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雲劈頭蓋臉一頓罵,罵她忘恩負義不念親情,又說她小題大做瞎胡鬧。


    大約是聽出她態度堅決,蘇秀雲又放柔了態度,求她放向康一碼,別把事情做得那麽絕。


    紀因性格軟也一直挺好說話的,但在這件事上卻很堅決。她明確拒絕後掛斷了電話,之後姨媽再打過來,她就一次也沒接了。


    這不是一般的傷害,要不是昨晚桌子上有個水杯,她都不敢想象真遭遇了那樣的事她會怎麽樣。


    現在蘇秀雲不在家,紀因鬆了一口氣,這樣能省去不少麻煩。


    紀因抓緊時間,一秒也沒多耽擱把東西收拾好。


    她背著書包,推著行李箱走出去,對站在門口的段昂道:“我好了。”


    “嗯,我們走。”段昂動作自然從她手裏接過行李箱。


    紀因找了家酒店暫時住下,然後開始在網上找租房信息。


    她先前還擔心自己沒成年,簽那些租憑合同會不會不具有法律效應,谘詢過才知道隻要滿了十六歲,有一定的經濟能力,就能自己在外麵租房子了。


    她跟著中介看了幾處,比較之後,選了靠近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區。


    一室一廳的房子,兩千塊一個月,麵積很小,但她一個人住夠了,而且裏麵的家具都有,不需要她再去置辦。


    紀因怕自己上當受騙,謹慎起見,簽合同前她自己先在網上查了好久租房的注意事項。


    她才知道租房子有押一付三的規矩,還有租賃期間要寫清楚房屋的保養,還有水電物業費都是誰來承擔。


    紀因坐在酒店鋪著潔白床單的大床上,捏著手機,看著看著這些陌生的注意事項,心裏驀地生出些恍惚的感覺。


    半年前,她還在c市,紀妍和江琳雖對她不好,可她至少是有一個家的。


    那時她怎麽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變成今天這樣,無親無故,無家可歸。


    她才十六歲,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人靜下來時,紀因還是會感覺到一絲絲茫然和。


    她把柔軟的大枕頭抱在懷裏,又將臉埋進去,沒忍住長長歎一口氣。


    手機這時響了下。


    她抬起臉去看,屏幕上方彈出來一條微信。


    【段昂】:你房子租好了沒?


    紀因灰蒙蒙的心情好轉了一點,想到他,她就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還是有人真心地關心她。


    她給他回複:已經租好了,明天中介的人就帶我去簽合同。


    想了想,又發過去一條:等我搬進去之後,我請你來家裏吃飯呀。


    他幫了她這麽多,她很想好好感謝他,但在外麵請客總感覺沒多少誠意。


    手機屏幕很快又亮了亮,他的回複映入眼簾。


    【段昂】:好。


    -


    蘇秀雲這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頭發都急白了大半。


    她原以為這就是兩個孩子間鬧著玩的小事,誰知道警察都上門抓人了!


    她當時趕緊問了自己兒子,是不是真把紀因那樣了,得到向康否定的回答之後,蘇秀雲稍微放了心。


    蘇秀雲沒念過幾年書,依照她的想法,她兒子根本沒做到那一步,就摟著她抱了幾下,根本沒對紀因造成什麽實際傷害。


    說句難聽點的,她那層膜不還都在嘛!


    而且她兒子還沒成年,再沒有文化,未成年保護法她是聽過的。


    蘇秀雲一開始以為警察就是帶向康過去批評教育,頂多關幾天。


    哪想到一問,就被告知她兒子這年紀已經能負刑事責任了,隻要證據確鑿,哪怕是性侵未遂,都會被判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蘇秀雲聽到這消息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倒在警察局。


    向康可是她這輩子的希望,怎麽能去坐牢呢!有了案底,就算以後放出還能做什麽,這一生不都毀了嗎!


    她趕忙找律師,律師為向康爭取到了取保候審,讓他先從看守所出來,又建議蘇秀雲在法院開庭前趕快聯係到受害人。


    律師告訴她,考慮到是未遂的情況,加上向康還沒滿十八歲,要是他認錯態度良好,再拿到受害人的諒解書,很大可能會從輕處理,隻用判緩刑。


    蘇秀雲聽到律師解釋說緩刑就是不用坐牢的意思,眼睛一亮,整個人都重新有了希望。


    也就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她多哄一哄,為了兒子,實在不行她就跪下求她。


    蘇秀雲不信紀因到時候還能硬得下心腸。


    第17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我陪你一起出來……


    紀因一次性付了一年的租金, 順利拿到了房子的鑰匙。


    這房子空了很長時間,家具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她花了兩天時間收拾打掃, 總算能住人了。


