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淺淺一聽,就知道沒好事。


    不過,裴茗還說:“是去清寧宮。”


    “有勞裴公公。”司淺淺明白裴茗的善意。


    金明也聽明白了,自去回蕭律不在話下。


    那頭,陪張太後逛完禦花園的代宗,正在清寧宮內喝茶。


    “皇帝覺得這茶如何?與你平日裏喝的,可有不一樣?”


    代宗細細品完,才應道:“味道相似,但細品之下,應是不同的藥材配成。”


    “那你日日喝你那茶,可覺得身體有所進益?”


    “自然。”代宗讚道:“華老的醫術,是越來越好了。”


    張太後嗤笑了一聲,“別告訴哀家,你沒查過,華老給你配的藥茶方子,是向誰請教的。”


    “咳。”代宗虛咳了一咳,有被揭穿的心虛,“母後……”


    “好了,哀家也不和你繞圈子了。”張太後放下茶盞,“哀家知道,皇家自來不能有癡情種,但淺淺不一樣,她救過我們母子。


    而且,你也該知道,她每次出手,都是將她自己的生死置於身後,但凡她多想、多思、多慮一份,你我就沒有眼下這相談的機會。


    縱是你那些最忠心的臣子,都不一定能做到像她這樣;咱們啊,不能因為身處皇家,就認為她為你我賣命,是她的本分,就可以辜負她的赤子之心。”


    代宗沉默片刻,才歎了一聲的說道:“可母後也該明白,眼下的大盛,不允許你我母子,因為這份救命之恩,縱容於她。”


    張太後當然明白,“那也該等淺淺懷上嫡長子後,再說。”


    “這又是何必呢?”代宗搖了搖頭,“長痛不如短痛。”


    張太後其實就沒打算讓小姑娘痛,不過是在用“拖”字訣。


    所以她說的是,“人家還小,你要讓人家想明白,總得給些時間;當年你和沈氏,哀家也從未過分逼你,總要你自己想通。”


    “朕也沒逼望舒。”


    “那還叫沒逼?”張太後沒好氣道,“若不是望舒體諒你身體不好,你看看禦史台是不是得彈劾他,天天在甘露殿對你不敬。”


    代宗再次沉默,他知道,那小子確實很收著脾氣了。


    “有時候啊,哀家想著,其實讓老七繼承帝統,也未嚐不可,就讓望舒做個閑散王爺。可是你已經將望舒召回朝,又讓他重振戰神之名,還囔囔著一定要立他為太子。


    這就意味著,望舒必須隻能當皇帝,否則任何一位新君,都容不下他,淺淺自然也就無法有安身立命之地。”張太後隻可惜沒早些見到那小姑娘。


    若是早有緣分,她定護著這兩個孩子,不讓他們觸碰權勢,那才是讓他們安生一世的最好保護。


    可惜……


    世間無早知。


    代宗也輕輕一歎,“老七雖然也不錯,可到底不如阿雲,所以朕怕百年之後,蕭氏江山易主,九泉之下,無顏麵對蕭氏列祖列宗。”


    “既然你也認為望舒的才能,在阿雲之上,就由著他吧,他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再不濟,你這個老子不還在麽?就讓他任性一回。”張太後勸道。


    “母後都這麽說了,朕能如何?”代宗無奈一笑,“隻能多活幾月,撐著。”


    “這就對了。”張太後滿意頷首,“哀家比你還老呢,還被你從大國寺叫回來,哀家說什麽了嗎?”


    “是朕的錯,叨擾母後清淨了。”代宗說著,還要起身告罪。


    張太後立即阻止,“好了好了,哀家不是要怪你,誰叫你是哀家的皇兒呢?”


