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淺淺被唬了一跳,當然是趕緊給嫂子看診了,神色頗為嚴肅。


    蘭氏起初還不是很在意,但她看小姑子的臉色一直沒好轉,忍不住提了心,“娘娘,臣婦、臣婦沒事吧?”


    司淺淺瞄了她一眼,見她真擔心了,才笑道:“沒事,就是你嘴太貧,你兒子聽不下去了!在抗議。”


    蘭氏聞言,又笑了,“看來臣婦這個兒子是個不親娘,親姑姑的色胚。”


    “噗~”司淺淺沒話說了,“有你這麽說你親兒子的嗎?”


    “這不是事實嗎?他還在臣婦肚子裏,就知道幫著娘娘了,一看就是個見色忘娘的崽。”蘭氏個性爽朗,聰明不世俗,既有名門氣度,又有將門爽利。


    自她嫁入司府以來,把司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和司景睿也情投意合,夫妻倆小日子過得不錯。


    隻前不久出了那麽一樁糟心事而已,但都過去了,而且也都被查出,那樁事和當時的代宗脫不了幹係。


    如今司府已被肅清內外,蘭氏過得更順遂了,這一胎坐得也穩,方才會疼,也隻是胎動得厲害了點而已,司淺淺很確定,不過這個嫂子太能揶揄人了,她就小小“報複”了一下。


    張太後見姑嫂倆挺和睦,看蘭氏的眼神就更柔和了幾分,“冬春,把哀家那隻碧璽鐲子拿來,給景睿媳婦包上。”


    蘭氏一聽,已經歡歡喜喜的謝道:“多謝太後娘娘賞。”


    “你啊,也長點心吧,可知道京裏的長舌婦都怎麽說你的?”


    “孫媳知道!她們都說嫂嫂神壯如牛!是個夜叉神,我哥天天被收拾!懼內得很。”


    “噗嗤~”蘭氏笑出聲來,“沒想到臣婦還能混個神位,夜叉神呐!聽著還挺威風。”


    張太後聽到這裏,算是明白了,這姑嫂倆都是心大的!難怪這麽聊得來,日後還得她這個老太婆幫她們敲打那些長舌婦,這一個個的,就沒一個省心的……


    張太後忽然有點想念大國寺,那可真是愜意的神仙日子啊,早知道她就不該回宮,就不必給家裏這個小的操心了。


    但想是這麽一想,真要讓張太後回大國寺,她是舍不得的,她這會已經牽著小孫媳的手,慈愛的問:“你和望舒什麽時候給哀家添個小曾孫?”


    蘭氏一聽,馬上表示:“快了!就娘娘和陛下的恩愛勁,指不定現在肚子裏就有一個了。”


    “會說話,多說點!哀家有賞!”張太後說完,又讓冬春去拿好東西給蘭氏了。


    蘭氏收得眉開眼笑,“日後臣婦每天都來宮裏,要不了多久,將來兒子娶媳婦的聘禮都能攢下來了。”


    張太後虛點了蘭氏的額心一下,“數你最能貧。”


    “少夫人確實應該常來,您一來啊,清寧宮熱鬧得很。”送上珍寶的冬春淺笑接話,很高興張太後老來也有兒孫真誠的承歡膝下。


    張太後就說了,“那可不,哀家覺得外頭說她是夜叉真不對,她就是個潑猴!還是哀家的淺淺好,乖乖巧巧的。”


    “嘻~”笑眯眯的司淺淺,再次依偎在張太後身邊,確實是個很會撒嬌的討喜精。


    蘭氏看著也喜歡,“將來臣婦要是也能生一個這麽乖巧的女兒就好了,女兒會像姑的吧?要不像爹也行,可不能像我,我娘說了,我小時候真是個潑猴。”


    “像我不行,陛下說我傻,還是像我哥吧,聰明又乖巧。”


    “喲!你還知道你傻啊?”張太後取笑道,“是誰今兒在哀家這裏說,自己是個頂頂聰明的美人兒。”


    “皇祖母~”司淺淺撒嬌不依。


    張太後就摸著她的背,眉眼慈和的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大智若愚,不是真傻。”要不怎麽能把望舒那樣精明的孩子吃得死死的?