    住進去第二天,她就和段昂約好了一起吃午飯。


    她十點多出的門, 外麵太陽有些大,紀因撐了把傘, 走到小區門口,她拿出手機給段昂發微信。


    剛編輯完一句話,還沒發出去, 耳邊響起噔噔蹬的腳步聲, 聽起來是朝著她的方向來的。


    紀因抬起頭, 就看見了蘇秀雲和向康。


    蘇秀雲猜到她會出去租房子, 這幾天她挨個在中介打聽, 附近大大小小的中介跑了一百多個。


    工作人員一開始不肯透露客戶信息,她騙對方說紀因是和家裏鬧了矛盾離家出走了,總算從他們那裏打探到了她的消息。


    “因因, 我可算找到你了。”蘇秀雲幾步上前, 激動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眼眶一紅,語氣懺悔道:“小康他知道錯了,你念在我們都是一家人的份上, 就大發慈悲原諒他一次吧!隻要你願意去寫一個諒解書,姨媽以後一定做牛做馬補償你。”


    “小康今年才十七歲, 正是大好的年紀,要是進去了,不僅高考參加不了,以後工作肯定也找不到, 他這輩子就毀了啊!”


    蘇秀雲說到後麵聲音都帶上了哽咽,懇求道:“我就小康一個兒子,因因你看在姨媽當初收留你過你一場的份上,就放他一馬吧。”


    她轉頭去看向康,向康很快會意,直接大耳刮子往自己臉上一抽,認錯的態度無比誠懇:“因因我錯了,我那天晚上一時犯糊塗,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諒我這回吧。”


    在看守所那幾天,向康遭了老大的罪,想到自己未來要麵臨的牢獄之災,他真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紀因用了些力,手從蘇秀雲的手心裏掙脫出來,她目光朝著向康看去。


    向康明顯消瘦了許多,頭發雜亂,眼窩深深凹陷進去,胡子拉碴的。


    神情頹喪,滿眼寫著卑微請求。


    身上一點兒沒十七八歲男生的那股朝氣了,可見在拘留所這幾天是受了苦的。


    紀因看著他,卻生不出丁點的同情。


    善良是要有底線的。


    那天晚上,她那樣恐懼絕望,不停地掙紮著,哭著求他放過自己,而抓著她手的力氣沒鬆開半分,反而去扯她的睡裙。


    他作為施暴者一方時,臉上帶蠻橫又興奮的笑容,仿佛憑借天生的體力優勢能夠欺負她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一件事一樣。


    等輪到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時,又要做出這樣一副可憐的樣子。


    紀因並不在意他是不是真心悔改,因為無論是真是是假,她都不願意原諒他。


    “謝謝姨媽當初收留了我,可我爸爸每個月都支付了你生活費,我並沒有白吃白喝。”


    “至於那個諒解書,”她語氣平靜堅決,“我絕對不可能寫,不管你們求我多少次,我都是同樣的回答。”


    她抬步要走,蘇秀雲從身後緊緊抓住她胳膊,惱羞成怒地質問:“你這個死丫頭怎麽這麽狠的心啊,我兒子又沒真把你上了,你非要看他坐牢才開心嗎!”


    罵得正起勁,身後傳來一聲痛苦嚎叫。


    蘇秀雲回頭一看,就見不知何時過來的段昂已經一腳把向康踹到地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向康臉上已經狠狠挨了兩拳,他完全沒招架之力,鼻子被揍歪了,猩紅的鼻血湧出來。


    蘇秀雲急忙去拉段昂,然而少年力氣大,此刻如發瘋的惡獸,她壓根拉不動他。


    段昂早就想揍死這個畜生了。


    一想起那天深夜,小姑娘穿著睡裙,孤零零抱膝坐在街上,他心底的戾氣就如同岩漿爆發。


    紀因也趕緊去拉段昂,她怕真把人揍出個好歹,他會有麻煩。


    手腕上傳來柔軟冰涼的觸感,小姑娘的嗓音有些著急:“段昂你別打了,法律會懲罰他的。”


    段昂聽話地鬆開了拽著向康衣領的手。


    他站起來,腳又往他身上狠踹了一腳,瞳仁烏沉沉的,淬了冰一樣冷:“再過來糾纏她,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蘇秀雲沒空去糾纏紀因了,她扶起向康,緊張心疼地察看兒子的傷勢。


    紀因和段昂走到車站,等的公交還沒來,兩人坐在長椅上。


    段昂頭低著,視線落在腳下的一塊陰影處。


    他能感覺自己身上那股戾氣還沒散盡,不用去照鏡子,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眉眼一定有些凶冷。


    他回想了下自己剛才有點失控的模樣,不知道會不會嚇到她。


    “段昂。”


    他聽到她叫自己,盡量臉上的表情放柔,才轉頭去看她。


    紀因指了指他的手。


    段昂看見自己手上沾的血,那是向康的,他很嫌棄,立刻從褲兜摸出一包餐巾紙。


    血有些幹涸了,用力擦了幾下都沒擦掉。


    段昂剛擰起眉,一隻纖細白皙的小手伸過來。


    他側眸,她睫毛長而濃密,輕輕垂下,手裏攥著濕紙巾,一點點把他手上的血跡擦幹淨。


    快中午了,列陽似火,水泥地被灼燒得熱燙,連風都是燥的。


    那冰涼涼的觸感卻滲進那一寸肌膚,他心裏的戾氣一下散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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