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好嫌棄的，占大便宜了！”他喝了茶水，“現在買布可都是要票的，這不花錢還不用票的，多好~”還不是客氣，而是真的挺不錯，這也是為什麽正式職工受青睞的緣故，總有些他們外人不知道的福利在。
稍微寒暄幾句，見時間不早，也沒有要繼續留下來的意思，提著東西就往童明家去。
村長跟東叔駕著牛車去公社開會，等會兒顧德山得去跟他們匯合，然後去接分給顧家村的知青們。這好不容易來了鎮上，總不好不去看看童媽媽。
童媽媽的身子在童明堅持不懈地求醫照料下總算是好了起來，今年天氣漸漸轉冷了，但是她還可以起身活動，比之從前要強了不少。可能也是因此，在童敏出嫁並且傳來了好消息之後，終於鐵樹開花，童明的婚事有了進展。
顧德山偷偷找老何打聽過，說是童明的表叔給介紹的，是個正經的好女孩兒，聽說是自小訂了親，但是男方因為她的政治問題反悔了，女孩兒的父母雖然下放了，但是她本人還在機械廠工作呢，拖著拖著年紀也不小，跟童明倒是相當。
大家就盼著他們趕緊成了，結了婚也好有個自己的小家，最好快些生個孩子，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快進來，我前兒還跟敏兒說要去看看孩子呢，沒曾想你竟然來了。”童媽媽趕忙往廚房去，洗手準備給顧德山倒水，“我想這你每天這樣往返，應該也不是你們說的那樣的深山老林，去看看也是好的。”
前頭何泰和李愛蘭來的時候沒來得及到童家拜訪，等到好不容易排到的休息日，夫妻倆協同，借了村長家的自行車，提著跟顧家村的鄉親們換來的東西來看望童媽媽。他們前些年見過麵，這一次拖了童表叔的福，也想著借此機會來謝謝童媽媽，也是把他們家當作親戚走動起來。
入駐顧家村，想來三五年也不會走的了，除了跟顧家村的人要好好相處之外，就是童家，也得保持良好關係。
甚至，因為跟劉爸爸投契的緣故，何泰帶著李愛蘭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還特意繞去劉曉琪的科室看了她，跟她打了聲招呼，也算是相識。至於相熟，還得慢慢走動之後培養起感情來。
“您就別折騰了，等孩子再大些，我肯定要帶著他們來看你的。”顧德山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掏出來遞給童媽媽，讓她別忙活了，“剛剛去我弟媳婦家裏，可是喝了一肚子水，您可別再給我倒了，等會兒廁所都麻煩找。”
童媽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順勢將已經洗好的杯子蓋回去，轉身把儲物櫃拉開，扒拉出來好些紙盒子，“那成，不喝水，吃塊糕點得了。是買回來準備給童明相親用的，先招呼你了！”
知道她不是跟自己客氣，顧德山也沒推辭，拿了一塊嚐嚐，誇獎道：“這是供銷社的點心吧，味兒可真不錯，這白糖糕應該是飯店買的，手藝也好。這一次童明一定會順順利利的，等他們結了婚，日子就跟這白糖糕一樣甜甜蜜蜜！”
這樣的吉祥話真的是聽幾次都不會膩，童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的皺紋都顯露出來了。可能因為常年臥床不幹活，最近吃胖了一點兒的童媽媽看著比同齡人要年輕一些，雙頰的紅潤讓顧德山都暗暗在心裏鬆了口氣。
這些年童明為了他媽的身體可是真的操碎了心，能養到今天這程度也著實是非常不容易的了，他都忍不住替童明高興。
言語間自然也就帶了幾分出來，這樣的情緒影響著童媽媽，讓她回憶起了曾經，跟顧德山好是一番訴苦。顧德山隻得發揮出自己的真本事，把老太太好一頓哄，連隔壁家的大娘聽到動靜都忍不住抱著孫子過來湊熱鬧。
因為身體好了的緣故，童媽媽跟鄰裏的走動也頻繁了些，感情似乎也比往常要好一點兒，至少顧德山看著是挺不錯的。
等完事兒了他才提著東西去公社找村長，常常會來，他熟門熟路往會議廳走去，還沒走近呢，就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想來就是那一批被分配到他們這兒的知青了。等走進去一看，果然如他所料的稚嫩，看著就讓人頭疼。
一大群青春少年生機勃勃的樣子其實挺賞心悅目的，但是一想到這些到時候都得靠村裏頭養活，顧德山這個不當家的都忍不住皺皺眉。
他偷偷湊過去村長身邊，順便觀察著這些人，想著得給村裏頭找幾個身板結實，然後能幹活兒的。至於那些穿紅戴綠而且看著跟小豆芽菜似的女娃娃，還是留給其他生產隊吧，他怕把人接到顧家村了，就真的砸手裏了。
因為偏僻的關係，顧家村的孩子一般都不太好找對象，自從顧德山開始對外走動，經過這短短一年的時間累積，好些村落都改了口。其中就有跟他們有關聯往來比較密切的董家村和柳家村，聽顧大勺的媳婦從娘家人那兒得來的反饋，好似還不錯。
他們村沒有媒婆，但是卻有不少找過來的說親的，村裏頭適齡的都談成好幾對兒了，還有幾個寡婦也再次出嫁，反正是勢頭一片好。
顧德山可是打聽清楚了，這些知青到了村裏，估計也就呆個三五年，頂天了八年，期間如果家裏有關係的還能操作操作，通過返聘再次回城。既然是如此，弄那麽多些好看的女娃娃回去也不好，撩撥得村裏的男娃娃都不愛找本地的就不好了。
