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捋著胡須,匪夷所思?道:“回稟太後娘娘,這?位姑娘脈象紊亂,方才?似乎受了什麽打擊,激動之下便暈過去了。”


    太後不欲解釋,連聲問道:“沒什麽大礙吧?”


    張太醫神色凝重道:“等?這?位姑娘醒了之後才?能定奪,通常大喜大悲之下有兩種結果,一?是平靜接受,二是……時日無多。”


    太後的身子晃了晃,全靠賀眠眠撐著才?沒倒下去。


    “母後,沒事的,阿溪吉人天相,您別擔心,”賀眠眠安撫道,又看?向太醫,“兩位太醫辛苦了,勞煩您在門?外候著,等?阿溪醒了再傳喚。”


    等?太醫走了,賀眠眠又照顧著太後用齋飯。


    太後勉強吃了小半碗便搖搖頭,盯著賀眠眠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眠眠,你怪不怪哀家?”


    她問的是拆散賀眠眠與蕭越的事情。


    賀眠眠抿了下唇,說不怪是假話,但是她更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皇上肯定會有辦法,所以並不太擔心,隻是偶爾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她便忍不住想,若是皇上在便好了。


    “哀家知道,永樂也是怪哀家的,”太後麵?色淒惶,“她隻是忘了那些?事,哀家一?提醒,她便想起來?了,日後……”


    賀眠眠握住她的手,無聲地安慰。


    “唔……水……”


    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賀眠眠湊上去聽了聽,喂她喝了水。


    太後緊張地望著阿溪,看?著她慢慢睜開?眼睛。


    賀眠眠將茶盞放下,轉頭便見她醒了,愣了下才?笑道:“阿溪,你終於醒了。”


    “阿溪……?”她的視線茫然地在兩人臉上巡視著,許久才?沙啞著開?口,“你們是誰?”


    賀眠眠和?太後對視一?眼。


    太後怔然之後忽然明白過來?,臉上浮現出絲絲喜意:“你這?是……失憶了?還能不能想起些?什麽?”


    賀眠眠沉默地看?著,知道太後為何如此激動,失憶了便代表忘卻前?事,可以重新做母女?。


    阿溪捂著額頭,蹙眉道:“頭好疼……”


    “那便不想了,哀家告訴你,”太後難掩激動,“你是哀家的女?兒,是長公主,名叫永……”


    怕刺激她又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情,太後微微頓了下,索性給她改了名字,淡然道:“名叫永熙,春熙的熙,小名阿溪。”


    “我是公主?”阿溪茫然著,看?向賀眠眠,“我怎麽……沒印象?”


    賀眠眠動了動唇,知道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了,於是便笑著點頭,篤定道:“你確實是永熙長公主,我是你的……”


    妹妹?朋友?


    她頓了下,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


    見阿溪疑惑地望著自己,賀眠眠緊張地舔了下唇,正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線:“皇姐,她是你的弟妹。”


    聽到這?個聲音,賀眠眠眼睛亮了亮,驚喜地回頭。


    蕭越已經走近,他微微俯身,從容地介紹自己的身份:“皇姐安好,朕是你的弟弟。”


    賀眠眠被戳到笑點,努力憋著笑,卻沒忍不住,隻好輕咳一?聲掩飾。


    皇上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是弟弟的模樣怎麽這?麽好笑?


    “弟弟弟妹?”阿溪愣了愣,“那我是不是也成親了,夫君是誰?”


    蕭越難得噎了下,許久才?道:“回宮後朕便為你找個駙馬。”


    說完他便轉向太後,恭敬道:“母後,朕與眠眠不打擾您和?皇姐敘舊情了。”


    不等?太後發話他便正大光明地將賀眠眠拉走,唇邊的笑意怎麽遮也遮不住,連在門?外守著的太醫都忍不住駭然,太後還在裏麵?呢,皇上您悠著點!


    可惜他們心中的呐喊蕭越統統聽不見,反而還變本加厲地將賀眠眠打橫抱起。


    這?下他們真?的出聲了,連忙勸阻:“皇上!皇上!這?裏是普濟寺!是佛門?淨地!”


    賀眠眠正害羞地埋在蕭越懷中,聞言愣了下,是啊,這?裏是寺廟!


    正想下來?,蕭越卻湊在她耳邊道:“佛門?淨地又如何?朕都在這?裏親過你多少回了……”


    “不許說了!”賀眠眠滿臉通紅地握著拳頭捶他。


    蕭越微微一?笑:“朕還在這?裏與你睡過一?覺。”


    賀眠眠一?把捂住他的嘴。


    走出竹林,蕭越終於將她放下,賀眠眠整理了一?下衣裳,慢吞吞道:“阿溪的身份該怎麽解釋?”


