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也是在之後的相處中才發現,江停風居然還以為和他一樣的人是顧三郎。


    “你沒告訴他事情真相嗎?”沈楠問顧三郎。


    這事她自己說不太好開口,所以隻能讓顧三郎幫忙,但看江停風那個樣子,明顯還被蒙在鼓裏。


    “嗯。”忽然被問到這個,顧三郎有一瞬間的心虛,漆黑的眸子暗了暗,他看向沈楠,“你很介意嗎?”


    “不介意啊。”沈楠無所謂的攤攤手,“我就是想知道你咋沒告訴他。”


    顧三郎可不是個食言而肥的人。


    “那我可以不說理由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下來,顧三郎和沈楠之間的相處已經越發融洽了,在外人看來,她倆就像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可隻有他們這兩個當事人還懵著。


    所以,此時顧三郎用類似撒嬌的語氣來說這句話,沈楠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反而覺得他這樣的表情十分有趣。


    “是很難以啟齒嗎?”沈楠試探著問。


    “不是。”顧三郎搖頭。


    “那是忘了?”


    顧三郎又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可是那天私心裏,他就是沒告訴江停風沈楠和他才是一路人。


    如今若是再說,那倒是顯得尷尬。


    沈楠見他著實不想說也不逼她,輕笑著道:“既然你不想說那邊算了,她若是有心,自己會發現的。”


    兩人之間的交流並沒有說遮遮掩掩見不得人,可江停風神經大條,根本就沒發現這其中微妙的事實。


    轉眼時間到了四月,靠山屯的油菜花開得漫山遍野都是,遠遠望去金黃一片,嵌在那翠綠的麥苗之中,倒也不失為一番美景。


    油坊如今馬上就要竣工了,蓋房子的都是老手,方方麵麵都是按著她的要求來弄得,隻是如今到哪裏去找裝油的容器,倒成了一件難事。


    塑料壺倒是可以用,可那得多少才夠。


    她原本想的是用那種粗糙的瓦罐子,既能裝東西價格又便宜,可她走訪了好幾家才發現,雲陽府現在已經不時興瓦罐子了,人都喜歡用陶瓷的,所以不少老式的大瓦窯都已經破敗了,剩下小的,也沒法接她們這麽大的工程量。


    按江停風的意思,拿陶瓷的裝也沒什麽大不了,他不差錢。可陶瓷貴是一方麵,關鍵還不太結實,從靠山屯到雲陽府路不平坦,到時候要是全都破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實在不行,我再開一個瓦窯?”江停風財大氣粗的開口。


    總不能就此故步自封,幹等著吧。


    “造這瓦窯並不容易,恐怕時間上來不及,除非油坊暫時不開工。”顧雲郎道。


    “那怎麽辦?”他之前還以為瓦罐子好找,所以並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卻不想如今倒成了個難事。


    “大嫂,你是有什麽意見嗎?”沈楠見顧大嫂多次欲言又止的,開口問她。


    見他們把目光都轉向自己,顧大嫂也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她緩緩道:“其實杜鵑娘家就是開瓦窯廠的。”


    “她家那個不是早就不用了嗎?”顧雲郎問。


    “是不用了,可如今瓦罐子日漸少了,陶的又太貴,她爹在年前又收拾了出來,前陣子開灶,剛燒出來一批。”


    這事還是上次杜鵑來的時候說的,當時顧雲郎在外頭,顧母也還沒過來,所以他們都不知道。


    “她家那窯大,應該能燒你們說得那種大罐子。”


    “你這孩子,有這事咋不早說,你看看他們一個個都愁得焦頭爛額的。”顧母抱怨道。


    “我一時給忘了。”顧大嫂笑著撓了撓頭。


    其實她也是怕被人說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心想著娘家的人,在農家,最忌諱的便是這個。


