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秀結婚時沒搞這麽大陣仗,她年輕時候單純,稀裏糊塗辦了一席酒,就把一輩子托付出去了。


    張妍妍要去跟著撒糖,據說這樣才能早生貴子,林秀把她交給張仲清後自己就去車站接人。


    等她把自己父母和哥哥接到飯店的時候,已經到中午十一點,玲玲和張季同在人群來穿梭開去。


    考慮到玲玲懷胎幾個月,衣服準備得比較寬鬆,但她本就不是個纖細的姑娘,肚子在紅色衣服承托下格外明顯。


    林秀已經聽見有人在旁邊說閑話了。


    林秀走過去,玲玲尷尬地對林秀說,“嫂嫂,你幫個忙替我招待客人,我找條腰帶擋一擋。”


    林秀好心說,“這樣恐怕不行,對小孩子不好。”


    玲玲無奈道,“那我找件外套。”


    這個天氣穿外套還真是折騰人,但是為了不被說閑話又無可奈何,林秀答應下來。


    結婚吃飯的時候是最有時間閑聊的,比如剛才有人說奉子成婚的,有人說玲玲這胎肯定是男孩的,婆母也趁著這個時間和人嘮嗑。


    林秀就聽見她和一眾人吹牛,“我兒子都很厲害,大的那個就不說了,老二最近也發達了,一個人養一家三口都行。做他老婆好啊,根本不用出去上班工作,就在家做做飯掃掃地,日子清閑得很。”


    別人奇怪問,“你二媳婦不是學曆挺高嗎?居然不用上班,那豈不是過得古代富太太一樣的日子?”


    婆母哼了一聲。


    林父林母也在人群裏,尷尬得說不出話。


    第四十六章


    林秀不知道其他人有何感想, 但她曾經的確意識到,她讓自己父母抬不起頭了。


    她以前是家裏最聰明的小孩,讀書厲害, 很文靜,父母有炫耀的心理,每次帶她出門都會拉著人吹噓自家四妞怎樣,她聽著大人們談話,會一邊不好意思, 一邊低頭抿著嘴唇笑。


    在四個孩子的家庭, 父母並不重男輕女,她一度是家裏人的談資和驕傲。鄰居有時會酸溜溜地問她以後是想當科學家還是當老師,或者當醫生也不錯。


    結果到這時候, 她反倒成了最讓他們難堪和不省心的孩子。


    林秀推開人群進去, 和這些人一一問好。


    婆母臉色變了變, 拉過林秀胳膊到自己身邊, 和人介紹說,“這就是我家二媳婦,怎樣,是個漂亮姑娘吧?”


    她在外麵時一向這樣體貼和藹。


    大媽大嬸們配合地笑,“是不錯。”


    也有陰陽怪氣的, “不愧是不養家的女人,養得水靈靈的, 不像我們以前, 揣著孩子還要上山砍柴,現在這個社會就是太寬容了。”


    林秀就當她在放屁,還覺得是對自己年輕貌美的誇讚,奉承對方道, “是啊,我就是不夠能幹,不像大娘您風吹日曬,臉上和身上都是賢惠的徽章啊。”


    這位長了一臉橫肉,應當是享福享出來的,也不知怎麽有臉說出這種話來。


    婆母暗暗捏了林秀一把,“你瞎說什麽呢,這些都是長輩,人家說什麽你就聽什麽。”


    又和人道歉,“我這個媳婦兒就是不擅長和人交談,說話總得罪人,還是嫁過來嬌慣久了,我回去教教她。”


    林秀還要說話,被自己母親瞪了一眼。


    林母開口說,“親家母客氣了,我女兒在家的時候經常被誇嘴甜,現在反而轉性子了,應該是您家比較寵,嫁夫隨夫嘛。”


    說完把人扯到一邊,林秀默不作聲把家裏人帶到桌子旁坐下,飯店裏的桌子都是大圓桌,油膩膩地上麵沾著油漬,林秀看不過眼,從包裏抽出紙巾來擦得幹幹淨淨。


    林母看著她動作,“你今天怎麽回事,人家婚禮上也沒大沒小,你要再說下去,過不了三天整個鎮上都會知道你是個專和婆婆做對的潑辣女人。”


    林母一向是這個樣子,當著別人的麵不管對錯都要維護她,給她麵子,等到私下來再好好說。


    林秀看了一眼和一群小孩拍畫片的張妍妍,聲音降低一個度,提前和自己父母打預防針,“我是過不下去了。”


    林母急了,“怎麽就過不下去了呢?這不是好好的嗎?”


    她一開始不喜歡張仲清,是因為覺得他人輕浮,但都過了好多年了,孩子這麽大,以前看不慣的也當看開了。


    林秀含含糊糊說,“就分居兩地,我覺得這樣不好,沒什麽意思,還沒有一個陌生人熟悉。”


    林母要說話,林父突然插嘴,“他在外麵有人了?”


    林秀頓了頓,“沒有。”


    又接下一句,“現在沒有,以後肯定有的。”


    林母問她,“那妍妍怎麽辦?你不要說氣話。”


    林秀問她,“你覺得我是會說氣話的人嗎?”