    蕭越沉吟片刻才?道:“先找個借口封為長公主,剩下的等?母後定奪。”


    賀眠眠放下心,又連忙道:“那陳若白找了這?麽久,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不是白忙活,他還有別的發現,”蕭越搖搖頭,沉凝道,“眠眠,你……”


    話說到一?半,他卻又歎了口氣,道了一?聲算了。


    賀眠眠卻被勾起了好奇心,蕭越隻好說道:“等?有了眉目再說吧,朕現在還隻是猜測。”


    她便沒再管,與他並肩,笑吟吟地往前?走,步伐輕快。


    蕭越忍不住頻頻側首看?向她。


    是有關賀眠眠的身世?。


    陳若白去了姑蘇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尋找賀眠眠去世?的娘親有沒有姐妹,或許她的表姐表妹與眠眠生的有幾分?相像,但是找著找著,他卻發覺眠眠的娘親早在賀眠眠出生時便過世?了。


    他便又去找賀眠眠的爹爹,爹爹卻咬死不鬆口,隻說賀眠眠的娘親便是他死去的發妻。


    陳若白便猜測賀眠眠的身份或許來?的不光彩,但是他查探了一?番鄰裏,都說賀老爹潔身自好,自從妻子去世?再也沒和?別的女?子有什麽來?往,最是情深。


    這?話傳到蕭越這?裏,他不由得想起眠眠的爹爹給她寫?的信。


    “繡心鎮這?個小地方留不住你,眠眠,這?是你的歸宿。”


    第62章 進宮第六十二天


    一路上蕭越都在思索這件事, 奈何毫無頭緒,他正想問問賀眠眠,不期然遇上正癡癡地望著賀眠眠的寮房的林逢青。


    林逢青看見他們在一起, 眸中浮現受傷的神色,這才低聲行禮道:“參見皇上, 參見……長公主殿下。”


    蕭越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平身。


    沒?問他為什麽在這裏?, 沒?問他要做什麽,正是這種不在乎刺痛了林逢青,他連與皇上相比的資格都沒?有, 在皇上眼中, 他隻是個愣頭青吧。


    沉默片刻, 他有些支撐不住道:“皇上, 末將告退。”


    話音剛落, 蕭越平靜道:“朕看到了你的折子,已?經批了,準許你與林淑人五日後回雲州。”


    賀眠眠有些訝異, 林淑人母子似乎還沒?來多久……不過想起原因?是什麽, 她抿了下唇沒?說話。


    “多謝皇上。”林逢青低落道,控製著自己忍不住往賀眠眠身上瞟的動作,一直低著頭。


    蕭越很滿意他的知禮,但是心中又?有些不滿, 前幾日在含元殿還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今日卻像霜打的茄子。


    想了想, 蕭越道:“若是有話你便直說, 朕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林逢青緊張地舔了下唇,低聲問:“皇上, 末將能與殿下單獨說幾句話嗎?”


    蕭越看了眼賀眠眠,見她點頭,他便離得遠了些,負手望著一旁的菩提樹。


    “殿下,過幾日,我和我娘要走了,”林逢青將一直緊緊攥著的東西遞過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望殿下收下。”


    賀眠眠低眸看了眼他手中的物件,是一個色澤上乘的玉佩,上麵雕琢著一個“賀”字,周圍荷花浮動,不知為何,荷花竟是紅的。


    林逢青見她遲遲不接,連忙解釋:“你放心,這不是什麽定情信物,上麵的字是‘賀’,我也不能未卜先知,不知道以後會喜歡……你。”


    越說聲音越低,他扯了下唇角,接著道:“這是上一任雲州刺史的東西,你還記得嗎,我與你說過,他也姓賀。我見這個玉佩好看就一直留著,見了你之後便覺得與你甚是相配,所以想送給你,你……喜歡嗎?”


    他小心翼翼地解釋完,見她一直抿著唇不說話,他心中難熬,索性直接將玉佩往她手裏?一塞,撒腿跑遠了。


    隻是走得遠了,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已?經模糊的身影。


    明明恣意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卻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


    愛情盛開在十六歲,同?樣?凋零在十六歲,他知道,或許這會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見她。


    那麽,就讓他再看最後一眼。


    他慢慢後退,隨後轉過身,大步走遠。


    賀眠眠愕然地望著手中的玉佩,她隻是在想怎麽拒絕他而已?……


    蕭越注意到林逢青走了,便上前,正要說話,卻發覺賀眠眠手中有個東西。


    林逢青送的?他拿起來仔細看了兩眼,卻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見他神色有異,賀眠眠解釋道:“林逢青說,這是上一任雲州刺史留下的玉佩。”


    上一任雲州刺史……賀正闌。


    十三?年前與敵國一仗,為保全全城百姓,他與夫人甘願自刎,為援兵的到來爭取時間。此義?連敵國將領都為之動容,是以兩國約定將養生息,二十年內不再打仗。


    可以說,如今的和平是前雲州刺史賀正闌與夫人用生命換回來的。


    蕭越將玉佩握在手中,望著荷花花瓣上的紅色,是再也擦不掉的血跡,不知是不是賀刺史與賀夫人的。


    他忍不住歎了一聲,良久才道:“留著吧,好好保管。”


    賀眠眠咦了一聲,這可是別?的男人送她的,他怎麽這麽平靜呀?


    蕭越心情有些沉重,不吐不快,便將此事告知她,末了又?道:“賀刺史與賀夫人心中有大義?,這血跡或許便是他們自刎時留下的……你別?怕,這是忠魂的血,會佑你平安。”


    賀眠眠心生敬畏,她小心翼翼地攥著玉佩的繩結,沒?再碰玉佩。


    “那賀刺史有兒女嗎?”她疑惑道,“該好好善待他的孩子。”


    “有一個女兒,當時三?歲,隻是戰亂之後不知所蹤,先帝派人找了許久,但是……”


    說到這裏?,蕭越步伐微頓,認真地看了一眼賀眠眠。


    許久他才開口:“眠眠,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記事的?”


    啊?賀眠眠一愣,想了想才道:“大概是三?歲吧。”


    她能想起來的最久遠的事情便是她夜裏?驚醒,爹爹安撫她的模樣?——她小時候總是被一些小動靜驚醒,時常睡不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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