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他鬆懈下?來,周身縈繞著的戾氣也消散的一幹二淨,賀眠眠終於鬆了?口氣,露出一絲小小的笑:“那您先在這兒坐著,眠眠幫您吹蠟燭。”


    蕭越頷首,目送她走向內殿。


    少女?步伐輕快,很快便走到四周的燭台處,她將鬢邊的長發別?在耳後,露出清雅側臉,如清冷謫仙,可下?一瞬她微微嘟起嘴巴,又變成了?嬌憨可親的小仙子。


    蠟燭一個一個地被吹滅,殿內逐漸變的幽暗,氣氛莫名旖旎起來。


    蕭越走上前,輕聲道:“眠眠,夠了?。”


    賀眠眠這才回?神,環視一圈,見?偌大的殿中隻?有一點蠟燭亮著,她不由得?懊惱起來,小聲道:“吹蠟燭太好玩了?,一不小心吹多?了?。”


    她嬌聲念叨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蕭越的耳中,他淡淡一笑:“沒關係。”


    賀眠眠張了?張口,有點不好意思,沒再開?口。


    殿中安靜下?來,燭火聲嗶啵,風聲也溫柔。


    “方才朕捂著你的眼睛,是因為朕的床榻太過淩亂。”他沉聲解釋。


    賀眠眠哦了?一聲,忍了?又忍,還是說道:“可是侍女?會收拾的呀。”


    “朕不喜旁人?觸碰,”蕭越瞥她一眼,淡淡解釋,“向來都是朕親自收拾。”


    賀眠眠點頭,看?了?眼窗外高高掛起的月亮,心知已經很晚了?,她不敢再待下?去,便福身道:“皇兄,眠眠先回?去了?。”


    “朕送你回?去。”他作勢要?走。


    賀眠眠連忙攔住他,焦急道:“您剛喝了?酒,不宜走動?,眠眠自己回?去便好。”


    蕭越沒應聲,喚來一個提燈侍女?。


    侍女?笑著福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才怎麽沒有瞧見?侍女?,賀眠眠疑惑地跟著她出了?含元殿。


    “奴婢名喚雲露,”侍女?笑道,“殿下?這邊走。”


    賀眠眠點頭,見?她的臉圓圓的,很是嬌憨可親,便與她攀談起來:“是皇上賜的名嗎?”


    “正是,奴婢原本的名字不好,恐汙了?皇上的耳朵。”雲露笑著解釋。


    兩人?邊走邊說話,提燈的光亮在腳下?綿延,比月光更?柔和。


    快到壽安宮,賀眠眠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聽?聞皇上愛潔?”


    雲露不假思索道:“是,皇上的床榻從不讓奴婢們碰,書案也是,都由皇上親自整理。”


    原來真的是這樣,賀眠眠點點頭。


    說話間,壽安宮到了?,雲露止了?話頭,輕手輕腳地將她送進靜姝閣,並未驚動?旁人?。


    看?著賀眠眠進了?寢殿,雲露回?含元殿複命。


    蕭越望著複又點燃的明亮燭火,平靜問道:“她可有問什?麽?”


    雲露畢恭畢敬地將兩人?的對話和盤托出。


    靜了?幾瞬,蕭越揮揮手讓她下?去,心中驟然鬆了?口氣。


    沒看?見?也好,眠眠如今更?依賴太後,若是被她發現他私藏她的東西,必然會為了?太後躲著他,他們兩人?隻?會慢慢疏遠。


    她瞧著怯懦柔弱,實則心裏有主意,如果讓她在太後與他之間選一個,她必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太後。


    蕭越捏了?捏眉心,深深地歎了?口氣。


    -


    靜姝閣中。


    賀眠眠回?到寢殿,一言不發地灌了?一壺茶,咳得?驚天動?地。


    她一向安靜溫婉,寒星嚇了?一跳,上前將茶壺奪了?下?來,觀她神色,瞧著像是心有餘悸的模樣,關切道:“殿下?,您怎麽了??”


    賀眠眠擺擺手,勉強笑道:“沒事,我隻?是走的有些快,渴的厲害。”


    寒星皺眉,還要?再問,賀眠眠卻說累了?要?休息,將她趕出了?寢殿。


    關上門,賀眠眠的身子慢慢滑落下?來。


    其實她並非什?麽都沒看?見?,那條水粉色的手帕她看?的一清二楚,隻?是疊的太過規整,不知道繡的是什?麽花紋。


    她微微抿了?下?唇,心中盤旋著一個猜測,皇上那麽緊張,或許是因為手帕是他的心上人?送的,不想也不願讓她看?見?。


    可是她偏偏看?見?了?,看?見?了?便要?演戲,假裝沒有看?見?,幸好她裝的很像,皇上並沒有懷疑什?麽。


    賀眠眠歎了?口氣,扶著雕花木門起身,拖著疲憊的身軀梳洗一番,很快便躺在床榻上,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快速入眠。


    可思緒翻湧,哪怕身子已經倦怠,但她依然精神著,沒有絲毫困意。


    腦海中不斷重複著拉開?明黃帷帳的瞬間,錦被平鋪著,軟枕放在床頭,軟枕旁便是疊的四四方方的水粉色手帕……


    按理說既然看?到了?手帕,別?的東西她也能?看?到的,可是為什?麽隻?看?到了?手帕?


    靈光一閃,賀眠眠猛地坐起身。


    她想起拉開?的那一瞬,有一個小小的東西閃了?一下?她的眼睛,她被迫眨了?下?眼,下?一瞬眼睛便被蕭越捂住了?。


    是什?麽呢?


