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做事,難免顧頭不顧尾。別前麵承諾了許多,最後卻不能兌現。


    「大人真能信守承諾?」


    唐挽拱了拱手,道:「知府大人特批白銀萬兩,助我花山渡過難關。」


    雙瑞在一邊差點沒把自己舌頭咬下來。明明知府大人一分沒給,她自己當了玉換了兩百兩,向縣民募資兩千七百兩,總共加在一起也不過三千兩銀子。到他公子嘴裏,立馬就變成了一萬兩了。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郭裏正聽見知府的名號,心裏安定了些,可還有放心不下的,便問道:「大人,這補助真能發的出來嗎」


    唐挽一笑,按了他的肩膀,道:「裏正今日就可以將我的話告訴村民。我明日大開衙門等候大家,凡是符合條件的,當場給錢。」


    郭裏正心想,縣太爺要收地,原本他們這些做小老百姓的也隻能認了。左右民也扛不過官。既然官府肯出銀子,那多得一分,也算是給鄉親們謀了一分便宜。然而他心裏還是對唐挽不那麽信任,於是道:「那我回去和鄉親們說說。他們來不來,我也說不準。」


    唐挽起身一拜:「那就有勞裏正了。隻要您將我的意思轉達清楚,我相信鄉親們會來的。」


    郭裏正點了點頭,起身告辭,又聽身後唐挽說道:「郭裏正,您隻管信我。若再有人說什麽閑話,您可不要聽。」


    郭裏正心下疑慮,誰還能說閑話呢?卻也沒時間深究,應了一聲,轉過身便走了。


    對這件事,唐挽有十分的把握。她不期待這些麵朝黃土的村民能有為長遠計的眼光。因此她許以重利。他們看不到長久的好處,便給一些眼前的好處。隻要能實現目的,就是有用的辦法。


    卻說郭裏正返回村裏,一路都在琢磨唐挽的話。道理雖然是那麽個道理,可是要讓村民交出耕地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難說出口了。正想著,遠遠就見一輛馬車相向而來。郭裏正是進村的方向,對方是出村的方向,正好走個對臉。


    「哎喲,這不是趙大人嗎?」馬車停下,車簾挑開,兩人見禮,「您這時候怎麽回來了?這還不到燒紙的時候啊。」


    馬車裏的正是趙文掾。他本就是東王村人,又和郭裏正年齡相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後來做了官,離開了鄉裏,可畢竟往日的情分還在見了麵,少不得比別人更親切些:「正好休假,回來看看。郭裏正從何處來?」


    「剛剛去縣衙拜見過知縣老爺。」


    「知縣唐挽?」趙文掾臉上露出了譏諷之色。


    郭裏正察覺他態度有異,問道:「趙大人在府衙當差,對這唐縣令可了解嗎?」


    「倒是聽說過。」趙文掾自是找到了機會,將唐挽當初在蘇州時如何貪汙,又如何被貶至此,仿佛親眼所見一般,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郭裏正越聽越心驚。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唐知縣的人品竟如此惡劣。再想想之前那位清正廉明的陳知縣,郭裏正百感交集。花山縣落到這樣的人手裏,之前幾任縣令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卻不知這樣的人如何能得到知府大人的賞識。」郭裏正沉痛地說道。


    「知府大人何曾有賞識他?」左右眼前的人也見不到知府,趙文掾自可放開膽子說,「他之前來府衙哭窮,知府大人一分銀子都沒有給他,還臭罵他一頓呢。」


    「啊?不是說府衙給了一萬兩嗎?」郭裏正驚道。


    「你呀,未免也太過好騙。一萬兩那是什麽數目?夠得上三年稅銀了,」趙文掾道,「村民們可都看著你過日子呢,你需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切莫被人誆騙了啊。」


    趙文掾一席話深深埋進了郭裏正的心裏。當百姓對上位者的人品產生了懷疑,那自然也不會相信他所推行的政令。從村子口到家的這短短一條路,郭裏正已經拿定了主意。就算得罪了這個知縣,也絕不能讓花山走入歧途。


    清晨的陽光鋪滿了這座群山環抱中的小縣城。而流言亦如陽光下飛舞的塵囂,隨著高升的日頭迅速瀰漫。


    「你可聽說了?知府壓根沒有給咱們花山縣撥銀子。」


    「不能吧,我侄子在縣衙當差,可是親眼看著知縣抱著銀子包回來的。」


    「哎,你侄子打開那布包看了?隨便包一包石頭,專門糊弄你們這些實心眼的。」


    「聽說這唐知縣在蘇州的時候就是一個撈錢的好手。就是因為貪了錢錢,才被貶到咱們這裏來了。」


    「哎呀,那我可還買了債票呢,這錢還能拿回來嗎?」


    「我家也買了,悔死我了。也不知能不能退」


    「走,咱們一起,上衙門問問去!」


    有句話叫三人成虎,便是說一件事情,同時聽到有三個人在談論,那假的也變成了真的。聽了流言聚攏在縣衙門前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單獨拎出來任何一個,都是唯唯諾諾的老百姓。可一旦將他放入人群,這人便會生出不切實際的勇氣來。


    衙役快步跑入後堂,高聲道:「大人!大門前聚集了很多人,要求退銀子!」


    唐挽正和沈玥一起吃早飯,聽見這話,筷子都沒停。沈玥卻白了臉色,道:「大人,這可怎麽辦?」


    唐挽喝完了粥,才慢悠悠放下筷子,道:「按道理說,買賣一旦完成,沒有輕易反悔的道理。不過本官身為一方父母,自己的子民不懂規矩,總要多擔待些。這就好像孩子犯了錯,當父親的不能太苛責。退票,不可能。但是本官可以以票麵九折的價格回購。十兩一注的債票可以立即拿回九兩現銀,當場兌換。這可是給了大家一個反悔的機會啊。」她說完,看向沈玥,道:「就按我剛才那麽說,得讓他們明白我有多好,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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