    代宗笑了,“朕明白了,您是要說,兒孫債,為父為母的,自當受著。”


    “是這個理。”張太後說完也笑了。


    那頭的裴茗,正好帶了司淺淺回來。


    張太後一聽小姑娘來了,很是開懷,“一會啊,都別走,再把望舒叫來,午膳一起吃。”


    代宗自然沒意見,“都聽母後的。”


    張太後就讓冬春去接司淺淺進來,看在代宗眼裏,心中愈發了然,“朕是看明白了,您是將律兒家的,當成女兒寵呢。”


    張太後沒有否認,不過……


    “哀家相信眼緣,就像哀家第一次見到皇帝你,就知道你會是大盛的好皇帝;現在哀家相信,淺淺會是大盛未來的好皇後。


    你自己當了皇帝,想來也很清楚,前朝要穩定,也離不開後宮的平靜,一位有能力、賢良而貼心的皇後,很重要。”


    代宗無法否認,“確實如此。”


    “可惜沈氏去的早,否則你也不會被折騰得年紀輕輕,看起來比哀家還老態。”張太後說完這話,就瞧見司淺淺的人影了,當即住嘴。


    代宗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已朝殿外看去,一眼就瞧見了,走在裴茗前頭的、那個笑容如春花般燦爛的小姑娘。


    這一瞬間……


    代宗忽然明白,張太後為何對這個小姑娘,那般寵愛。


    她雖有許多不足,但她赤誠、陽光。


    那是不屬於皇宮,不屬於權利的陽光和赤誠。


    而張太後,她浮沉於後宮宦海數十年,最是低擋不住這樣的光。


    這也讓代宗不得不承認,“是個好孩子。”


    “所以舍不得啊。”張太後明白代宗話中的深意,“道理咱們這些老的都懂,可你又如何忍心,去摧毀這樣一份美好。”


    “倒是朕錯點了鴛鴦譜。”代宗卻說。


    張太後搖搖頭,“也未必,你活長一點,和哀家一起瞧瞧。”


    “瞧什麽呀?”司淺淺進了殿內,先接了張太後的話尾,才朝兩位拜下,“淺淺給皇祖母、父皇請安,皇祖母、父皇萬福安康。”


    “喲喲喲,幾日不見,小淺淺這禮倒是行得越來越好了,快過來,讓哀家瞧瞧是不是又長美了。”


    “那是自然!”司淺淺起身朝張太後走過去,到了跟前,還轉了個圈圈,“皇祖母看,這是您送我的新衣。”


    張太後就喜歡小姑娘這份活潑勁,已經在拍手,“好,好!冬春,去把哀家讓尚服局做的新衣,拿給淺淺。”


    “皇祖母又送我新衣裳啦!”司淺淺尋思著,上回的還沒穿完呢。


    代宗略有耳聞,已經沒眼看了,“淺淺一來,朕在母後跟前就是個擺設,不妨一會再來,還有律兒陪襯。”


    “行行行,讓你陪我一個老太婆坐了這麽半天,也是難為你了,去找你的妃子們聊天去吧,午膳再過來。”


    “分明是母後不耐煩朕了,反倒說成是朕不耐煩。”


    “噯!堂堂帝皇,不好這麽計較了,快去吧。”張太後打趣回應。


    代宗這才離開,麵上倒也是帶著笑的。


    裴茗隨行而去,卻在回到甘露殿後,稟了蓮華殿的事。


    “朕就知道她不會消停。”代宗了然得很,“律兒有什麽回應?”


    “據說已去查盧家小娘子,還給盧公去信了。”


    “他若肯納幾個女人進他那王府,何須這般麻煩?”代宗是想不明白了,“罷了,隨他去吧,等阿雲回來,且看他如何應對。”


    “蕭節度使要提前回來這事,您不給秦王殿下先透個氣?”裴茗試探提議。


    “他本事大著呢!”代宗短期內,不想見到那個忤逆兒子,“母後說的對,先讓他任性一回,等他頭破血流了,自會來找朕。”


    裴茗聽完這話,就伺候代宗用藥了。


    代宗懷疑,這老奴就在等這話!讓他無法將藥先擱著,得趕緊喝下去,好多活些時日,等那忤逆子來討債。


    當然了,裴茗就算有這意思,他也不敢說。


    而在代宗被張太後“擺平”的這會,四方館內的大巫,已收到了蕭乾的回複,“很好。”


    收到信時,就頗為詫異的雷姆達,此刻已忍不住問道:“大巫,您當真要推大盛的七皇子上位?”


    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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