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和戚如翡被迫停下。


    一個小內侍從馬背上翻下來,抬手扶了扶帽子,氣喘籲籲道:“陛下口諭,傳小沈大人即可進宮!”


    昭和帝前幾天不是才傳他入宮的麽?!怎麽今日又傳他?!


    沈琢心下不解,但還是應了,他轉身衝戚如翡道:“阿翡,我進宮一趟,我知道你們肯定等不及要去見孫澎,讓兄長和孟辛他們陪你去。”


    戚如翡點點頭。


    她這邊不會有事,她擔心沈琢,如今昭和帝病了,傅嵐清又這麽明目張膽的對沈琢下手,她怕他出事。


    戚如翡道:“你不用管我,讓孟辛跟你一起。”


    雖然沈琢會武功,但多個人也算多個幫手。


    “不用,他又不能陪我進宮。”說到這裏,沈琢突然上前,替戚如翡將被流蘇纏住的頭發撥好,壓低聲音道:“而且有暗衛一直在暗中跟著我,不會有事的。”


    戚如翡見沈琢堅持,隻得同意。


    沈琢坐著馬車跟那個內侍走了,戚如翡在原地又等了好一會兒,將軍府才安排了新的馬車送她去見孫澎。


    那小內侍說,昭和帝是急召沈琢入宮,也沒空等將軍府安排新的駕車小廝,便自己爬上馬車,為沈琢駕馬車了。


    這個小內侍沈琢認識。


    他是昭和帝大太監的幹兒子。


    沈琢問:“公公可知,陛下今日召我入宮所為何事?!”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那內侍將馬車趕的飛快,聲音都有些斷斷續續的:“小的隻是奉命,來請小沈大人入宮的,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琢聽他這麽說,便也沒為難他,徑自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喧鬧聲散去,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馬車毫無預兆的停下了。


    沈琢單手撐著膝蓋,勉強穩住身形,就聽見那個趕車的小內侍,在外麵說了句:“對不住了,小沈大人。”


    說完,立刻跳下馬車走了。


    沈琢撩開車簾,這才發現,馬車在一個荒無人煙的窮巷中。此時,一溜兒手持彎刀的黑衣人,齊齊將馬車圍住。


    這撥黑衣人,與沈琢回華京時,路上遇到的那幾撥一模一樣,顯然,昭和帝急召他入宮是個幌子,幕後之人的目的,是將他騙到這裏來取他性命。


    沈琢彎腰,從馬車裏出來。


    那撥黑衣人當即提刀,作勢要朝沈琢攻過來,沈琢先一步開口:“諸位既想取沈某性命,也該讓沈某死個明白才是。”


    為首那黑衣人頓了頓,而後聲色嘶啞道:“我等奉十殿下之命,送沈公子上路。”


    說完,那人正要提刀攻上來時,沈琢卻慢悠悠開口了。


    他懶散道:“十殿下知道,你們是奉他之命,來送我上路的嗎?!”


    那群黑衣人臉色齊刷刷變了。


    沈琢轉頭,目光落在旁側院中的泡桐樹上。


    那棵泡桐樹極高,此時正值花期,紫白的喇叭形花朵,綴滿了枝頭。


    沈琢目光一路上移,最終定在了被泡桐花掩映的二樓窗邊,那裏此時正站著一個人,一張臉被繁花遮了大半,隻能瞧見半個側影。


    第99章 破局  不是一石二鳥,而是一石三鳥……


    那人聽到沈琢這話, 抬手拂開繁花。


    層疊繁花後,是一張熟悉的臉。對方一如往昔,含笑道:“沈大公子, 又見麵了。”


    沈立在車轅上,淡然一笑:“見過王爺。”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昭和帝唯一活著的弟弟, 逍遙王傅景硯。


    傅景硯搖著折扇,身輕如燕踩著樹枝下來,飄然落在沈琢麵前。


    他的目光在沈琢臉上刮了一圈,而後嘖了聲:“瞧沈大公子這樣, 好像見到本王,一點都不意外啊!”


    “若是王爺想看沈某意外,沈某也可以裝一裝的。”


    傅景硯被沈琢氣笑了,他擺擺手, 道:“裝的有什麽好看的, 多假啊!”


    “可王爺裝了這麽多年, 不依舊樂此不疲麽?!”


    沈琢姿態閑適,雲淡風輕的口吻, 像是在和老友聊天一般,但這個前提, 得建立在他沒有被人團團圍住的前提下。


    有人聽到這話,當即想動手, 被傅景硯止住了。


    他道:“著急什麽, 本王和沈大公子話還沒說完呢!都先退下。”


    周遭的刺客這才往後退了退,將路給傅景硯讓開。


    傅景硯慢悠悠踱著步,走到沈琢麵前:“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本王的?!”


    他自問這些年做的天衣無縫。


    就連一向多疑的昭和帝,都沒能察覺到, 沈琢一個毛頭小子,是怎麽發現的?!