至於男知青，說實話，滿場就一個體格還行，其他的都是柔柔弱弱，他反正十分相信他們村的小姑娘，是絕對不會看上這些白斬雞的。
“村長，主任說是他分派還是我們自己選？”顧德山掃了幾眼就已經大致圈定了範圍，他湊到村長身邊小小聲問道：“要不您跟他說說，讓我們挑挑得了。”他隱約記得村長跟公社的主任還有點關係來著，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顧村長瞥了一眼顧德山，抓著自己的煙槍抽了一口水煙，輕輕地用另一隻手的趕牛鞭的頭敲了敲煙袋，“行，我去問問到底怎麽安排的，你選中了哪幾個？”他得看看，自己跟顧德山的考慮是不是一致的。
顧德山聽了他的問話突然就來了興致，細細跟他解釋道：“現在這麽多大隊的人在，我們肯定搶不過那幾個，”他的手稍微圈圈點點，將距離鎮上比較近的大村給點出來，“所以也別想挑那些拔尖兒的，就中不溜秋別拖後腿的就成了。”
當然了，還得避坑，那些積極表現的不能選，太老實的一臉木訥的也不行，刪刪減減，剩下的那幾個他都給顧村長指了出來。
這麽一說吧，村長也就心裏有底了，溜溜達達地就往公社主任身邊走去。剛剛來了這麽久，先是開了會動員大家，現在就是中場休息，說是讓他們自己交流一下，等會兒再公布安排。顧村長不好越過他們發出邀請，得先跟主任確認一下。
不過他跟公社主任的確是有點關係，他才走過來，對方已經先開口招呼了，“顧叔您來了，顧伯最近身體怎麽樣了？”他爸爸跟村長的哥哥是戰友，好得不得了的兄弟，順帶地也就跟顧村長熟絡了。
“還成，前幾天感冒了，昨兒見好，還說等過幾天空了來找你爹喝酒。”他笑了笑，皺紋深深，卻中和了五官中的淩厲，“今兒是怎麽個安排？”
他沒有繼續寒暄，而是直奔主題，“我還真的看中了幾個，要不我自己先跟他們說說？”顧家村可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去處，這些知青都是從大城市來的，到他們這山溝溝裏來肯定不習慣，問問也是提前打預防針了。
顧村長想著，或許可以提點兒別的吸引他們，他在心裏斟酌著，順便努力調整著自己的臉色，好歹得表現得和藹些，沒得嚇到了那些個小娃娃，什麽還沒提就先打退堂鼓了。
主任也沒瞞著，將前些日子隔壁鎮發生的事兒給說了一遍，“那些個就是公社給分配的，知青也鬧，大隊裏的人也不樂意，都去找公社評理，鬧得很不愉快。”吸取了這個教訓，所以他們才沒有一開始就分配好，“您盡管去問問，如果對方同意，就給分到你們那兒去。”
他也想好了，這算是雙向選擇，到時候要真有點什麽不愉快，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得了他的肯定回複，顧村長心裏頭就有底了，他給顧德山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這是剛剛想到的注意，那孩子在鎮上磨礪了這麽些日子，能說會道的，比他這個老頭子出麵要靠譜多了。
顧德山悄悄靠近了幾個自己看好的男娃娃，小聲跟他們嘀咕起來。當然得好好介紹顧家村的情況，然後說說他的誠意邀請，順便介紹一下村長。這會兒村長站在主任身邊，一看就不簡單，加上顧德山雖然避輕就重，但該說的情況似乎也沒瞞著。
有一對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情侶就湊過來找他了，顧德山倒是沒看上這一對，但是在跟那女娃娃交流了幾句後，還是發出了邀請，“得，你們要是願意的話就來我們村唄。”至於其他人，他看了，好幾個對他的邀請無動於衷，想來是不樂意，也不再糾結。
廣撒網，到底是回收了足夠多的魚兒。顧德山帶著一串兒人到了村長麵前，跟公社主任打了聲招呼讓他找人辦手續時，其他人才算是反應過來，走動變得頻繁，交談聲也比剛剛要更熱烈些。
雖然有些不爽他們仗著跟主任親近就提前一步，但是見顧德山他們找到的也並不是自己心儀的，顧不上計較太多，紛紛動手搶人，後來甚至差點兒吵起來。
而此時，已經辦完手續的顧德山和村長對視一眼，彼此笑笑，算是了卻了一件大事，帶著這些人上了牛車，趕著往顧家村走去。顧德山就在東叔身邊跟他一起趕車，順便給大家打預防針，“剛剛可是沒騙你們，顧家村偏，在半山腰，平時去一趟鎮上很不容易的。”
見其中一個小夥子瞬間垮了臉，其他人都不為所動似乎並沒有所謂的樣子，沒有達到目的的顧德山隻能收起自己想要逗逗孩子的心思，解釋了一句，“但是每天都有牛車到鎮上來，有需要可以去找村長或者東叔，捎上一程。”
如果不是一定要自己親自去的話，托付給東叔也是可以的。他現在每天除了去火柴廠送貨接活之外，還有就是會到郵局一趟，供銷社一趟。
除了給大家捎帶包裹寄信，偶爾也代買東西，除了固定下來的糊火柴盒的抽成之外，其他活兒是沒什麽報酬的，但是這已經算是出公差了，村裏頭會給他算工分，也就是說他不下地還能有糧食和錢分。
反正他自己挺樂意的，好些人可都盯著他的位置呢。
因著顧德山先開口介紹了村裏頭的一些情況，村長也就多嘴說了幾句，加上東叔，一時間竟然也挺熱鬧的。這些知青也不都是鋸嘴葫蘆，自然也會提及一些自家的情況，都是家裏孩子多，然後崗位不夠分配的，下鄉也不僅僅是響應國家的號召，也是街道辦半強製性要求的。
