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絮搖頭,她縮在陽台的搖椅上,任由九月烈日往她身上曬,她寧願被烈日折磨也不願處在裏麵的環境。


    每一個問題都在暗自較勁,比女兒、比女婿、比孩子工作、比孩子收入……


    似乎他們沒有什麽可聊,張口閉口就“我家孩子……”。


    “不開心?”他蹲在她凳子旁,高度正好和她一樣。


    溫絮使壞伸手rua他頭發,陳青璵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揚起雅痞的俊臉,沉沉笑道:“太太,過分了。”


    “哪過分?你沒見過更過分的吧。”溫絮坐在起身子湊到他跟前。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瞧見她起伏的山巒線。


    他不悅蹙眉,問道:“工作服穿著不舒服,要不要換一身?”


    溫絮有點懶得,她躺回去,“懶。”


    “我幫你?”陳青璵沒多思考便問。


    “去我房間?”溫絮故意跟著他節奏走。


    兩人去到她房間後,溫絮把門反鎖,將他壁咚在門板上,解開兩個衣扣,陳青璵這才反應過來她那句“去我房間”的意思。


    “絮絮……”他咽了咽口水。


    溫絮被他逗笑,轉身睡在床上,“開玩笑的,我媽要是知道指不定下次回來我連房間都沒了。”


    陳青璵感受到她情緒比較低落,坐到她身旁,“不開心嗎?”


    “不開心。”溫絮實話實說。


    “為什麽?”陳青璵看到衣櫃,去裏麵翻出休閑裝給她。


    溫絮直接當著他麵把衣服換了,陳青璵心裏捏了把汗,她也太肆無忌憚了。


    “你猜?”溫絮盤腿靠坐在床頭。


    陳青璵把今天的事情想了一遍,隨後道:“因為我不比表姐夫家庭好?還是我的工作不正經?”


    “不是。”溫絮莞爾一笑,“陳青璵你家庭還不好?工作正不正經很重要?”


    陳青璵爸爸從政媽媽從商,不過很低調,蔣勤和親家見麵後並沒有聯想到他是在一個優渥的家庭出生,溫絮也並不想告知蔣勤。


    對比起覃曦的準老公,溫絮可以很驕傲說,她老公方方麵麵都好上一百倍。


    “但是他們似乎不這麽認為。”陳青璵觀察半天下來,大概能摸清溫絮為什麽排斥每逢過節回來吃飯了。


    “我隻是不喜歡他們的衡量標準。”溫絮不想和他深入探討,點到為止,轉移話題道:“算我的鍋,弄得你被人當笑話看,你想要什麽補償?”


    陳青璵唇緊抿成一條線。


    每次都是這樣,當他以為兩個人可以推心置腹聊個天,溫絮都會快速的繞開,她似乎畫了一個圈,他們的交集不能越過,就止步於此。


    多次他都想越過去,卻又怕她會連自己再靠近的機會都不給。


    陳青璵心裏無奈笑了笑,就這樣吧,起碼還能靠近。


    “要不我送你一個……黑膠唱片?”溫絮隻想到他那一堆寶貝。


    陳青璵搖頭,想了想道:“今年公休陪我去旅遊。”


    溫絮在體製內,每年都有公休假期,但是她這人有點宅,以前的假期都是家裏躺屍,麵對陳青璵索要的補償,她有點猶豫。


    “旅遊啊……”那就意味出行的幾天裏她需要和陳青璵形影不離,她心底是排斥的。


    她享受這段婚姻但是卻不能全身心投入,若是與他交心或者長時間相處,那是不可能的。


    “再說,這兩年忙,閑下來都不想出門。”溫絮合上雙眼,不自然撒了個小謊。


    觀察出她的微微抗拒,陳青璵心底略微失落,很快用別的話題遮掩過去。


    *


    蔣勤敲門找溫絮,她不情不願的跟著去書房。


    “小絮,你今天的做法讓媽媽很不開心。”蔣勤開口便施加壓力。


    溫絮腹誹,誰管你開不開心。


    “因為我帶了青璵來?”


    結婚一年,蔣勤總是三番兩次話裏有話的表達對陳青璵的不滿,溫絮每每都打太極糊弄過去,突然有點不想忍了。


    蔣勤臉黑,“你知道,知道你還叫他。”


    “一家人吃飯,我要是不叫回去更難交代吧。”溫絮不覺得她做錯了,若是不說,陳青璵指不定還真的不開心。


    女兒的頂撞讓她不爽,語氣惡劣:“你就說一家人吃個飯,也是臨時約的,他能說什麽?”


