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他的阿楠會稀罕他那點破銀子,又是哪來的臉,說出這樣一番話。


    尤其是他還一副大義凜然,處處為他著想的樣子。


    朱有義早前也是做了功課的,知道這巡撫大人並非是什麽清官廉吏,雲陽府江家如今風頭正盛,就是因為他處處開綠燈。


    想來這裏頭,他得了不少利。


    所以他覺得,他這一路來之所以會拒絕那些官員的“盛情款待”,無非就是想博個好名聲。


    “大人放心,此事,我定不會泄露出去半分,畢竟,與一個有夫之婦攪在一起,若是傳揚出去,怕是對大人名聲有損。”


    朱有義此時也是豁出去了,為了兒子,他是威逼利誘都用上了。


    “朱大人果然想的周到,處處為本官著想。”顧琬琰斂了笑,冷眼看向他,“如此,我也不好再說個不。令公子我可以放過。不過朱大人的教育我一貫有所耳聞,所以這次,我已經替大人你管教過你那個聽不懂人話的兒子,希望朱大人不用太感謝我。”


    顧琬琰說完,朝一旁的衙差使了個眼神。


    朱有義原本還心中歡喜,可聽完這後半段話後,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什麽叫他已經管教過了?


    “大人這話是何意?”


    顧琬琰並未搭話,隻是靜靜地盯著門口,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令朱有義心驚膽戰。


    無法,他隻能等著。


    好半晌,那門口總算是有了動靜,兩個衙差像拖死狗一樣,將朱允文拖進來扔到地上。


    隻見地上之人滿頭大汗,原本華麗的衣袍此時已經被鮮血浸染,從某個部位一直延伸到別處。


    而他那顫抖著總想捂著某處的雙手,無疑是告訴他人,哪裏缺失了些什麽。


    朱允文此時已然疼得失去了理智,可這些人在他的傷處上了藥,既不會讓他失血過多而亡,又不會讓他疼暈過去,就讓他這樣承受著“自己已經不是男人”的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


    “爹,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呀爹。”朱允文看見朱有義,頓時熱淚盈眶,伸手去拉朱有義的衣角,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得滿地打滾。


    “兒啊,你這,你這……”朱有義看著兒子的慘狀,目眥欲裂,八字胡顫抖著,連話都說不完整。


    “姓顧的,你竟然敢!”他瞪著顧琬琰,恨不得衝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如何不敢。”顧琬琰不在意他的以下犯上,更無視他的憤怒,“我早就說過,有些人讓她別碰,他既然不長記性,那就別怪我。能留他一條命,已經算本官仁慈了。”


    不知死活的人,他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嗬,仁慈。”朱有義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仰頭長笑兩聲,渾濁的眼在看向朱允文的那處後,多了一抹陰冷和魚死網破的決絕,“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無義。”


    既然他要斷子絕孫,那顧琬琰這個始作俑者也別想好過,什麽巡撫,此時他隻想給自己兒子報仇。


    “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朱有義厲聲一喝,話音剛落,一群拿著樸刀的衙役闖進客棧,將顧琬琰一行人團團圍住。


    他原本安排這些人,是想著如果顧琬琰不放人,便讓他們進來裝腔作勢作威脅用的,卻不想,如今有了別的用處。


    朱允文原本還在裝鵪鶉,看了這架勢,立馬原形畢露,也不顧自己移動會扯到傷口,掙紮著起身,聲嘶力竭道:“爹,你要給我報仇,替我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一想到自己以後不能人道,朱允文就恨不得將顧琬琰大卸八片去喂狗。


    “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朱允文頭發淩亂地貼在臉頰上,猩紅的眼睛瞪著顧琬琰,一身血汙,如同從地獄出來的惡鬼


    “好好,爹給你報仇,爹給你報仇啊!”看著自己意氣風發的兒子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朱有義渾濁的眼裏流出兩行淚來。