“我家沒什麽人了，我們倆是青梅竹馬，他媽再嫁了，所以我們就一起下鄉了。”反正到哪兒都一樣，何不直接到一個沒什麽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高潔梅反正是覺得挺好的，她性子爽朗，侃侃而談，一點兒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世自卑避之不談。
顯然，她這樣的性子得到了大家的認可，都對她挺有好感的。
顧德山看著她，就跟看到董美華年輕的時候一樣，“這有什麽，等你們年紀到了，就在村裏頭辦個酒，我們給你們作見證！”他又安慰眾人，“回城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既然來了，就好好幹，我們顧家村不養閑人，可也不會讓勤快人吃虧，該有的都會有的。”
村長觀察著這幾個孩子，一女四男，都是挺好的性子，除了有一個稍稍嬌氣些，也還能接受，打算把這些孩子安排到學校旁邊的房子裏。
“我們村有個學校，四個老師，其中兩位住在學校裏，還有一間房，就安排給你們吧。”至於唯一的女孩兒高潔梅，村長想了想，“至於高潔梅，德山，你明兒去問問，你弟那房子好似還蓋了個小廂房，劉老師他們倆要是不介意，就讓她先住過去，我讓其他人搭把手，再起三間房。”
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安置這些知青，而是村口旁邊的曬穀場那房子年久失修，不怎麽堪用了，村裏頭如今財政上有錢，花了建新房，明年顧德山說的那事兒如果能操作的話，不怕沒錢修路！
顧德山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成啊，到時候我去問問，要實在不行的話，先到我家住著也成，我家小姨子帶著倆閨女來小住，那炕不小，能住得下她的。”
而且都是女人，他自己早出晚歸的，也不怕有什麽不方便的。
顯然村長也想到了這一點，“也稱，或者到時候我再問問，村裏頭還有好些人的房子也空著呢。”就十來天的事兒，暫住而已，大家還是樂意幫忙的。
顧德山笑著說道，“要喜歡孩子才能去我家，不然的話可真的得煩死。現在倆小的還不懂事兒，時常是鬧不明白為什麽哭為什麽鬧的。除了我妻妹帶來的雙胞胎之外，小寶也是個鬧騰的，還特別喜歡往家裏帶人，聽美華說，平時就很難有個消停的時候。”
說起自己的家人孩子時，顧德山就顯得有些蠢萌，讓大家忍不住會心一笑。這樣的他倒是跟剛剛認識的時候不一樣，但也更有好感了。
高潔梅聽了他的話，笑嘻嘻接到：“那沒關係，我最喜歡孩子了！”
顧德山還以為她開玩笑呢，隻是這句話的真實性，在她看到顧小寶時的表現裏得到了充分的印證，讓顧德山有些後悔把人招回家裏來。
第57章 豐收喜悅 高潔梅其人
看到顧小寶的那瞬間, 高潔梅覺得自己就淪陷了。
作為一個滬市人，如果不是因為對象一定要下鄉，她不會跟著一起來。雖然沒有正式的崗位, 不過作為孤兒，街道辦會給予特殊照顧。別的不說, 工廠的臨時工還是能安排一個的, 照顧困難群眾了嘛。
不過哪怕選擇下鄉了, 她還是有收入的，她父母留給她的一間房，租出去後, 租金每個月會通過街道辦打給她，有了這十多塊錢的收入，好歹能讓日子好過些。
高潔梅見多了好看的孩子，同一條街甚至還有一戶人家生了對龍鳳胎，父母一個是退伍的廠長，一個是文工團的演員，別的不說，顏值是絕對在線的。加上那父母也是舍得給孩子置辦的性子，大家看到了那倆孩子, 糖都舍地多給兩顆。
可如今看到了顧小寶，她的固有印象再次被打破, 原來，好看的孩子是這樣的！
哪怕是個農村的娃娃, 身上穿著的也並不算光鮮亮麗, 灰撲撲的顏色完全不能掩蓋他容貌的精致，更有甚者，看著他, 會莫名其妙產生好感。
高潔梅將顧小寶抱起來，見他一點兒不見外摟著自己的脖子，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是美華姐吧，是這樣的，村長說了，那些個男孩子安排在學校的那屋，我的話，還要等個十幾天，這段時間可能要借住在您這兒了。”
董美華大概是真的有些意外，因為家裏有倆孩子的緣故，她並沒有去看熱鬧，知青入了村子，她看到顧德山帶回來一個姑娘時還忍不住驚訝了一番，不太肯定到底時知青，還是顧德山認識的人。
等他解釋清楚了狀況，這才算是回過神來。不過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她也看出來了，這高潔梅是個爽朗的性子，也不太介意。“成啊，左右家裏的炕挺寬敞的，隻要你不嫌棄這些孩子鬧騰。”說著，笑著招呼她一起坐下來吃飯。
“趕緊吃飯吧，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該累了吧。小寶，快從你潔梅阿姨身上下來，下午不許在家，老實去上課，不準再去山上了。”她隨口囑咐道。
顧小寶是真的挺喜歡這個姐姐的，性子很大方，而且長得也挺好看的。他聽話地從高潔梅身上下來，然後帶著她去洗手。劉桃桃和劉芝芝見狀，對視一眼，也跟在後頭一起去了。她們剛剛可是聽到了，這位姐姐會在家裏住一段時間，也就意味著，會跟她們同一個屋子。
對於她們倆而言，這位長得好看，穿得也很好看的姐姐，是她們想要親近卻又有些膽怯的對象。像小尾巴一樣綴著高潔梅，洗完手之後，她問過顧小寶之後，拿著掛在旁邊的帕子給他們輪流擦手。