    沈琢道:“在我得知,孫副將親眷,在流放路上,被人掉包的時候。”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當時幾位皇子都尚且年幼,不可能會參與進去。而當時貪汙軍餉一事,陛下龍顏大怒,也不可能會有人出於義氣,冒這麽大的風險。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想利用孫副將一家。


    “而縱觀朝中,能在當年做到這一點的人,除了我父親之外,就隻剩下王爺了。”沈琢看向傅景硯:“但是王爺您一向謹慎,最開始,我雖然懷疑,但不敢確定是您,直到在我回華京的路上,十殿下突然派人刺殺我。”


    傅景硯‘哦’了聲,一臉無辜:“十殿下派人刺殺你,與本王有何幹?”


    “十殿下沒有殺我的理由。”


    “你是我皇兄的私生子不算麽?!”傅景硯給他分析:“老三和老六自相殘殺死了,能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就剩他跟老八了,老八是個刮陣風都能嚇破膽的慫包蛋,殺了你,太子之位不就非他莫屬了麽?”


    而且昭和帝對沈琢的偏寵,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就算沈琢出身上有汙點,那又能怎麽樣呢!有丞相沈勉之,和隻聽命於皇帝的祁國公,兩人一文一武為沈琢保駕護航,滿朝文武誰敢置喙什麽!


    沈琢頷首:“王爺分析的十分在理。”


    傅景硯一心求解:“所以本王不明白,本王的破綻露在了哪裏?!”


    “但王爺好像忘了,十殿下派人殺我的時候,我正好也在追查孫副將的家眷。我手下的人,雖然蠢笨,但在我離開華京這段時間,他們還是查了出來,孫副將的兒子孫澎,隱了身份一直在三皇子麾下當幕僚。若是我回華京了,自然是要順著這線索查下去的,若王爺是孫澎的主子,王爺肯讓我活著回華京嗎?!”


    傅景硯搖頭,一本正經道:“不會。”


    “不但不會,恐怕還得一石二鳥才行。”說到這裏,沈琢頓了一下,旋即又糾正道:“不是一石二鳥,而是一石三鳥。”


    回華京,聽到六皇子,在千秋節上殺了三皇子時,沈琢就有些懷疑了。


    六皇子被昭和帝罰閉門思過後,連去歲年節的宮宴都沒參加,如何會突然想去參加陛下的千秋節!而六皇子恨不得殺了三皇子不假,可一個失勢的皇子,懷揣著沾了毒的匕首,如何能躲得過禁軍層層的檢查,所以定然是有人幫他。


    而這個幫六皇子的人,沈琢也曾懷疑過是傅嵐清。


    但他很快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傅嵐清生於皇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昭和帝的疑心病有多重,所以他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


    那麽這個人隻可能是傅景硯。


    傅景硯雖然是閑散王爺,但他當年頗受先帝看重,雖然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但想幫人打通關卡,也不是什麽難事,而幫六皇子殺了三皇子,這隻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借刀殺人。


    傅景硯應該在傅嵐清的暗衛中插有奸細,所以他假借傅嵐清的名義,派‘傅嵐清的人’去殺沈琢,畢竟三皇子與六皇子已死,傅嵐清最大的敵人就是沈琢這個私生子了。


    所以他先下手為強殺了沈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昭和帝深愛薑離。


    若是他跟薑離的兒子,被傅嵐清殺了,那他會不會恨的同樣殺了傅嵐清為沈琢報仇。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不殺傅嵐清,那麽傅嵐清也基本與太子之位無緣了,而八皇子膽小怕事沒主見,解決他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這樣一招一石三鳥,便能將所有的皇子基本都團滅了。


    但傅景硯沒想到,自己低估了沈琢的實力和心智。


    他在那麽多的刺殺中活了下來,還洞悉了自己的全盤計劃,甚至還演了一出戲。


    傅景硯這人,這些年能在昭和帝的眼皮底下,蟄伏活下來,靠的是隱忍和小心謹慎。


    所以即便傅嵐清和沈琢,怎麽看都像是鬧掰了,但傅景硯還是並未全信,直到傳來沈琢自導自演揭穿自己身世的這一幕,傅景硯這才確定,他們兩人是真的鬧掰了,不然沈琢不可能為保相府,而將相府推開了。


    所以傅景硯才開始走下一步。


    他讓大監的幹兒子假傳聖旨,引誘沈琢入宮,然後在半道上殺了沈琢,再將此事嫁禍給傅嵐清。


    不過瞧沈琢今日獨身前來的這架勢,傅景硯嚴重懷疑,自己這一步,也被他想到了。


    沈琢像是看出了傅景硯才在想什麽。


    他點點頭,道:“我知道,王爺是個堅持不懈的人,尤其是在假扮十殿下殺我這件事上。”


    “喀嚓——”


    傅景硯手中的扇骨被他折斷了,但他麵上笑容未變:“所以你的後手是什麽?!”


    沈琢既然知道,卻還肯單槍匹馬的來,不可能是毫無準備。


    沈琢:“我想跟王爺談談。”


    “可是本王不想跟你談!”


    若是沒有這一番對峙之前,傅景硯說不定有興趣,會跟沈琢談。


    但聽到沈琢猜到自己布的所有局之後,傅景硯就覺得,沒有談的必要,跟沈琢說話無異於與虎謀皮,而他不能接受有任何變故。


    傅景硯直接開門見山道:“要麽你束手就擒,要麽戚如翡死,你選一個?!”


    第100章 圍府  阿翡,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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