    瓦窯的事有了眉目,顧雲郎和江停風吃完午飯就去找孫山(顧大嫂她弟),讓孫山帶著他們去杜鵑的娘家。


    杜家兄妹五個,杜鵑是最小的,顧雲郎他們到的時候,他的四個哥哥都在瓦窯裏忙活。


    杜父雖然在杜鵑和孫山成親的時候見過顧雲郎,但到底時日長了,他又上了年紀,隻覺得他眼熟的很,卻又叫不上名字。


    “爹,這是我大姐的男人顧雲郎。”孫山放大聲音解釋道。


    “那那個呢?”杜父指了指遠處被娃兒們團團圍住的江停風,“那是你姐夫的那個弟弟。”


    他也聽村裏人說了,顧三郎從戰場上回來了,還頗有些本事,看那人一身富貴,想來是他三弟了吧。


    “爹,那是江公子,是來和你們做生意的。”


    “做啥聲音啊。”粗狂的聲音從窯裏傳來,江停風抬眼望去,見裏頭出來一個鐵塔般的漢子。


    男人一身赤膊,兩個胳膊看著格外粗壯,皮膚黝黑,身上還滲著汗水,可見這窯裏有多熱多辛苦。


    “大哥。”孫山朝他點了點頭。


    “喲,阿山來了。”杜老大笑了笑,“你放才說什麽,誰要與我們做生意,做什麽生意?”


    “是哪位江公子,他需要一批大瓦罐。”


    “一批,那是多少?”如今這瓦罐不受人喜愛,也就隻有農村人還用著,人城裏人,各個都用的是雕花陶瓷罐,看著可稀罕哩。


    這江公子一看就是富貴人,怎麽會要他們這種瓦罐子。


    “大哥,我暫時先訂一百個,若你做得好,以後就長期合作。”江停風此時無比後悔自己今日為啥腦抽要係一條寶石腰帶,要不是那上頭的寶石太過耀眼,這幾個小鬼頭哪裏會好奇的圍著他看。


    看她們看他的眼神,頗像是在看猴。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使得杜老大並未聽清江停風說了什麽,但隱隱之間,他還是聽見了“一百個”之類的字眼。


    “大丫二丫,將弟弟妹妹都領到屋裏去,大伯有事要與這位公子談。”


    聽顧老大這般說,兩個小丫頭戀戀不舍的看了江停風一眼,一人懷裏抱一個,手裏牽一個,將幾個鬧騰的小家夥弄回了屋。


    “呼……”得了自由,江停風總算是鬆了口氣,整了整衣服,他走上前來。


    “江公子,實在對不住啊,小孩子頑皮不懂事,弄髒你衣服了。”漢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結白的牙齒。


    “沒事。”他無所謂的擺擺手。


    看他確實不計較,顧老大才又問,“你放才說,是要訂一百個瓦罐?”


    “嗯”江停風點頭,“這隻是是暫時的,你們若是做得好了,以後長期預定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杜老大目露星光,隨即回頭,對著窯門口,扯著嗓子喊,“老二老三老四,快出來,來活了。”


    “快點快點。”他粗著聲音催促著。半晌,從窯裏又出來三個赤膊的男人,“喲,阿山來了。”


    三人一出來,就看見了孫山,打過招呼後,杜老三埋怨杜老大,“大哥,你這急吼吼地叫我們出來幹啥,我這罐子剛進爐,離不得人。”


    如今瓦器生意不算太好,但過幾日便是集日,他們打算做一批出來去鎮上賣賣看。


    “阿山和他姐夫帶來的這位江公子,說是要跟我們訂一百個瓦罐子。”


    “多少?”顧老二瞪大了眼睛。


    “一百個,而且他還說,要是咱們做的好,他就長期續訂。”顧老大解釋道。


    見兄弟三人懷疑地看向他,江停風禮貌的笑了笑,“我是真的需要瓦罐子,不是來誆你們的,而且我這是急件,我可以付訂金的。”


    他說著,掏出了腰間的錢袋,拿出五兩銀錠子放在他們平時歇腳喝水用的小桌上。


    “我聽大哥說,你們一個最大那種瓦罐要賣到六十多文錢,這五兩銀子就算是訂金,剩下的,等你們交貨了我再結給你們。”