要不是這會兒東西都在包裹裏不方便，估計高潔梅是想把自己的擦臉霜拿出來給他們塗上的。
不過，她找了找自己的口袋，掏出來幾顆大白兔奶糖，給他們一個人分了倆，“等會兒吃完飯再吃，走把，一起去吃飯嘍~”她大大方方落座，沒有在別人家蹭飯的不好意思的感覺，不過，見桌子上的好菜式，還是忍不住感慨，“好久沒吃到肉了，今兒我可是吃大戶了！”
從決定到顧家村來，高潔梅就在不停觀察，以她多年來的經驗得出結論，這顧家村的人日子應該過得挺好的，大隊長也就是村長，在村裏頭的話語權很重，而顧德山，應該是村子裏頭有意識培養起來的下一代接班人。
而且，他家的條件非常不錯。
就她決定下鄉之後搜集到的關於鄉下生活的種種，似乎都沒有發生，如果不是上山的這段路的確是很破爛，她會以為顧德山的話是騙人的。
雖然一直都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思，但是高潔梅真的一直慶幸自己答應了顧德山來到顧家村，她想過，其他村落或許能更接近鎮上，但日子肯定沒有在顧家村這麽好過。尤其是她低頭對上顧小寶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忍不住跟著揚起笑容。
董美麗帶著高潔梅去放置自己的東西，因為自己也隻是來借住，房間裏空蕩蕩的，除了個小箱子放著她們的衣物，再無其他。“高知青，你就睡這兒吧，聽說你是南方人，如果怕冷的話，晚上我多添些柴火。”
天氣已經漸漸轉涼，顧家村在半山腰呢，夜裏溫度一降再降，稍不注意就容易著涼。因為有孩子的緣故，她收起了姐姐送過來的厚被子，早早開始燒炕。不過這會兒都是睡炕梢，也足夠溫暖了。
高潔梅將自己的東西放在了董美麗指著的櫃子上，然後將帶來的被褥也翻出來，“我以為會很冷，還帶了被子來，真是白白背得這麽重了。”她如今穿著襖子，吃完飯之後後背稍稍有點兒出汗，總覺得自己是想岔了。
“那不會，現在還是秋天呢，等過段時間落了雪就該更冷了。”董美麗沒有上手幫忙，因為翻開的包裹裏頭露出來好些她見都沒見過的稀罕東西，有些拘謹站在邊上，跟她科普著這兒的生活，“等冬天來了，一般就不出門，大家都在家裏的炕上呆著。”
貓冬這個事情，在他們這山區裏也是慣例了，劉家村的人還好些，因為海拔並沒有顧家村這邊高，偶爾還能出去串串門，但是顧家村可是不同。董美麗先前來過一次，那鵝毛大雪一落，沒人清的地方能到腰的位置。
“那也挺好的，我還沒看過大雪呢。”雖然她們那兒也挺冷的，不過是濕冷濕冷的，高潔梅想到往年過冬的艱難，忍不住皺了皺眉，“我還帶了好些布票和棉花票，看來得趕緊抽空到鎮上供銷社給買了，準備過冬的衣物才行。”
原本她對象還一直說自己強壯，不怕冷，這會兒她聽著董美麗跟她說的事兒，忍不住就慶幸。好歹搜集的這些信息有能用得上的，說的時候都忍不住露出得意洋洋的樣子。
這會兒董美麗也算是明白過來，這就是個小女孩兒呢，忍不住跟著笑了笑。“到時候去找東叔，讓他稍帶你們去鎮上就行了，反正這會兒地裏頭沒什麽活兒，也不用上工，多的是時間呢。”
“到時候還得請教你們呢，我不太會這些手工活兒，原先家裏有縫紉機，後來我媽走了，就賣了。”除了縫紉機之外，她爸的自行車也叫她給賣了，錢都攢到手裏。
她對象叫秦嘉明，家裏三兄弟，他爸媽還行，但是奶奶是個貪小便宜的性子，都在同一條巷子住著，她清楚得很。當時她爸媽走的時候，對方假模假式上門說了一大堆話，話裏話外都是趕緊把東西給他們家送去，反正早晚得進他們家門。
高潔梅一個氣不順，直接就給賣了。
後來因為這事兒，被他奶奶一直不停陰陽怪氣，險些兩人就散了。這一次秦嘉明會下鄉，也是因為他兩個哥哥早早得了消息，找了下家安排好工作，逼得家裏頭隻能將他推出去。秦嘉明咩辦法拒絕，他底下還有倆妹妹，如果他不去，就得讓兩個小姑娘去。
雖然很不滿他們家的做法，但是高潔梅明白，秦嘉明人還是很不錯的，她也懶得再去認識一個新的人。反正她就孤家寡人一個，收拾好家裏，托媽媽的朋友把房子租出去，然後就包袱款款跟著一起下鄉來了。
這些事兒也沒什麽好瞞著的，收拾東西的間隙，就都跟董美麗說了。屋子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董美華已經洗好碗了，送了顧小寶去學校，就在炕邊看著倆姑娘，聽了一耳朵的家長裏短，忍不住對高潔梅生出了憐惜。
她總算是明白丈夫為什麽會將人邀請到家裏來。
“那你對象也來了？”董美麗的關注重點總是偏的，作為已婚婦女，關心的自然是這種事兒，“你年紀也不大，遠離了家裏人，雖說是沒人幫襯，但也是沒人攪和，你們倆安心住下來，等到了年紀就結婚，日子也是過得的。”
她沒見過高知青的對象，但能叫她跟著一起下鄉來，想必也是個不錯的孩子。董美麗這會兒已經把高潔梅當成妹妹看待了，說起來頭頭是道。
“不著急，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麽樣子。”高潔梅這人反正是人間清醒，經曆的事兒多了，不能說悲觀，反正比同齡人要更成熟些，“行了，我得去看看他，那家夥自己可照顧不好自己，也不知道這會兒吃了飯沒。”
