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水笑意盈盈,借著他的力,半歪著身子仰頭瞧他。


    “心兒……”顧颯呢喃,“上一世我想的是,以戰功為你求誥命,誥命加身,就沒有人敢欺負你……後來我知道自己錯了,隻有我明目張膽的嗬護,才會是你最強的依靠……”


    顧颯深情說著,心水懶懶地聽著,在他目中情意濃厚時,又時不時卷過發梢,似調皮和逗笑般以發梢去掃他鼻尖。


    酥酥麻麻間,顧颯忍不住去親她的額頭。


    察覺到他要湊近,心水微微別過頭,巧妙地將他避了過去,反而“嗤”地輕笑出聲,原本搭於他肩頭的手更放肆地捋了捋他微微泛紅的麵龐。


    她手指細細滑滑,落到臉上很癢,使他情不自禁更想擁緊她。


    可就在這時,她趁他意亂情迷萬事不備,一把從他手中將刀又重新奪了回去。


    仿佛是錦緞裂開了一層。


    “心兒,刀給我,別傷到自己。”顧颯謹醒地說道,語調溫和,連勸帶哄,目中盡是擔憂。


    “不給呢……”心水似撒嬌般輕嗔了他一聲,她抬頭看他,麵上盡是無辜,像小孩子受了委屈向大人抱怨般,撲眨著眼睛,嘴角含著委屈,“憑什麽你說的我都要聽……”


    女子聲音嬌嬌柔柔,婉婉轉轉,“如果,我偏不呢……”


    她抬眉看他,目中帶著一絲挑釁和對戰的意味,“顧颯颯,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的等你的……”


    “心兒……”


    她目光如炬,顧颯微微心慌。


    “噓……”心水揚首,將唇遞送到他唇邊,止住他再說話。


    與剛剛熾熱的溫度不同,女子唇角逐漸冰涼,顧颯微愣,眼睜睜看著她舉刀抵到了他心口。


    心水輕笑,“割這裏?”


    這樣的她,令他覺著心疼。


    “隨你。”顧颯放低的聲音,溫柔回複。


    “亦或是這裏?”刀尖下滑,抵於腰際。


    顧颯的心一點點下沉,看來她是不會原諒他了。一時間,愧疚湧遍顧颯心頭。


    他閉眼深呼吸,強壓下心頭的不舍,而後撫了撫她一頭的長發,輕輕落吻在她頭頂,“也可以,隻要心兒想,命都給你……”


    “命?”心水忽而大笑出聲,繼而奮力展臂,一把將他推去幾步。


    顧颯連著踉蹌幾步,無助地看向她,卻見她以刀尖向他,“顧颯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要你的性命做什麽?我隻求與你老死不相往來,也隻求來世不再相見……”


    尖刀落地,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聲音,以及女子冷冷地嗬斥,“出去……”


    “心兒……”顧颯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卷衣上榻,重新在床榻上躺下,以背朝他,冷冷一句,“罷了吧,顧將軍,你食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再多一次也無妨……”


    她語含諷刺,目中盡是不屑,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眉眼中露出的厭棄,都被他收在眼底。


    顧颯頓了頓,心頭全是不舍和心疼,她該是有多恨他,懷揣著恨意,她能過得好嗎?其實若是她恨他,他還她性命又何妨?


    顧颯進一步上前,伸手幫她將被角掖好。


    心水收了收腿,扯動衾被,以示不耐煩他。


    她拒他於千裏之外,他目光柔和,心下全是眷念。


    心水感知到他的動作,心中冷意更甚,“顧颯,做一次男人吧。”


    她的聲音不著一絲溫度,“果斷一點,利索一點,別做這些拖泥帶水的事情。你與我,早就恩斷義絕,又何必糾纏不休。各自安好,互不打擾,難道不好嗎?”


    她說得決絕。


    顧颯的手懸在半空。


    她展臂將紗帳放下,將他隔離在她之外。


    前世今生,牽手過,分別過,重逢過,相愛過,卻不知能不能修成圓滿。


    但無論結局如何,隻要她過得好就行了。


    顧颯戀戀不舍,以指尖輕輕觸了觸紗帳,紅紗帳裏躺著的人始終不肯回顧他一眼,背影清冷。


    他無奈退後一步,將她扔給他的小刀收起擱到案桌上。


    “心兒,我走了……欠你的,我先賒賬著,以後還給你……”


    床榻上的人沒有回應。


    顧颯定定地再看她一眼,纖細的身子藏在被中,越發顯得嬌小玲瓏。


    萬千不舍化作了滿腔的柔情,癡纏得整個人的心底都是沉甸甸的。


    顧颯默默站了會兒,狠狠記住了她的背影,今昔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再次相見時,也不知她能不能對他笑顏如花。