    沒頭沒尾地想了?半晌,賀眠眠泄了?口氣,想來想去也沒個結果,而且這不是她可以窺探的秘辛。


    賀眠眠痛苦地閉上眼睛,還不如讓她蒙在鼓裏呢!


    窗外天光大亮,窗牖鬆鬆掩著,不經意間被風吹開?,陽光透過青色帷帳投射在賀眠眠臉上,不刺眼,但足以讓人?從一片混沌中清醒。


    賀眠眠秀眉微蹙,手背輕輕搭在緊緊閉著的眼睛上,試圖再睡個回?籠覺。


    可她的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昨晚那一幕,蕭越用手捂著她的眼睛,溫度灼人?,帶著微微酒氣的蘇合香氣醉人?。


    頓了?下?,她慢慢將手放下?,睜開?眼睛,望著帳頂發呆。


    “殿下?還未醒?太後娘娘已經催兩次了?……”


    略顯焦急的話從窗外傳來,賀眠眠斂去思緒,清清嗓子喊道:“我醒了?。”


    接著便有人?推門進來,服侍著她梳妝穿衣。


    不到一刻鍾,賀眠眠提著裙角進了?正殿,飯香四溢,太後端坐在上首。


    見?她前來,太後露出一個笑,聲音溫和:“可算是睡夠了?,再晚一些,哀家便要?用午膳了?。”


    賀眠眠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俏皮接話:“那眠眠一會兒便不走了?,用完早膳馬上陪母後用午膳。”


    太後笑的前仰後合,伸手點點她的額頭,開?懷道:“就會和哀家頂嘴!”


    “眠眠是想讓母後多?吃些。”賀眠眠笑眯眯道。


    侍女?們也忍不住掩著唇笑,席間其樂融融。


    用了?早膳,膳食撤了?下?去,太後擦擦嘴角,隨意問道:“眠眠,昨日宴席上諸多?公子,可有你鍾意的?”


    就知道會問這個,她在心中歎了?口氣,仰臉笑道:“昨晚天色太暗,眠眠沒有看?清。”


    太後有些不讚同,她可記得?眠眠彈琴的時候,世家公子們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走得?早,不隻?是因為疲乏的緣故,還存著讓這些小輩們放心玩的心思,京城這麽多?好兒郎,難道就沒有一個大膽的?


    想到這裏,她不死心地問道:“真的一個都沒有?”


    賀眠眠正想點頭,但是看?著太後期盼的眼睛,她有些不忍心了?,隻?好與太後說起那位棧道上攔住她的公子,不過他叫什?麽來著……


    她的思緒慢慢飄遠,可滿腦子都是在含元殿中發生的一切,是以蹙眉想了?半晌也沒想起來名字。


    太後繼續看?著她,大有她不說出來便不饒了?她的架勢。


    賀眠眠隻?好坦白道:“眠眠忘了?他的名字。”


    這才對嘛,太後欣慰地想著,她的乖女?兒如此出挑,怎麽可能?無人?問津?


    這次壽宴之後,眠眠的美名便會傳遍整個京城,到時候從中挑出一個好駙馬,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想到這裏,太後笑容滿麵道:“忘了?名字也沒什?麽,有緣自然會相見?……他長得?是否俊俏?”


    賀眠眠努力地回?想著,片刻後她眨了?眨眼,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怎麽這麽眼熟呢?那位公子似乎與禮部?尚書之女?林綺有三分相像,好像也是姓林的……


    難道是一家人??


    像是要?證實她的猜測,殿外有侍女?通稟道:“太後娘娘,禮部?尚書夫人?求見?。”


    太後微頓,她年紀大了?,有些想不起來是誰,嬤嬤適時附耳提醒:“齊昌伯之女?,育有林家大小姐林綺和二少爺林廷。”


    聽?到這兩個耳熟的名字,賀眠眠微微抿了?下?唇,原來真的是一家人?。


    昨日林廷攔路,今日林廷的母親進宮,賀眠眠有七分把握是衝著她來的。


    正出著神,太後揚聲道:“宣進來吧。”


    不多?時,林夫人?儀態萬方地踏入正殿,福身行禮。


    “起吧。”太後吹了?吹茶盞中的浮沫,麵容平靜。


    賀眠眠為林夫人?奉了?茶,抬眸時卻見?林夫人?一直麵帶微笑地看?著她,她微微愣了?下?,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林綺瞧著冷淡不愛笑,沒想到她的娘親倒是笑容親和。


    這樣想著,她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沒想到再抬頭,林夫人?依然望著她。


    這下?賀眠眠確定了?她的來意。


    “京中一直對長公主殿下?的容貌津津樂道,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清雅脫俗。”林夫人?誇讚道。


    賀眠眠不太習慣如此直白的誇讚,她不好意思地垂眸。


    太後聞言卻露出一絲笑,好奇道:“京中怎麽說?”


    見?太後感?興趣,林夫人?掩唇笑道:“京中都說呀,殿下?是九天神女?,這第一美人?的稱號,非殿下?莫屬。”


    太後笑意不斷,不住地打量賀眠眠。


    她微微側著身,露出半個側臉,欺霜賽雪,有淺淺的紅暈點綴期間,更?添絕色。


    眠眠在宮中錦衣玉食地養著,比一個月前精致了?不知多?少,傾城之色更?顯。


    “九天神女?……”太後微微停頓了?下?,與有榮焉道,“倒是與眠眠相得?益。”


    賀眠眠被誇得?頭皮發麻,亦知接下?來的話她不能?再聽?了?,所以隨意尋了?個借口,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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