她嘀嘀咕咕的，一副很煩的樣子，但眼底的笑意讓董美麗忍不住心中刺痛。她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姐姐總說她傻，其實不過是因為對劉仨還有期待而已。
稍微寒暄幾句，見時間不早，也沒有要繼續留下來的意思，提著東西就往童明家去。
村長跟東叔駕著牛車去公社開會，等會兒顧德山得去跟他們匯合，然後去接分給顧家村的知青們。這好不容易來了鎮上，總不好不去看看童媽媽。
童媽媽的身子在童明堅持不懈地求醫照料下總算是好了起來，今年天氣漸漸轉冷了，但是她還可以起身活動，比之從前要強了不少。可能也是因此，在童敏出嫁並且傳來了好消息之後，終於鐵樹開花，童明的婚事有了進展。
顧德山偷偷找老何打聽過，說是童明的表叔給介紹的，是個正經的好女孩兒，聽說是自小訂了親，但是男方因為她的政治問題反悔了，女孩兒的父母雖然下放了，但是她本人還在機械廠工作呢，拖著拖著年紀也不小，跟童明倒是相當。
大家就盼著他們趕緊成了，結了婚也好有個自己的小家，最好快些生個孩子，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快進來，我前兒還跟敏兒說要去看看孩子呢，沒曾想你竟然來了。”童媽媽趕忙往廚房去，洗手準備給顧德山倒水，“我想這你每天這樣往返，應該也不是你們說的那樣的深山老林，去看看也是好的。”
前頭何泰和李愛蘭來的時候沒來得及到童家拜訪，等到好不容易排到的休息日，夫妻倆協同，借了村長家的自行車，提著跟顧家村的鄉親們換來的東西來看望童媽媽。他們前些年見過麵，這一次拖了童表叔的福，也想著借此機會來謝謝童媽媽，也是把他們家當作親戚走動起來。
入駐顧家村，想來三五年也不會走的了，除了跟顧家村的人要好好相處之外，就是童家，也得保持良好關係。
甚至，因為跟劉爸爸投契的緣故，何泰帶著李愛蘭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還特意繞去劉曉琪的科室看了她，跟她打了聲招呼，也算是相識。至於相熟，還得慢慢走動之後培養起感情來。
“您就別折騰了，等孩子再大些，我肯定要帶著他們來看你的。”顧德山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掏出來遞給童媽媽，讓她別忙活了，“剛剛去我弟媳婦家裏，可是喝了一肚子水，您可別再給我倒了，等會兒廁所都麻煩找。”
童媽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順勢將已經洗好的杯子蓋回去，轉身把儲物櫃拉開，扒拉出來好些紙盒子，“那成，不喝水，吃塊糕點得了。是買回來準備給童明相親用的，先招呼你了！”
知道她不是跟自己客氣，顧德山也沒推辭，拿了一塊嚐嚐，誇獎道：“這是供銷社的點心吧，味兒可真不錯，這白糖糕應該是飯店買的，手藝也好。這一次童明一定會順順利利的，等他們結了婚，日子就跟這白糖糕一樣甜甜蜜蜜！”
這樣的吉祥話真的是聽幾次都不會膩，童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的皺紋都顯露出來了。可能因為常年臥床不幹活，最近吃胖了一點兒的童媽媽看著比同齡人要年輕一些，雙頰的紅潤讓顧德山都暗暗在心裏鬆了口氣。
這些年童明為了他媽的身體可是真的操碎了心，能養到今天這程度也著實是非常不容易的了，他都忍不住替童明高興。
言語間自然也就帶了幾分出來，這樣的情緒影響著童媽媽，讓她回憶起了曾經，跟顧德山好是一番訴苦。顧德山隻得發揮出自己的真本事，把老太太好一頓哄，連隔壁家的大娘聽到動靜都忍不住抱著孫子過來湊熱鬧。
因為身體好了的緣故，童媽媽跟鄰裏的走動也頻繁了些，感情似乎也比往常要好一點兒，至少顧德山看著是挺不錯的。
等完事兒了他才提著東西去公社找村長，常常會來，他熟門熟路往會議廳走去，還沒走近呢，就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想來就是那一批被分配到他們這兒的知青了。等走進去一看，果然如他所料的稚嫩，看著就讓人頭疼。
一大群青春少年生機勃勃的樣子其實挺賞心悅目的，但是一想到這些到時候都得靠村裏頭養活，顧德山這個不當家的都忍不住皺皺眉。
他偷偷湊過去村長身邊，順便觀察著這些人，想著得給村裏頭找幾個身板結實，然後能幹活兒的。至於那些穿紅戴綠而且看著跟小豆芽菜似的女娃娃，還是留給其他生產隊吧，他怕把人接到顧家村了，就真的砸手裏了。
因為偏僻的關係，顧家村的孩子一般都不太好找對象，自從顧德山開始對外走動，經過這短短一年的時間累積，好些村落都改了口。其中就有跟他們有關聯往來比較密切的董家村和柳家村，聽顧大勺的媳婦從娘家人那兒得來的反饋，好似還不錯。
他們村沒有媒婆，但是卻有不少找過來的說親的，村裏頭適齡的都談成好幾對兒了，還有幾個寡婦也再次出嫁，反正是勢頭一片好。
顧德山可是打聽清楚了，這些知青到了村裏，估計也就呆個三五年，頂天了八年，期間如果家裏有關係的還能操作操作，通過返聘再次回城。既然是如此，弄那麽多些好看的女娃娃回去也不好，撩撥得村裏的男娃娃都不愛找本地的就不好了。
至於男知青，說實話，滿場就一個體格還行，其他的都是柔柔弱弱，他反正十分相信他們村的小姑娘，是絕對不會看上這些白斬雞的。
