“難不成是月見城出了什麽事?”


    魘兒卻笑著搖頭,道:“不,是好事,最起碼對我來說是好事。”


    說著,她也不等年朝夕再追問,直接道:“是牧允之。”


    年朝夕聽見熟悉的名字,猛然看了過去。


    魘兒哼笑道:“我說這次接靈禮他為什麽遲遲不來,原來是倒了大黴了,他三天之內連失了四個領地,駐軍的位置頻頻暴露,得力的下屬接連被襲,他現在估計都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哪裏還管得了這裏的事情。”


    年朝夕聽得忍不住一樂,“他這是出了內奸嗎?”


    魘兒搖頭:“不知道,我的下屬沒打聽得這麽詳細,不過啊,損失成這樣,其他人估計也要蠢蠢欲動了,接下來無論他有沒有內奸,都要倒黴了。”


    不知道為什麽,年朝夕莫名想到了她剛複生那日看到的鄔妍。


    被抓之後又被牧允之放棄的人。


    ——我會讓你後悔的。


    她當時這樣說。


    一夜之間暴露了這麽多領地和駐軍的位置,普通內奸怎麽可能做得到。


    這得是牧允之多親信之人才能知道的這麽清楚。


    但如果親信成這樣,背叛牧允之又對他有什麽好處?


    所以說,是鄔妍嗎?


    但年朝夕沒來得及想更多,一陣大聲喝彩聲和喧嘩聲直接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皺著眉抬起頭,隻見他們出來時還空空蕩蕩十分清淨的山門如今被圍得人山人海,而且這些人大多還都不是和尚,又穿著差不多的服飾,像是其他宗門的人。


    魘兒看了一眼便道:“止劍宗的服飾,止劍宗和佛宗是友宗,應當是應邀參加接靈禮被邀請住進了佛宗裏,隻是不知道堵在這裏做什麽,姑娘,要不然我們禦劍飛進去吧。”


    她話音還沒落,旁邊一個小和尚突然拽了拽年朝夕的衣袖。


    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和尚,都不到年朝夕腰。


    年朝夕低頭一看,隻見這小和尚還挺麵熟,居然是四舍崖上把她當鬼的伽焚小和尚。


    如今這小和尚也不拿她當鬼了,一臉愁苦道:“女施主,前麵是止劍宗的朋友正和師侄們比試過銅人陣,把山門都堵嚴實了,小僧急著回去見師尊又過不去,女施主禦劍進去的話能帶上我嗎?小僧尚未學會禦劍。”


    一個幾歲大的小和尚叫幾乎是成年體型的和尚“師侄們”,還擺出了這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年朝夕覺得十分有意思。


    她低頭問道:“小師傅今天不覺得我是鬼了?”


    伽焚小和尚臉漲得通紅:“小僧那天認錯了……”


    他一臉沮喪的模樣,看得年朝夕手癢。


    她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和尚的臉頰。


    小和尚果然睜大了眼睛,趕緊退後了兩步,捂著臉,不可置信。


    仿佛被調戲了的聖僧一般。


    年朝夕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腦袋,笑眯眯道:“我帶你進去,不過我想先看看這銅人陣,佛宗的銅人陣我可是好奇已久呢。”


    這銅人陣年朝夕略有耳聞,據說早年是佛宗護山大陣的一部分,擋在山門前,開啟了幾乎是萬夫莫開,後來被損毀一部分,就成了給佛宗弟子試煉用的東西。


    年朝夕走上前去,撥開人群,正看到一個止劍宗弟子和一個佛宗弟子勝負已分。


    佛宗弟子勝。


    圍觀的佛宗弟子們一陣歡呼。


    那獲勝的佛宗弟子四下行了禮,笑眯眯道:“我們佛宗這銅人陣尚未損壞時連戰神大人都困住過,如今損壞了也不好過,我等都是長年累月試煉出來的經驗才勝得這麽輕鬆,若真是陌生人來過,怕是小戰神在世也得被困一會兒,所以貧僧這次不過是占了地利人和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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