    “哎喲,江公子,要不了這麽多的。”顧老大推辭著。


    這六十幾文那是早前的價格了,如今瓦罐子不值錢,哪裏還能賣得到這麽多。


    杜老大說著,拿起銀子就往江停風手裏塞,卻被他給躲開了。


    “你拿著吧,我這罐子,你既要給我打個防漏的蓋,還得在肚子上畫些東西,而且還得弄厚一點,防止它碰碎,這可不是個容易的事。”


    “不知江公子要畫些什麽?”杜老四溫聲問。


    他是負責在瓦罐上畫畫的,隻是他技藝本就不精,又荒廢了一年多,若是簡單的還行,要是太難,他還真怕畫不好。


    “也不是很難,隻是我江氏的標誌罷了。”江停風從袖口掏出畫紙給他,杜老四看了看,就是江氏二字,外加幾條柳枝罷了,也不是太難。


    “好,隻是不知江公子何時來取貨?”


    “盡量早一點吧,最多五天,若是實在不行,到時候你們有多少,我就拿多少。”江停風也不想太過為難他們,畢竟這真是個力氣活,五天內又是拉土,又是揉泥,著實不是個容易事。


    “好,那五天就五天。”杜老大點頭。


    早前作瓦罐時弄來的土還剩下不少,他們兄弟四個,早起晚睡地趕一趕時間,應該是沒問題的。


    人家都給這麽多錢了,他們拖著,也說不過去。


    四月初十,宜開張,宜祭灶,一大早,“劈了啪啦”的鞭炮聲便響徹了整個山村。


    整個靠山屯的人都聚了過來,密密麻麻地為了一堆,就等著看這所謂的油坊開張。


    等到了吉時,顧三郎和江停風二人上前,隨著村長響亮的聲音,那蓋著牌匾的大紅綢被兩人扯了下來,露出上頭朱紅燙金的匾額。


    “三水油坊,為啥叫三水油坊?”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臨水吧!”


    沈楠選址的時候,特意選在了水邊,而且她還另袖了一個溝渠。


    水流的重力可以帶動機器運轉,雖然她有發電機,但發電機的功率,還不足以長時間帶動榨油機的運轉,所以她隻能借助水的動能來進行彌補。


    而且為了給發電機減負,她還把原本用電就能自動轉的炒鍋變成了手動的。


    眾人討論了一番,也沒討論出個結果來,這名字一事,或許隻有他們自個兒知道,他們的隨意猜測,終究是不作數的。


    朱漆大門被用力地推開,抬眼望去,裏頭是一間間用青磚砌成的房子,安在外麵的炒鍋爐灶裏的火已經熊熊燃起,隨著顧三郎一聲令下,兩袋過了篩的菜籽被倒入其中,隨著旁邊長壽叔的手動攪動,散發出一陣陣奇異的香氣。


    一旁擺著個碩大的沙漏,是用來掐時間的,見沙漏裏的沙沒了,長壽叔按之前沈楠說的按下一個按鈕,那炒鍋自己打開,將炒熟的菜籽倒進了榨油機。


    眾人還都驚歎這其中敲巧妙的工藝呢,刺耳的聲音傳來,他們見那榨油機緩緩啟動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那機器旁邊的那個小嘴裏,開始汨汨漏油。


    橙黃色的油流進那鐵皮方盆裏,顏色瞧著著實鮮亮。


    “出油了,出油了!”


    一旁圍觀的人梗著脖子大叫,恨不得上前去看個仔細,可奈何沈楠說要保持裏頭絕對的幹淨衛生,不讓他們進去看。


    就連在那裏頭做工的人,個個都穿著淺藍色的短打,帶著帽子,還捂著個叫口罩的東西,瞧著跟個小偷似的。


    少頃,那裏頭總算是出來人了,推著個板車,上頭堆著跟牆皮一樣的塊狀物,麻麻賴賴的,但是散發著的味道,卻讓人饞的直流口水。


    “這又是啥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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