“村長，主任說是他分派還是我們自己選？”顧德山掃了幾眼就已經大致圈定了範圍，他湊到村長身邊小小聲問道：“要不您跟他說說，讓我們挑挑得了。”他隱約記得村長跟公社的主任還有點關係來著，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顧村長瞥了一眼顧德山，抓著自己的煙槍抽了一口水煙，輕輕地用另一隻手的趕牛鞭的頭敲了敲煙袋，“行，我去問問到底怎麽安排的，你選中了哪幾個？”他得看看，自己跟顧德山的考慮是不是一致的。
顧德山聽了他的問話突然就來了興致，細細跟他解釋道：“現在這麽多大隊的人在，我們肯定搶不過那幾個，”他的手稍微圈圈點點，將距離鎮上比較近的大村給點出來，“所以也別想挑那些拔尖兒的，就中不溜秋別拖後腿的就成了。”
當然了，還得避坑，那些積極表現的不能選，太老實的一臉木訥的也不行，刪刪減減，剩下的那幾個他都給顧村長指了出來。
這麽一說吧，村長也就心裏有底了，溜溜達達地就往公社主任身邊走去。剛剛來了這麽久，先是開了會動員大家，現在就是中場休息，說是讓他們自己交流一下，等會兒再公布安排。顧村長不好越過他們發出邀請，得先跟主任確認一下。
不過他跟公社主任的確是有點關係，他才走過來，對方已經先開口招呼了，“顧叔您來了，顧伯最近身體怎麽樣了？”他爸爸跟村長的哥哥是戰友，好得不得了的兄弟，順帶地也就跟顧村長熟絡了。
“還成，前幾天感冒了，昨兒見好，還說等過幾天空了來找你爹喝酒。”他笑了笑，皺紋深深，卻中和了五官中的淩厲，“今兒是怎麽個安排？”
他沒有繼續寒暄，而是直奔主題，“我還真的看中了幾個，要不我自己先跟他們說說？”顧家村可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去處，這些知青都是從大城市來的，到他們這山溝溝裏來肯定不習慣，問問也是提前打預防針了。
顧村長想著，或許可以提點兒別的吸引他們，他在心裏斟酌著，順便努力調整著自己的臉色，好歹得表現得和藹些，沒得嚇到了那些個小娃娃，什麽還沒提就先打退堂鼓了。
主任也沒瞞著，將前些日子隔壁鎮發生的事兒給說了一遍，“那些個就是公社給分配的，知青也鬧，大隊裏的人也不樂意，都去找公社評理，鬧得很不愉快。”吸取了這個教訓，所以他們才沒有一開始就分配好，“您盡管去問問，如果對方同意，就給分到你們那兒去。”
他也想好了，這算是雙向選擇，到時候要真有點什麽不愉快，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得了他的肯定回複，顧村長心裏頭就有底了，他給顧德山使了個眼色，讓他去。這是剛剛想到的注意，那孩子在鎮上磨礪了這麽些日子，能說會道的，比他這個老頭子出麵要靠譜多了。
顧德山悄悄靠近了幾個自己看好的男娃娃，小聲跟他們嘀咕起來。當然得好好介紹顧家村的情況，然後說說他的誠意邀請，順便介紹一下村長。這會兒村長站在主任身邊，一看就不簡單，加上顧德山雖然避輕就重，但該說的情況似乎也沒瞞著。
有一對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情侶就湊過來找他了，顧德山倒是沒看上這一對，但是在跟那女娃娃交流了幾句後，還是發出了邀請，“得，你們要是願意的話就來我們村唄。”至於其他人，他看了，好幾個對他的邀請無動於衷，想來是不樂意，也不再糾結。
廣撒網，到底是回收了足夠多的魚兒。顧德山帶著一串兒人到了村長麵前，跟公社主任打了聲招呼讓他找人辦手續時，其他人才算是反應過來，走動變得頻繁，交談聲也比剛剛要更熱烈些。
雖然有些不爽他們仗著跟主任親近就提前一步，但是見顧德山他們找到的也並不是自己心儀的，顧不上計較太多，紛紛動手搶人，後來甚至差點兒吵起來。
而此時，已經辦完手續的顧德山和村長對視一眼，彼此笑笑，算是了卻了一件大事，帶著這些人上了牛車，趕著往顧家村走去。顧德山就在東叔身邊跟他一起趕車，順便給大家打預防針，“剛剛可是沒騙你們，顧家村偏，在半山腰，平時去一趟鎮上很不容易的。”
見其中一個小夥子瞬間垮了臉，其他人都不為所動似乎並沒有所謂的樣子，沒有達到目的的顧德山隻能收起自己想要逗逗孩子的心思，解釋了一句，“但是每天都有牛車到鎮上來，有需要可以去找村長或者東叔，捎上一程。”
如果不是一定要自己親自去的話，托付給東叔也是可以的。他現在每天除了去火柴廠送貨接活之外，還有就是會到郵局一趟，供銷社一趟。
除了給大家捎帶包裹寄信，偶爾也代買東西，除了固定下來的糊火柴盒的抽成之外，其他活兒是沒什麽報酬的，但是這已經算是出公差了，村裏頭會給他算工分，也就是說他不下地還能有糧食和錢分。
反正他自己挺樂意的，好些人可都盯著他的位置呢。
因著顧德山先開口介紹了村裏頭的一些情況，村長也就多嘴說了幾句，加上東叔，一時間竟然也挺熱鬧的。這些知青也不都是鋸嘴葫蘆，自然也會提及一些自家的情況，都是家裏孩子多，然後崗位不夠分配的，下鄉也不僅僅是響應國家的號召，也是街道辦半強製性要求的。
“我家沒什麽人了，我們倆是青梅竹馬，他媽再嫁了，所以我們就一起下鄉了。”反正到哪兒都一樣，何不直接到一個沒什麽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高潔梅反正是覺得挺好的，她性子爽朗，侃侃而談，一點兒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世自卑避之不談。