    “媽,他是我丈夫。”溫絮麵對咄咄逼人的母親,無力感再次上來。


    “小絮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聽話的孩子,當初你帶他回家我說過什麽,這種男人搞藝術花心、不正經,嫁不得,你偏偏被迷了心智非要嫁。媽媽說的話都不管用了是嗎?!”蔣勤反問。


    “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但是結婚是我的事,我有權選擇我的另一半,我並不覺得青璵不好,相反他對我很好。”


    溫絮承認自己當初有點叛逆,當蔣勤表示不同意他們結婚的當天下午,她就和陳青璵領證了。


    一年來,陳青璵和她相處十分融洽,她對自己的選擇也很滿意。


    “你懂什麽,你知道男人都什麽心思,你會看男人嗎?”蔣勤認為像溫絮這樣剛出社會的孩子就是好騙,都是被男人皮囊騙了。


    “媽你要是會看,就不會遇到我爸吧。”溫絮冷著臉說。


    “你!”蔣勤抬手指著她,怒瞪雙眼,不可置信乖女兒竟然反駁自己。


    溫絮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微微收了脾氣,“以後我和青璵的事情媽也不要表現得太明顯,他是我的丈夫,我並不希望作為我的母親你也在奚落他。”


    說完她便走了,蔣勤高血壓要上來,她女兒竟然因為一個男人和她吵架,這些年真是被帶壞了。


    溫絮回房間拉過陳青璵帶他往外走,他懷裏還抱著平板,疑惑問:“怎麽了?”


    “回去了。”溫絮氣壓低沉。


    兩人鬧的動靜略大,蔣桂和覃曦從客房出來。


    “小絮你們去哪?”蔣桂叫住她。


    “時間不早了,我和青璵先回去。”溫絮不想再逗留在這令她覺得窒息的家裏。


    覃曦還沒和她聊個天,幾年受的氣沒來得及還回去,幹脆邀請她再聚。


    “下個周末我的單身派對去承莊別墅辦,你們一塊過來玩。”覃曦結婚前打算大辦特辦一個單身party,其實也是想要和認識的人介紹她的未來老公。


    溫絮當然不感興趣,覃曦的神情已經很明顯,若是她拒絕她便可以用別的方法讓她去。


    “不加班就可以。”溫絮留下模棱兩可的話。


    覃曦看著兩人的背影冷笑,這次派對她還特地叫了兩人的初中同學,給大家看看如今兩人的處境,讓以前看不上她,認為她比不過溫絮的人好好看著,誰才是人生贏家。


    *


    回家路上,溫絮踩油門略用力了些,陳青璵淡定坐好,心裏其實慌得一批。


    她停在商業街的路邊停車位,熄火泄氣的拍了一下方向盤,臉上滿是淡漠與不耐。


    陳青璵沒有說話,反而記憶被拉得久遠,眼前的她就跟他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那天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他正好結束美術集訓回學校。


    集訓散漫慣了,去到學校遲到怕被教務處主任逮到就爬了牆,然後在教學樓某個轉角遇到一個失控崩潰大哭的女子,走近才發現是年級學霸溫絮。


    意外的,見到與傳聞中的她不一樣的場景在他心裏久久不能磨滅。


    他對溫絮的關注多了起來,不知不覺她也就在他心底打下了烙印。


    “要不要買點吃的回家?”陳青璵盯著外麵的商業街問。


    冷靜下來的溫絮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個人,不知道嚇到他沒有。


    “好。”溫絮才答應下,陳青璵便下車去買,給她讓出空間。


    溫絮看到手機不停的彈出新消息,對方似乎怕她看不到留言,全部發手機短信。


    蔣勤一段又一段小作文發進來,她毀了手機的心思都有。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一旦做出忤逆不合她心意的事情,事後她總會發很長的文字,不是來談和,而是字字句句都在說“我是為了你好”、“我在關心你”、“總會一天你會覺得我是對的”、“我是你媽我不會害你,別人可說不定”的小作文。


    疲憊爬上她臉龐,她今日暫時不想回複,不想去思考所謂的好,有多好。


    她坐在車裏等陳青璵,他去了大概半小時,回來敲開她車窗。


    “江邊風景不錯,快到飯點,我們散個步?”陳青璵怕她拒絕,揚了揚手機,“也正好取個景。”


    生活即素材的大畫家發出請求,溫絮也不好意思拒絕,同他一塊走至江邊。


    兩人依舊如往常,一言不發的走著,不知是不是晚風的作用,她在每一次側目時能看到含笑立於她身旁的男子,心裏悶著的氣也漸漸消散。


    錯覺的以為,治愈她的是江景是晚風。


    後來的年歲裏她不經意的想起這晚,才深知治愈她的應當是一直站在她身旁的某某,目光所及的某某。


    而現在,她隻覺良辰美景,慰撫人心。


    第4章 有鶯


    溫絮還是被迫在周末去覃曦的單身派對。


    原因無他,蔣勤打了近五個電話來勸她,說一家人作為表妹都不去,親戚間傳開說她不懂禮貌,作為母親的蔣勤不會教。


    去他媽的禮貌,憋屈。


    更讓她憋屈的是蔣勤的行為。


    上一次在蔣家的爭吵似乎很快就被蔣勤單方麵宣布翻篇,還記得最後一條短信是這樣的。


    [蔣勤:媽媽的話你現在也聽不進去,以後你會理解的,媽媽也不怪你。好好休息,工作方麵多努力,入職幾年和你同時入職的都升副科級了,別說媽媽煩老念叨你,你以後就會懂,往高處走總不差。]


    氣得她看完就刪掉,冷靜下來後又覺得自己懦弱,脾氣也就隻敢憋著發。


    但能怎麽辦,她還能和蔣勤掰扯斷了?


    陳青璵這幾日和朋友出門寫生,她一個人在家樂得自在,家裏清潔的維持者不在,沙發上掛著她兩件外套,她繼續大大咧咧地躺下看電影,絲毫沒有物歸原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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