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水想,她不會再愛他了,可是要如何證明自己對他已經徹底死心。


    顧颯仍在迷茫,衣衫不整,麵上潮紅未退,心口喘.息更未平穩,仍是上一刻意亂情迷之態。


    他初聞她的斥責,一時錯愕低頭,驚詫看她。


    他的無辜眼神令心水更加厭惡,她奮力一踢,他狼狽從床榻上滾落墜地,翻轉著跌出了幃帳。


    大紅色紗帳從麵上拂過,肩上落紅點點,是她將他送給她防身用的小刀直直地插到了他肩上。


    顧颯下意識發出一聲悶哼,卻又很快咬住了自己唇舌,不使自己因為疼痛而失態。


    心水瞥見他緊蹙著的眉頭,想起他身上之毒還未全解,她抿唇挪開視線,再不去看他,更強製自己壓下那一縱而逝的憐惜,隻從牙縫裏一字一字咬出,“顧……颯……這些年,你良心上過得安嗎?”


    她撿起落在地上的衣衫,一把展開披到身上,垂眸間看見自己胸前一塊一塊的青紅,那是剛剛二人燕好的痕跡。


    有多瘋狂,就有多後悔,心水越發恨極。


    她赤腳下榻,居高臨下俯視他。


    顧颯忍痛抬頭,看到她雙目通紅,麵色悲痛,心下一咯噔,如醍醐灌頂般突然明白,她定是想起來所有的事情了。


    他無奈苦笑,果真是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前世的、今生的,所有欠她的,上天都幫她選了個好時候來幫她要債了。


    偏偏是這一世的新婚,偏偏是洞房花燭。


    他無力垂眸,目光落在她赤著的雙足上,忍痛說道:“心兒,天冷,先去穿鞋。”


    “你憑什麽管我?上一世你不管我,這一世便想來管我了?你是我什麽人?你又有什麽資格?”心水一步步走向顧颯。


    “顧颯,上一世,你負我,我也不願糾纏。你歸來,我離去,相忘江湖,從此不見。你平步青雲,做你的駙馬,我仍回我的百花樓,做一個無憂無慮及時行樂遊戲人間的行首。”


    “可是你為什麽連這個都不肯滿足我?你讓你的宋昭陽害我,害我從那麽高的城樓墜下,你知道的我懼高,我怕疼。可是,你偏給了我最不想要的。你連好聚好散都做不到,你算什麽男人?”


    風又起,吹散心水一頭的長發,更灌進她的袖衫,她腳步迷亂踉蹌著身子,撞倒了立在牆角的花瓶也一無所知,花瓶倒地,碎裂成無數片。


    她失魂落魄地看著他,滿心裏除了恨和怨,再無其他情緒,她跨出一步,眼瞅著就要踩上碎裂的瓷片,顧颯看在眼底,忙嗬一聲:“小心。”


    可心水仍是什麽都聽不見,隻一腳踩了下去。


    顧颯無奈,以手擋著一地的碎片,她赤著的雙足踩到了他手背上,他悶哼一聲,一絲痛意從掌下傳來,繼而蔓延至整個胳膊。


    心水邁過他,一把將屋門打開,室外又開始飄雪,可她什麽都不想,唯一的念頭,盡快走出這件屋子。


    她不要再見到他,她要與他分道揚鑣,此生不見。


    寒風迎麵而來,顧颯抱臂連連打顫,他吃驚轉身,瞥見她瘦弱的身子蕩在寬大的衣袍裏,心中悔恨交加。


    他忍痛快步上前,在她剛想跨門出去的瞬間又將門重新合上。


    “滾開。”心水狠狠斥責一句。


    “天冷。”顧颯放低了聲音,將胳膊藏進袖籠裏,她暈血,他不想嚇到她。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和你在一起,更冷。”心水冷目以回。


    “給我機會,讓我贖罪。”她的話,一句句戳進心窩,顧颯頓了頓,沉聲說道,幾近懇求。


    他的身影映在她眼底,她同樣在他眼底看到了雙目通紅的自己。


    他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她一步步上前,狠狠吐出一字,“不。”