顯然，她這樣的性子得到了大家的認可，都對她挺有好感的。
顧德山看著她，就跟看到董美華年輕的時候一樣，“這有什麽，等你們年紀到了，就在村裏頭辦個酒，我們給你們作見證！”他又安慰眾人，“回城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既然來了，就好好幹，我們顧家村不養閑人，可也不會讓勤快人吃虧，該有的都會有的。”
村長觀察著這幾個孩子，一女四男，都是挺好的性子，除了有一個稍稍嬌氣些，也還能接受，打算把這些孩子安排到學校旁邊的房子裏。
“我們村有個學校，四個老師，其中兩位住在學校裏，還有一間房，就安排給你們吧。”至於唯一的女孩兒高潔梅，村長想了想，“至於高潔梅，德山，你明兒去問問，你弟那房子好似還蓋了個小廂房，劉老師他們倆要是不介意，就讓她先住過去，我讓其他人搭把手，再起三間房。”
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安置這些知青，而是村口旁邊的曬穀場那房子年久失修，不怎麽堪用了，村裏頭如今財政上有錢，花了建新房，明年顧德山說的那事兒如果能操作的話，不怕沒錢修路！
顧德山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成啊，到時候我去問問，要實在不行的話，先到我家住著也成，我家小姨子帶著倆閨女來小住，那炕不小，能住得下她的。”
而且都是女人，他自己早出晚歸的，也不怕有什麽不方便的。
顯然村長也想到了這一點，“也稱，或者到時候我再問問，村裏頭還有好些人的房子也空著呢。”就十來天的事兒，暫住而已，大家還是樂意幫忙的。
顧德山笑著說道，“要喜歡孩子才能去我家，不然的話可真的得煩死。現在倆小的還不懂事兒，時常是鬧不明白為什麽哭為什麽鬧的。除了我妻妹帶來的雙胞胎之外，小寶也是個鬧騰的，還特別喜歡往家裏帶人，聽美華說，平時就很難有個消停的時候。”
說起自己的家人孩子時，顧德山就顯得有些蠢萌，讓大家忍不住會心一笑。這樣的他倒是跟剛剛認識的時候不一樣，但也更有好感了。
高潔梅聽了他的話，笑嘻嘻接到：“那沒關係，我最喜歡孩子了！”
顧德山還以為她開玩笑呢，隻是這句話的真實性，在她看到顧小寶時的表現裏得到了充分的印證，讓顧德山有些後悔把人招回家裏來。
第57章 豐收喜悅 高潔梅其人
看到顧小寶的那瞬間, 高潔梅覺得自己就淪陷了。
作為一個滬市人，如果不是因為對象一定要下鄉，她不會跟著一起來。雖然沒有正式的崗位, 不過作為孤兒，街道辦會給予特殊照顧。別的不說, 工廠的臨時工還是能安排一個的, 照顧困難群眾了嘛。
不過哪怕選擇下鄉了, 她還是有收入的，她父母留給她的一間房，租出去後, 租金每個月會通過街道辦打給她，有了這十多塊錢的收入，好歹能讓日子好過些。
高潔梅見多了好看的孩子，同一條街甚至還有一戶人家生了對龍鳳胎，父母一個是退伍的廠長，一個是文工團的演員，別的不說，顏值是絕對在線的。加上那父母也是舍得給孩子置辦的性子，大家看到了那倆孩子, 糖都舍地多給兩顆。
可如今看到了顧小寶，她的固有印象再次被打破, 原來，好看的孩子是這樣的！
哪怕是個農村的娃娃, 身上穿著的也並不算光鮮亮麗, 灰撲撲的顏色完全不能掩蓋他容貌的精致，更有甚者，看著他, 會莫名其妙產生好感。
高潔梅將顧小寶抱起來，見他一點兒不見外摟著自己的脖子，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是美華姐吧，是這樣的，村長說了，那些個男孩子安排在學校的那屋，我的話，還要等個十幾天，這段時間可能要借住在您這兒了。”
董美華大概是真的有些意外，因為家裏有倆孩子的緣故，她並沒有去看熱鬧，知青入了村子，她看到顧德山帶回來一個姑娘時還忍不住驚訝了一番，不太肯定到底時知青，還是顧德山認識的人。
等他解釋清楚了狀況，這才算是回過神來。不過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她也看出來了，這高潔梅是個爽朗的性子，也不太介意。“成啊，左右家裏的炕挺寬敞的，隻要你不嫌棄這些孩子鬧騰。”說著，笑著招呼她一起坐下來吃飯。
“趕緊吃飯吧，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該累了吧。小寶，快從你潔梅阿姨身上下來，下午不許在家，老實去上課，不準再去山上了。”她隨口囑咐道。
顧小寶是真的挺喜歡這個姐姐的，性子很大方，而且長得也挺好看的。他聽話地從高潔梅身上下來，然後帶著她去洗手。劉桃桃和劉芝芝見狀，對視一眼，也跟在後頭一起去了。她們剛剛可是聽到了，這位姐姐會在家裏住一段時間，也就意味著，會跟她們同一個屋子。
對於她們倆而言，這位長得好看，穿得也很好看的姐姐，是她們想要親近卻又有些膽怯的對象。像小尾巴一樣綴著高潔梅，洗完手之後，她問過顧小寶之後，拿著掛在旁邊的帕子給他們輪流擦手。
要不是這會兒東西都在包裹裏不方便，估計高潔梅是想把自己的擦臉霜拿出來給他們塗上的。