    雖然知道此時就算是殺了顧琬琰也無濟於事,而且顧琬琰是巡撫,他死了,朝廷肯定會徹查,可憤怒當頭,朱有義隻想讓自己和兒子解氣,根本就顧不上那麽多。


    “給我帶走。”


    衙役們聽到他這吩咐,麵麵相覷。


    明明說好了,他們隻是來撐場子的,如今看這架勢,知州大人這是要拿人啊。


    這可是巡撫,朝廷從二品官,比他知州的官職大。


    朱有義見沒人動彈,怒從中來,拿起桌上的水壺就像那些人砸去。


    “一個個都是死人,聽不懂人話嗎?”


    “大人,”險些被水壺砸中的領班瞅了眼怒火中燒的知州大人,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巡撫大人,終是大著膽子提醒道:“大人,那可手巡撫。”


    “巡撫又如何,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老子也不怕。”


    朱有義氣得爆粗口,可那些衙役還是不敢動。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他們就是平頭老百姓,哪裏有膽子去惹巡撫這樣的大官。


    “你們都死了嗎,快抓他呀,別忘了你們的俸祿是誰給的!”朱允文見這些人不動,急得呱呱亂叫。


    “大,大人……”一眾衙役們看看顧琬琰,再看看朱有義,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罷了。”顧琬琰終是看不下去了,開口給那些衙役解圍,“你們都出去吧,沒有傳召,不得進來。”


    “大人,這……”跟著顧琬琰一塊來的衙差看著朱有義父子猩紅的眼眸,有些放心不下。


    弱受這夫子二人瘋狗急了亂咬人……


    “無妨,出去吧。”顧琬琰擺擺手。就他們兩個,他還不放在心上。


    閑雜人都出去了,原本擠滿人的大廳瞬間空曠安靜下來,隻有朱允文時不時的疼得哼哼兩聲。


    “你別得意,本官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


    朱允文看著泰然自若喝茶的顧琬琰,眼裏像是淬了毒一樣。


    “代價,靠誰?”顧琬琰笑笑,把玩著手裏的茶杯,“阡王麽?”


    驟然聽見這個名字,朱有義心中大震,但他麵上不顯,隻是恨恨地看著他。


    顧琬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驚訝,也不等他回答,接著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阡王如今都自身難保了,哪裏還有精力和時間來管你,你這個錢袋子,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這下朱有義手徹底裝不住了,“你,你究竟是誰?”


    他和阡王有關係這不難查,畢竟他有個妹妹,是阡王府的侍妾,可他是阡王府的錢袋子,或者說遂州是阡王府錢袋子的事,這事幾乎沒人知道。


    因為這是先帝親自安排的。籌劃了整整四年,才在這遂州城每一處安插了旗子,互幫互助,相互掣肘,將著遂州城一大半的收入納入囊中,供阡王驅使。


    此事甚為機密,所以知之者甚少,後來先帝駕崩,太子登基,他們行事也就越發謹慎小心,甚至線人之間都斷了聯係,就怕被人抓住把柄。


    而顧琬琰隻是一個小小的巡撫,來遂州城也沒幾天,他怎麽可能查到這一步來。


    朱有義所有的憤怒此時已全部化為恐懼,若是這事被查出來,那可是謀反,是要滿門抄斬的。


    他聲音顫抖地再次問顧琬琰,“你,你到底是何人?”