    她推開他,仍想出去,不願與他待在一屋。


    “外麵風大雪急,你要去哪裏?”他側身擠進門板,以背抵門,忍痛問她。


    “天大地大,沒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歸宿。”心水回他。


    “我知你恨我,但是這個時候,不要任性。”


    “我生我死,又與你有何幹係?”心水揚眸向他。


    “我在乎。”


    “顧颯,為什麽要欺騙自己,你在乎的是我麽?讓我想想,應該不是吧……你愛的,不是你的駙馬身份,不是你的大好前程嗎?哦……我說錯了,您是君子,您為天下生,你的心裏眼裏都隻有平民百姓,你比帝王還憂國憂民……”心水狠狠諷刺,斜眸看他。


    “我知道我錯了。”她的目光讓他難堪,隻覺無處遁形。


    她輕笑,“那好,我原諒你了,你讓開,我要出去。”


    “等天亮了再出去也不遲。”顧颯扭頭看向窗外,無盡黑夜,大雪從天而降,風蕭雪急,不知道藏著多少金人的眼睛。


    他的話,換來心水的嘲笑,心水向前一步,踩上他腳麵。


    她膚白,因為憤怒,麵上更染潮紅,此刻看來倒有了一絲別樣的冷豔。


    顧颯抿唇仰頭,微微側開下頷,不使自己碰到她。


    “顧颯,你在想些什麽呢?”心水瞧他此刻故作鎮定與她保持距離的模樣,心下愈發覺得諷刺。


    她微微踮起腳尖,湊身到他麵前,與他唇瓣相貼。


    軟香縈縈,顧颯喉結滾了滾。


    他的細微動作,換來她又一陣嘲諷,心水克製住心底的冷笑,在他唇角輕舔一口,舉止輕挑,換了臉色向他輕笑。


    顧颯身子微微顫了顫,勉強穩住了自己。


    “強留我?”心水湊近他,笑出聲,“顧將軍不會還想與我顛鸞倒鳳,共享春宵吧?想要用那處征服我?不怕我再將你從床上踢下去?”


    心水又往他身前貼了貼,視線下移,“上一世你也確實厲害,將我迷的神魂顛倒爽翻了,想想那滋味兒,也確實銷魂。


    她的手遊走於他眉間。


    她的視線明明很縹緲,卻令他覺著自己羞臊至極。


    顧颯明白,她這是有意在諷刺他,他默默閉眼,以沉默將她的嘲諷全單接受。


    “既然你這麽戀戀不舍,不忍別離,要不要我們再來一次,說不定今夜鴛鴦帳裏臥鴛鴦,明日就是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說不定我們可以冰釋前嫌,重歸於好。顧颯颯……你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一語畢,心水便刻意去幫他解衣襟。


    顧颯身子閃了閃,隻覺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咦,躲什麽?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心水以指點到他心口,在他耳際嬌嗔,“不許躲。”


    顧颯聽著她的話,默默咬唇受了。


    “呀,顧颯颯啊,你心跳得好快啊。”心水故作一句驚呼。


    她故意縱火,就想看他難堪,他竭力忍耐,不讓自己太過失態。


    但其實,已經失態了吧,顧颯想,他隻求她能手下稍稍留點情。


    可是……下一瞬,他看到她燦若蓮花的指勾過了自己的一縷頭發,他的心轟然倒塌……


    “顧颯颯,我們來玩點你最喜歡的。”心水狡黠一笑。


    顧颯默默合上了眼睛。


    她以發梢掃過他眼睫,鼻梁,唇角,每掃一下,他的心便提一下,甚至連呼吸都喘不上來。


    他咬唇緊忍的模樣令她“咯咯咯”笑出聲來,她愈是笑,他就愈緊張如同緊繃的琴弦,他知道她要做什麽。


    果然她以發掃過他耳後,異樣的酥麻使他忍不住別過頭。


    “不許動,忍著。”心水在他耳邊輕笑,更故意向他耳後吹氣。


    軟軟的,甜甜的,暖暖的氣息從耳後蔓延至全身,緊繃的琴弦徹底繃斷,顧颯猛然立直了身子,一手攏她,一手撩過她散亂的長發,反身將她抵在了門上,對著她嘲諷他的紅唇,狠狠吻了下去。


    唇齒糾纏,一絲腥甜在唇腔裏散開,顧颯愣了愣,卷舌吸了去。他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告訴她,其實他也有苦衷。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她卻是將他狠狠一推,然後攏緊了衣衫,嬉笑向他,“客官,今兒你想怎麽玩?”