    司淺淺這就滿意了,繼續在清寧宮裏閑聊,不過她聊著聊著就困了,已經趴在張太後腿邊睡了過去。


    張太後也不叫醒她,隻讓冬春取來被褥給她蓋上,又囑人將地暖燒得旺一些,別讓小姑娘著涼了,也好睡得舒服點。


    蘭氏瞧在眼裏,知道她這位皇後小姑子是真有福,不僅有聖上那樣寵著,還有太皇太後這樣護著,她家那個也一直惦記著宮裏的妹妹,就怕妹妹過得不好。


    蘭氏沒見到人之前,還有些不能理解,在她看來有陛下護著,小姑子在宮裏肯定過得不錯,哪裏需要丈夫操心,後來見到了人,她才明白,這樣的小姑娘,真會讓人忍不住掛在心上。


    長得好,性格也好,還會照顧人,又乖乖巧巧的~


    如今睡著了,看得她都忍不住摸了摸,“讓娘娘好好睡吧,臣婦也告辭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張太後說著,還囑咐冬春給蘭氏安排軟轎,別在路上走太久,受了寒涼。


    蘭氏拜謝承下,大方從容,讓張太後愈發滿意。


    張太後很清楚娘家對一個出嫁的女子而言,有多重要,蘭氏作為司淺淺娘家嫂子,能待司淺淺真誠用心,讓她很滿意。


    所以在冬春把人送走回來後,張太後就說了,“是個聰明孩子,日後也多照拂一些。”


    “娘娘放心。”冬春用心記著司淺淺的好,所以對司淺淺好的人,她也會去用心安排,始終和張太後站在一條線上。


    張太後就很省心的點了點頭,“哀家現在就盼著啊,小丫頭再給哀家生一個小小丫頭,哀家能看著小小丫頭長大。”


    “您隻要不偷吃不該吃的,您還可以看到小小公主長大,屆時還能幫她好好選一個夫家,送她出嫁。”


    “那哀家豈不是老成精了?”


    “否則您還指望皇後娘娘能眼力好的,給小小公主挑夫君呐?”


    “……”想起司淺淺從前那些“對象”的張太後連連搖頭,“淺淺若不是性格還不算太軟,以她之前遇人不淑、辨人不清的運道,不知要受多少苦。”


    “那不就是了,您啊,得多幫襯這皇後娘娘。”


    張太後聽得直歎氣,“哀家就是個勞碌命。”


    “這是能者多勞。”冬春說著。


    外頭的太監宮娥已在拜見道:“陛下——”


    闊步而來的蕭律,很快進了內殿,“皇祖母。”


    “來接你媳婦了?”張太後慈愛問道。


    蕭律搖頭,“過來陪皇祖母用膳。”


    “說得好聽,還不是你媳婦在這兒,你才過來?”張太後說話不大聲,也示意蕭律動靜小些,別吵到身邊的小姑娘。


    蕭律根本沒反駁,已經湊近問道:“什麽時候睡的?”


    “剛睡不久。”張太後指使道,“你力氣大,不會吵醒她,快把人抱到床上睡,舒服些。”


    “好。”蕭律下手很輕,也很熟稔,幾下就將地上的人兒輕巧轉到懷裏來。


    司淺淺睡得不是特別沉,本來要轉醒了,但嗅到了他身上的氣息,就往他懷裏拱了拱,下意識睡得更沉。


    張太後看在眼裏,笑道:“小豬一樣的,你若沒事,就抱著她吧。”


    蕭律樂意至極,當下就抱著人往張太後身邊的椅子坐下來,“皇祖母近來可好?”


    “很好,不必擔心。”張太後說著,也問了,“司天台算好日子了?”


    “嗯。”蕭律頷首,“半月後可進帝陵。”


    “難為你了。”張太後知道這孩子對代宗心懷芥蒂,聲音帶歎,“但他對於大盛而言,也算有功,所以隻能委屈你一二,就算……”


    本想說就算是報他養育之恩的張太後,轉而想起代宗在這孩子很小的時候,竟還給這孩子下了那等肮髒的毒!一時無法把話說完,隻能再次一歎。


    蕭律卻早已放下了,“孫兒明白,送葬那日朕會去,他至少讓孫兒來到了這個世上,還把淺淺賜給了孫兒。”


    張太後聽得出來,這孩子最感恩的是最後這一點,忍不住濕了眼眶,“你能這麽想就好。”


    “也多謝皇祖母體諒。”蕭律還說道,他很清楚,他一直沒去給代宗上香,族中多有不滿,但這些都被張太後摁下來了。


    “傻話。”張太後也是真心疼這個不容易的孩子,“哀家雖不姓蕭,但自哀家十五歲嫁入皇家以來,已經和蕭氏共存亡四十載,自不會在關鍵時刻,讓那起子糊塗人,亂了蕭氏家業。”


    這樣拎得清的張太後,是讓蕭律最放心的家中一老,何況她還那麽疼愛懷裏這個,所以蕭律希望,“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將來多幫幫淺淺,她太傻了,沒您不行的。”


    “你也來這麽說,合著哀家就是給你們擦屁股的?”張太後假意惱道。


    蕭律立即認錯:“是孫兒說錯話了。”


    張太後卻問了句嚴肅的話,“那你這後宮,確定好了?”