    遠處烽火愈盛,顧颯頓了頓,毅然決然轉身出了門。


    風雪迎麵而來,寒意通達筋骨。


    心水攏被,將身子埋進衾被深處,不知不覺濕了枕衫。


    一騎快馬踏雪而出,向烽火深處衝去。馬蹄沒入積雪,留下清晰的腳印,但很快又被大雪重新覆蓋,掩去了痕跡。


    小樓燈火,照不亮離去之路,黑夜埋沒了他的身影。


    ……


    此後半月,心水都沒能再見到顧颯。


    聽說他回了軍營,心水聳了聳肩,也不甚在意。


    離去更好,省得糾纏,若是再癡纏下去,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對待他。


    此外,她心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對於這一世的人沒有太多感情,唯獨長姐宋心誠。


    宋心誠替她嫁給倉央錯,為了不使她受苦,自己委身金人,又舍棄了與夏江的感情,明明她和他那麽相愛。


    很多時候心水想,若不是因為自己,長姐一定會有很美好的未來,她可以和夏江相敬如賓,恩恩愛愛過一輩子,她和他一定還會有很多小孩,母慈子孝,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


    可是,她卻放棄了這一切,隻為換她一個安穩幸福的一生。


    心水想,她欠長姐心誠的,她要把她救回來。


    救心誠的念頭在心底生根發芽,隨著日日燃起的烽火,更映照得心水心中的恨意滿滿。


    她恨倉央錯,恨極了所有不停地挑釁燕集之地的金人。在騙過許隱娘與慕老後,心水也翻身上馬,同樣往兵營而去。


    許隱娘和慕老本是極不同意的,許隱娘更是連著紅了好幾日的眼睛。


    心水無奈,隻得趁著她們熟睡偷偷溜出,可剛出燕集鎮,就碰到了一故人。


    冷梨霜,也是前世的宋昭陽。


    狹路相逢,新仇加舊恨,統統湧上了心頭。


    上一世最後,得知顧颯將與她成親的消息,心水本不想糾纏,隻想收拾包裹離開將軍府,離開京城,尋一處小院子,過自己的安靜日子。


    她都如此退讓了,可是她宋昭陽卻是步步緊逼,更在她離開時對她的馬車做手腳,害得馬兒受驚,狂奔著奔上了城樓,以至於她逃脫不及,也跟著墜下了城樓,落到世人口中,便成了她因愛而不得,恨跳城樓。


    明明,她是被她害得。


    聽說,近來她還勾搭上了倉央錯,並竭力爭寵,想方設法地打擊長姐心誠。


    長姐也是她能欺負的人?


    “吆,原來是心水公主。”彼時的冷梨霜從馬車中探出了半壁身子,一手托腮,笑意盈盈地看著心水。


    心水很不喜歡她這樣的笑容,虛偽,傲慢,她默默收緊了手裏的馬鞭,暗暗醞釀著火氣,麵上不顯,隻仰眸斜睨她。


    心水笑容滿麵,旋即話鋒一轉,裝作不識,反問一句,“你是何人?見了本公主為何不跪?”


    第65章 二選一   命給你,你想要的都給你……


    該還的債總要還。


    心水揚眉, 目光定定地看著冷梨霜。


    冷梨霜先是一愣,不明白心水為什麽問她是誰,她笑容僵了僵, 旋即笑出聲來,“心水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麽不記得京城中的那些日子了?”


    “京城?”


    心水手持馬鞭, 京城中的那些日子,她過得委實失望,究其原因,其中也有她冷梨霜的功勞。


    心水笑了笑, 將馬鞭在手中顛了顛,目光看向高遠天空,若有所思,“經你這麽提醒, 我倒是想起京中有些賬我還沒清算……”


    誅人誅心。


    心水目光落到了冷梨霜搭在車窗處的手腕上, 她淺淺看一眼, 不疾不徐道:“宋昭陽,好久不見。你那雙害人的手, 現在疼不疼啊?”


    宋昭陽,好久遠的名字, 已無人提起,可是卻刻在了冷梨霜的心裏, 上一世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享受眾人的驚羨目光,那樣的尊榮,才配得起自己,可是全毀了, 毀在了自己對顧颯的一腔癡情上,所以她恨,恨顧颯,更恨心水。


    “你?”冷梨霜吃驚。


    心水瞧她震驚,微微笑出聲,“宋昭陽,上一世我過得慫了點,因為你的妒忌,你欺我,踩我,害我……但是,俗話說: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宋昭陽,欠我的,你總要還的……”


    彼時心水騎在高頭大馬上,冷梨霜坐在馬車裏,心水俯視著她,而她隻能仰望她。


    “你們……要吵架嗎?”給冷梨霜駕車的車夫瞧著形式不對,從一旁小聲問道。


    心水取出公主印章遞送到他麵前,車夫定眼細看,大驚,連忙向心水行禮,徑直轉身棄冷梨霜而去。


    冷梨霜著急拉人,“你走了,誰給我駕車?”


    車夫頭也不回,“你自求多福。”


    冷梨霜見拉不回車夫,轉頭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向心水說道:“你以權勢壓人?”


    “壓的就是你怎麽了?”心水笑意盈盈向她,可語調裏卻沒有半分溫度,“打你就打你了,誰讓我們狹路相逢了呢?”


    心水頓了頓,繼續說道:“宋昭陽,你故意自己摔倒,讓顧颯誤會我推你。你使壞故意使我的馬受驚,使它帶著我狂奔,令我墜樓……宋昭陽,這些賬該怎麽算?”


    往事被挑明,不堪與惡毒盡數攤在陽光下。


    冷梨霜別過頭,“你都知道了。”


    心水憐憫地看她一眼,幽幽感歎,“以前恨你,現在看卻覺得你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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