    她笑得放肆隨意,冷目如星河。


    可是,他卻不敢再靠近一步,隻囁嚅道:“心兒,不要這麽說話,不要作踐自己。”


    心水輕挑眉目,攏發聚到身前,膚白,唇紅,發黑,笑容散漫,既美又豔。


    她向他挑釁,“上一世,你也是這麽說的。”


    第60章 妖豔   拜堂?成親?遊戲一場,何必當真……


    一陣風拂過, 寒氣逼人,心水慵懶抬指,再次攏了攏衣服, 目光散散地落在顧颯身上。


    他在她的掃視下,越發覺得難堪和尷尬。


    “客官,您想好了嗎?要我如何伺候您?您在上?還是我在上?還是……”心水懶懶伸手, 細細觀摩自己的手指,“我的指法也不錯……上一世也不是沒試過……那滋味兒,您應該深有體會……”


    她話說得放肆隨意,人跟著也輕輕笑著, 驀然抬眸看他,長發盡染風情,淩亂散漫地隨意披在肩上,笑起來的一瞬間, 讓顧颯立時想起方才看到的漫天煙火。


    但熄滅得太快了, 煙火餘燼泛著狼狽的光, 明明沒有落在他身上,可卻令他猶如被灼到了一般, 幾欲後退,再不敢輕易向前。


    一口氣嗆在喉嚨裏, 連連咳嗽,吞不是, 咽也不是, 顧颯抬眸看心水一眼,待瞥見她臉上似有若無的笑意時,又如被觸電了一般,連忙倉促地將視線挪開。


    “客官若是今兒興趣乏乏, 那我也無法,不是我不盡心盡力,怨隻怨你不太行……”


    心水說罷,很誇張地打了個哈欠,她揚手掩唇,視線移向門邊,倚身斜靠到門栓旁。


    顧颯恐她又要出去,忙伸出一隻手擋住門栓,隻是展臂動作過急,一不小心落在了心水心口。


    心水視線緩緩下移,眉梢上揚,挑眉斜睨他。


    手下觸感綿軟,顧颯心下一驚,知伸錯了地方,慌忙將手臂收回,麵色也隨之大紅,窘迫得猶如被蒸熟了的大蝦,更不知該說什麽好。


    “原來顧將軍喜歡這樣啊……”心水故意拉長了聲音,“我還以為顧將軍很含蓄,很純情,隻會用狗尾巴草表露心意的,沒承想竟這麽勇猛……那麽我倒要請示顧將軍了,我們還要繼續嗎?”


    她語態輕挑,說話時甚至揪著他衣襟湊到了他身前,他在她麵前,隻覺顏麵掃地,落得節節敗退,最終受不住她的冷嘲熱諷,從她手中拽回衣襟,徑直轉身,開門而出。


    燈燭隨風晃了晃,屋內重複安靜,心水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慢慢地心也跟著外麵的大雪變得又冷又硬。


    上一世,也有這樣的大雪天,那時候她獨自守在將軍府子矜苑裏等他,天寒地凍,屋子裏一點暖氣兒都沒有,她無奈去求守門的侍衛,請他們去幫她求顧老夫人給點碳火。


    守門的侍衛冷笑看她,麵上雖答應了,但是腳步卻不肯挪動一分。她再三央求,他們卻隻是一拖再拖。


    無奈之下,她隻能在院中不停地跳來跳去,以此希望能得點暖氣兒,可是天下著雪,起初她還能跳熱乎起來,隻是一旦停下來,熱汗吹著冷風,便又立即化作了更冷的寒氣。


    如此之下,她反感染了風寒,連番咳嗽,連日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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