不過，她找了找自己的口袋，掏出來幾顆大白兔奶糖，給他們一個人分了倆，“等會兒吃完飯再吃，走把，一起去吃飯嘍~”她大大方方落座，沒有在別人家蹭飯的不好意思的感覺，不過，見桌子上的好菜式，還是忍不住感慨，“好久沒吃到肉了，今兒我可是吃大戶了！”
從決定到顧家村來，高潔梅就在不停觀察，以她多年來的經驗得出結論，這顧家村的人日子應該過得挺好的，大隊長也就是村長，在村裏頭的話語權很重，而顧德山，應該是村子裏頭有意識培養起來的下一代接班人。
而且，他家的條件非常不錯。
就她決定下鄉之後搜集到的關於鄉下生活的種種，似乎都沒有發生，如果不是上山的這段路的確是很破爛，她會以為顧德山的話是騙人的。
雖然一直都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思，但是高潔梅真的一直慶幸自己答應了顧德山來到顧家村，她想過，其他村落或許能更接近鎮上，但日子肯定沒有在顧家村這麽好過。尤其是她低頭對上顧小寶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忍不住跟著揚起笑容。
董美麗帶著高潔梅去放置自己的東西，因為自己也隻是來借住，房間裏空蕩蕩的，除了個小箱子放著她們的衣物，再無其他。“高知青，你就睡這兒吧，聽說你是南方人，如果怕冷的話，晚上我多添些柴火。”
天氣已經漸漸轉涼，顧家村在半山腰呢，夜裏溫度一降再降，稍不注意就容易著涼。因為有孩子的緣故，她收起了姐姐送過來的厚被子，早早開始燒炕。不過這會兒都是睡炕梢，也足夠溫暖了。
高潔梅將自己的東西放在了董美麗指著的櫃子上，然後將帶來的被褥也翻出來，“我以為會很冷，還帶了被子來，真是白白背得這麽重了。”她如今穿著襖子，吃完飯之後後背稍稍有點兒出汗，總覺得自己是想岔了。
“那不會，現在還是秋天呢，等過段時間落了雪就該更冷了。”董美麗沒有上手幫忙，因為翻開的包裹裏頭露出來好些她見都沒見過的稀罕東西，有些拘謹站在邊上，跟她科普著這兒的生活，“等冬天來了，一般就不出門，大家都在家裏的炕上呆著。”
貓冬這個事情，在他們這山區裏也是慣例了，劉家村的人還好些，因為海拔並沒有顧家村這邊高，偶爾還能出去串串門，但是顧家村可是不同。董美麗先前來過一次，那鵝毛大雪一落，沒人清的地方能到腰的位置。
“那也挺好的，我還沒看過大雪呢。”雖然她們那兒也挺冷的，不過是濕冷濕冷的，高潔梅想到往年過冬的艱難，忍不住皺了皺眉，“我還帶了好些布票和棉花票，看來得趕緊抽空到鎮上供銷社給買了，準備過冬的衣物才行。”
原本她對象還一直說自己強壯，不怕冷，這會兒她聽著董美麗跟她說的事兒，忍不住就慶幸。好歹搜集的這些信息有能用得上的，說的時候都忍不住露出得意洋洋的樣子。
這會兒董美麗也算是明白過來，這就是個小女孩兒呢，忍不住跟著笑了笑。“到時候去找東叔，讓他稍帶你們去鎮上就行了，反正這會兒地裏頭沒什麽活兒，也不用上工，多的是時間呢。”
“到時候還得請教你們呢，我不太會這些手工活兒，原先家裏有縫紉機，後來我媽走了，就賣了。”除了縫紉機之外，她爸的自行車也叫她給賣了，錢都攢到手裏。
她對象叫秦嘉明，家裏三兄弟，他爸媽還行，但是奶奶是個貪小便宜的性子，都在同一條巷子住著，她清楚得很。當時她爸媽走的時候，對方假模假式上門說了一大堆話，話裏話外都是趕緊把東西給他們家送去，反正早晚得進他們家門。
高潔梅一個氣不順，直接就給賣了。
後來因為這事兒，被他奶奶一直不停陰陽怪氣，險些兩人就散了。這一次秦嘉明會下鄉，也是因為他兩個哥哥早早得了消息，找了下家安排好工作，逼得家裏頭隻能將他推出去。秦嘉明咩辦法拒絕，他底下還有倆妹妹，如果他不去，就得讓兩個小姑娘去。
雖然很不滿他們家的做法，但是高潔梅明白，秦嘉明人還是很不錯的，她也懶得再去認識一個新的人。反正她就孤家寡人一個，收拾好家裏，托媽媽的朋友把房子租出去，然後就包袱款款跟著一起下鄉來了。
這些事兒也沒什麽好瞞著的，收拾東西的間隙，就都跟董美麗說了。屋子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董美華已經洗好碗了，送了顧小寶去學校，就在炕邊看著倆姑娘，聽了一耳朵的家長裏短，忍不住對高潔梅生出了憐惜。
她總算是明白丈夫為什麽會將人邀請到家裏來。
“那你對象也來了？”董美麗的關注重點總是偏的，作為已婚婦女，關心的自然是這種事兒，“你年紀也不大，遠離了家裏人，雖說是沒人幫襯，但也是沒人攪和，你們倆安心住下來，等到了年紀就結婚，日子也是過得的。”
她沒見過高知青的對象，但能叫她跟著一起下鄉來，想必也是個不錯的孩子。董美麗這會兒已經把高潔梅當成妹妹看待了，說起來頭頭是道。
“不著急，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麽樣子。”高潔梅這人反正是人間清醒，經曆的事兒多了，不能說悲觀，反正比同齡人要更成熟些，“行了，我得去看看他，那家夥自己可照顧不好自己，也不知道這會兒吃了飯沒。”
她嘀嘀咕咕的，一副很煩的樣子，但眼底的笑意讓董美麗忍不住心中刺痛。她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姐姐總說她傻，其實不過是因為對劉仨還有期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