    蕭律不解,“什麽?”


    “真就淺淺一個?”張太後是不太信的,現在小倆口感情好,自然是許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將來小姑娘年老色衰了,孫兒還能不能堅守,可就不一定了。


    而被直接問了的蕭律,他倒也沒一口承諾什麽,隻說:“您長長久久看著,自然會清楚,萬一孫兒真有犯糊塗的時候,您也能護著淺淺不是?”


    “得了吧!”張太後沒好氣道,“就你這樣的手腕,哀家可不是你的對手。”


    “怎麽會?”蕭律反口道:“都說薑是老的辣,孫兒兩世加起來都沒您活得長,定是不如您的。”


    張太後聞言,卻有些許心酸,“哀家聽淺淺說,你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毒,還有你受過的傷,早就把你磨得外強中幹,你可要好好補著,哀家還希望早點抱上曾孫呢。”


    外強中幹?


    蕭律微微挑眉,“淺淺這麽說?”


    “是啊。”張太後說著,還讓冬春去拿壓箱底的千年老參,“你問問淺淺該怎麽燉更補,也好早點讓哀家抱大胖曾孫。”


    蕭律:“……”懂了,看來小皇後說什麽不要了,都是騙人的鬼話,其實還能繼續。


    莫名躺槍的司淺淺隱約睡得不太踏實,但被蕭律摸了摸背,她就嘟囔一聲的繼續睡了。


    等她醒來時,晚膳都擺好了,她是被搖醒的,張太後怕她餓壞了身子,非要蕭律把人喊醒。


    一家人用完晚膳,張太後就表示自己睡得早,把兩小轟回紫宸殿去了。


    蕭律深喑深意的,當晚直接深耕不休,好讓等著抱大胖曾孫的皇祖母,早日完成心願!否則豈不是不孝?


    ……


    半月後。


    京城下起了春雨,料峭擾人。


    本是不願意去送葬的蕭律,還是被司淺淺勸去了。


    但他本人多有不滿,“是他答應的,又不是我!憑什麽讓我去?”


    “那你可以沉睡,讓他出來呀?”司淺淺懶洋洋表示。


    蕭律聞言,十分不滿,“你是不是膩了我了!?”


    司淺淺:“……”這隻黑狗子真的神經質又敏感!分分鍾在找架吵。


    但是她現在不能吵,還得順他的毛,“沒有的事!我最愛你了!”


    一聽就被順了毛的蕭律,臉色都不臭了,“算你有眼力勁。”可恨那人太陰險!居然專挑大婚那夜搶身體!否則小皇後必能在大婚夜有更美好的回憶。


    罷了,將來他再辦一次大婚!哼。


    心有決議的蕭律,並未把話說出口,主要是因為目的地到了,他得下去扶棺送葬,煩死了!狗代宗有什麽資格讓他這麽做?


    若非看在可以順便將母後的遺骨,悄然牽出的份上,他絕不會來!絕不會像那廢物那麽窩囊、委屈。


    然而——


    辦完“主事”後,帶著司淺淺進了沈皇後陵寢的蕭律,立即察覺到不對,“有人在封陵後,進來過。”


    “啊?”司淺淺傻眼,“盜墓?”


    蕭律不確定,但他記得很清楚,他後來在母後的棺槨旁,放上了長兄的佩劍!但現在,那佩劍不在了。


    這讓蕭律有些不詳的預感,他立即命金剛開啟棺槨,結果……


    棺中無屍!


    蕭律的臉色直接變了,“狗代宗!”


    一定是那狗東西幹的!他肯定覺得母後配不上他,不能跟他合葬!甚至把母後的屍骨暗中毀了!一定是!


    本就思想偏執的暗黑蕭律,當時就走出陵寢!要去把代宗的屍骨也毀了,絕不讓狗東西安然入土。


    好在及時回神的司淺淺,趕緊攔住了人,“陛下別急,先聽我說!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也許是母後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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