    第82章 他該是金尊玉貴的……


    樓下的動靜太大, 不少租客被吵醒,探出頭來看,見到下麵的陣仗後, 又悄悄將頭伸了進去。


    這世道,看熱鬧行,可涉及到人命,那還是能避則避,更何況還是官家的事。


    沈楠的房間是西邊的第三間, 離大廳遠, 所以並未受到影響。


    唐青盡職盡責地守在門口,不一會兒,門開了, 阿竹端著藥碗出來, 無奈地朝他搖了搖頭。


    “還是不喝?”他問。


    “嗯。”阿竹點點頭, 盯著碗中已經沒了熱氣的褐色藥湯, “娘子好像哭了,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問了她也不說,隻說想自己靜一下。”


    她被打暈後隻是被關了起來,所以並沒有什麽大礙, 可沈娘子,臉上的傷用雞蛋敷了都沒消下去, 可見那畜生下手有多重。


    恐怕不是身子不舒服, 而是心裏不舒服,唐青心道。


    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隱隱還能聽見裏頭的人低低的啜泣聲,唐青歎了口氣, 對阿竹道:“麻煩再去將藥熱一下,順道備些清淡的粥菜送來。”


    下頭的事差不多該結束了,等會兒三哥回來,總得找個由頭進去。


    不過……


    聽著裏邊越發清晰明顯的抽泣聲,唐青皺了皺眉,若有所思。


    罷了,誰讓他也是這件事情的知情者和參與者呢,而且作為兄弟,他的確看不得顧琬琰和沈楠鬧成這樣。


    他和顧琬琰相識多年,那人什麽性子他是一清二楚。欺瞞沈楠這事兒雖然是他們有錯在先,可細究起來,他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三哥是個悶葫蘆,有些事總願意藏在心裏,這不說清楚,沉積的久了,總會生出事端來。


    阿竹已經走遠了,唐青躊躇了片刻,抬手敲了門。


    “三嫂,是我。”他敲了敲門,聽裏頭沒動靜,又道:“三嫂,我知道你沒睡,我有事要跟你說。”


    見裏麵並未有拒絕的聲音傳來,他推開門,“那我進來了。”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屋裏點了燈,雖然昏暗但唐青還是看清了床上的人在手忙腳亂地擦眼淚。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這還是大晚上,他不好再往前,隻得微掩著門,在一旁的桌前坐下。


    “你要說什麽?”沈楠眼睛微紅,許是因為哭過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


    “嫂子,我來是想說,其實三哥他……”


    “停。”沈楠打斷了他,帶著鼻音冷冷道,“你若是想替他說好話,還是免了吧。”


    雖然他知道唐青進來肯定是為這顧琬琰的事,可是一想起他跟著顧三郎演戲一起騙她,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沈楠有些後悔默許他進來了。


    “我不是想替他說好話,我隻是……”唐青頓了頓,知道他現在說啥沈楠都聽不進,隻得換個法子。


    “三嫂,你想不想……聽個故事?”


    沈楠覺得自己此時該義正言辭地將唐青給趕出去,但卻又不爭氣地被他那個未知的故事給吸引了,她知道,那個故事,一定是關於顧琬琰的。


    不是她熟悉的那個顧三郎,而是顧琬琰。


    床上的人隻是動了動並未說話,唐青隻當她是默認同意了,沉寂了片刻,他開口緩緩道,“在很久以前,一個嬰孩兒降生在皇城。他是皇城最小的皇子,他的母妃也是當時盛極一時的寵妃,在他還未出生的時候,他的父皇便為他取名為琰,蕭琰,那是美玉的意思。


    他的降生是被眾人所期盼的,按理說,他應是皇城最幸福的皇子。可惜,他的母妃在生他時大出血難產而亡,欽天監批命,說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親克子。


    皇帝向來迷信,為求長生,狠心將出生還不足一天的嬰孩兒送去了軍營,隻派了一個年老的乳母同行照料。


    這件事是秘密進行的,知情者甚少。軍營裏的人隻當他是從哪兒撿來的,對他並未有特殊的照顧。好在那乳母是個好的,那小皇子也命大,在軍中那樣艱苦的環境中,硬是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郎。


    許是從小在軍中的緣故,小皇子不但練就了一身好武功,對排兵布陣也很有想法,十五歲隨軍出征,在戰場上磨煉一年,十六歲,他作為先鋒,以一敵百,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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