    還真不是,林秀一直有自己的主張,不論是高考失利後拒絕複讀還是選擇嫁給張仲清,都是她說服林父林母,而非他們說服她。


    林母當他們感情出了問題,她一輩子過得挺軟弱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就看向自己丈夫。


    沒想到林父沒勸,隻是說,“你要能自個兒活下去隨便你,不能的話回家裏最多給你一口飯,其他沒有了。”


    林秀沉默了幾秒,說,“我知道了。”


    打破他們尷尬氛圍的是外麵越來越大的爭吵聲,林秀作為伴娘還挺重要的,出門去看。


    原來張季同因為抬轎子的事情和另外一對今天結婚的新人起了糾紛,本來張家看好良時,和老板約好時間抬轎送人,從外麵繞一圈進飯店,然後開始結婚儀式。


    不過另一邊姓李的新婚夫婦加錢插隊,老板貪小便宜,就把玲玲壓在後麵。


    張季同等轎夫抬完人,發現接下來要去接的不是自己媳婦兒,而是別人,立刻生了氣。


    李家人不依不饒,他們給了錢,隻管次序問題,因而張季同吵起來。


    轎夫也挺無奈的,讓他們有事去找老板。


    張季同被自己兩個哥哥攙扶著,道,“不行,要抬就先抬我們家,我們算好了時辰和日子,要不是你們做這種缺德事情不會耽誤時間,要是我老婆這胎生不了兒子,你們走著瞧。”


    轎夫沒辦法,“要不你去我們店裏和老板說,讓他賠點錢?小夥子,我們不管這個,我們就是買力氣給老板幹活的。”


    張季同問他,“你覺得我這樣能跟你過去嗎?”


    轎夫小聲說,“我還覺得你這樣結不了婚呢。”


    好險張季同現在還是瘸的,打不了人。


    張仲清拿了錢給轎夫,“要不你們通融一下?畢竟做生意要講究信譽,先來後到嘛。”


    轎夫沒敢接,他們還真是一點都說不上話。


    李家人冷笑,“你們有事找老板,我多付了錢的,怎麽知道他會幹這種缺德事情?”


    張季同嘀咕,“是怕得罪不起他們吧。”


    李家人結婚的地點在這家飯店對麵,叫做“鴻遠大酒樓”,是縣裏數一數二的酒樓之一,它和其他酒樓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很難約,能在這裏請客的基本隻有少數人。


    張仲清退了一步,看著手表把林秀叫過來,“算了,等會兒你騎摩托車過去接玲玲,然後你倆隨便坐輛人力車過來,免得耽誤時間。”


    林秀指了指自己腿,“我穿的裙子,怎麽坐摩托車?”


    張仲清皺眉,“先去換褲子。”


    林秀忍不住想朝他翻白眼,“爺,我沒帶褲子。”


    張仲清就為難了,因為知道男人去接不太好,所以才讓林秀去。


    婆母插話說,“沒必要磨磨蹭蹭的,又不是在古代,漏個腿怎麽了,我們以前插苗還穿短褲呢。”這位就是沒穿過裙子,不知道會被風吹翻的人。


    林秀還要和他們說話,就聽見有人喊了她一聲“林秀。”


    林秀抬頭一看,就看見位熟人。


    劉書月穿著一身旗袍,臉上畫著淡淡的妝,腳下踩了細細的高跟,溫和看著她。


    林秀挺意外地和她打招呼,“書月,你怎麽在這裏?”


    劉書月指了指旁邊李家人,“來參加親戚婚禮,他們非要讓我來參加。”


    實際上她話還說淺了,她對這家親戚有大恩,工作和婚禮都有她麵子,所以人家非要跪著求她參加婚禮,說她不參加他們就不結婚了。


    劉書月無奈,隻能抽了小半天時間過來。


    她問林秀,“你們有事兒嗎?”


    這時候李家丈夫臉色已經變了,和剛才態度判若兩人,呐呐說自己不是故意和他們吵架的。


    劉書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她情商挺高,還願意和林秀結交,思索一秒說,“其實也不是難事,兩個新娘坐一起就是了,這也算有緣份。”


    轎夫說,“不行,坐壞了不行。”


    李家丈夫小聲妥協,“沒事,這位、先吧,我們排在後麵也可以。”


    劉書月又出主意,“如果你們不介意,你們家媳婦坐我的車也行,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張季同當然樂意讓自己媳婦坐小轎車,他長到現在都還沒坐過一次呢,生怕對方後悔一樣答應了。


    劉書月不認識人,就讓林秀和她一起去。


    這是林秀第二次坐她的小轎車,這時候的轎車挺貴的,但是看劉書月不太放在眼裏的模樣,也可以看出她多麽有錢。


    劉書月讓林秀係好安全帶,很體貼地沒問剛才的糾紛,對林秀說,“你什麽時候有空?你那個妝我學了,但是學得不太好,到時候來我家幫我看看。”


    林秀想了想自己時間,“下個星期吧,我是閑人,還是要看你的安排。”


    劉書月笑道,“謙虛了,我們最近是挺忙,但我閑得很。”


    林秀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麽,但又想不出她有什麽好暗示的地方,隻默默記在心裏。


    小轎車開了幾分鍾後就到了租轎子的店,玲玲坐在凳子上等她們。


    林秀覺得這件事真折騰得很,一會兒把人送去,一會兒又把人送回來,就為了麵子好看,實在沒什麽意思。


    到了店門口,林秀推開窗戶朝她招手,“玲玲。”


    玲玲看見她和這輛車,眼睛一亮,走了過來。


    她坐在車上朝林秀抱怨,“累死了,結婚可真累。”


    然後嘀嘀咕咕說,“這輛車哪裏租的?可真氣派,到時候我想讓人給我拍一張照片。”


    林秀默默看了劉書月一眼,“不是租的,是認識的人。”


    玲玲沒當一回事,興致勃勃說拍照的事情。她自從知道自己肚子裏有個男孩之後做事一直很張揚,剛開始還好,後來脾氣越來越大,恨不得全家人圍著她轉才好。


    林秀記得她以前就是這麽個不好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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