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道:“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們最開始是商量好了,要留著六皇兄對付三皇兄,可我也沒想過,讓六皇兄殺了三皇兄啊!”


    沈琢聽清楚了,是六皇子殺了三皇子,而不是刺傷了三皇子,那麽顯然三皇子已死。


    但有一件事,讓沈琢覺得很奇怪,宮中守衛森嚴,他道:“六皇子是如何做到一擊斃命的?”


    “六皇兄在匕首上塗了劇毒,那毒藥見血封喉。”


    沈琢垂眸,那便不甚奇怪了。


    六皇子落得今日的下場,全拜三皇子所賜,他自然是恨不得三皇子死。不過在陛下麵前,親手殺了自己的兄長,隻怕六皇子日後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傅嵐清似是看出了沈琢所想。


    他扶額歎道:“六皇兄當庭殺了三皇兄之後,也飲刀自盡了,而父皇因此事,突發急症,如今還臥病在床。”


    兩個健全的兒子,當著他的麵骨肉相殘,而後紛紛殞命。


    昭和帝會突發急症,臥病在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琢垂眸間,又聽傅嵐清問:“當時這事一出,我就讓我的暗衛去找你了,你沒遇見他們嗎?!”


    這話一出,傅嵐清就見沈琢抬眸了。


    沈琢眸光淡淡的,但卻帶著冷意:“殿下是指那些來殺我的暗衛嗎?”


    之後,沈琢和傅嵐清說了什麽,無人知曉。


    但最後,傅嵐清從相府滿臉怒氣離開,卻是許多人有目共睹的。


    孟辛守在外麵。


    等傅嵐清走了之後,剛進來,就見沈琢將冷了茶的潑到地上,而後起身朝外走。


    沈琢本打算去沈老夫人院子接戚如翡的。


    但沒想到,走到半道上,就見戚如翡和祁明月過來了。


    沈琢快步迎上去,問:“怎麽樣?祖母可有為難你?”


    雖然明知道,沈老夫人不是那種愛作踐晚輩的人,但沈琢還是怕戚如翡受委屈。


    祁明月聽到這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道:“你們聊,我回去盯著沈瑜讀書了,阿翡,等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再一起去看時歡。”


    說完,祁明月就走了,留他們兩人說話。


    戚如翡跟著沈琢往回走。


    她道:“沒有,祖母同我說了些孕中需要注意的事宜。”


    今日去時,沈老夫人一開口,便說讓戚如翡不必覺得不自在。


    她說,夫妻緣分有人長有短,如今他們兩個人既然分開了,往後她就把戚如翡當孫女看就行了,讓戚如翡不必拘謹。


    沈琢替戚如翡拂去麵前的樹枝,輕聲答:“那就好。”


    戚如翡又問:“傅嵐清來找你做什麽?!”


    沈琢將他們不在華京時,華京發生的諸事,同戚如翡說了。


    戚如翡雖然不關心朝政,但關於皇子這一塊兒,多少還是知曉一些。


    她停下腳步,扭頭去看沈琢:“現在三皇子和六皇子已死,那康健的皇子,不就隻剩下傅嵐清和八皇子了?!”


    沈琢輕輕頷首。


    那麽東宮之主,最終肯定落在他們其中一個頭上。


    戚如翡道:“我對那位八皇子沒什麽印象,可是既然傅嵐清還有對手在,他為什麽要這麽著急對你下手?還是說,是因為你查我爹他們當年的事?”


    “阿翡小心腳下!”沈琢抬手扶了戚如翡一把:“阿翡不必著急,我今日問過傅嵐清了,傅嵐清說,他派暗衛去找我,隻是為了告訴我華京發生的事,催我趕緊回華京,並沒有派人去殺我。”


    “可我們遇到的刺客,卻全是他的人?”戚如翡皺眉問:“有沒有可能是別人,借、借……”


    “借刀殺人。”沈琢接了戚如翡的話:“如今三皇子和六皇子已死,若真有人想借傅嵐清之手殺我,恐怕隻有八皇子了。”


    戚如翡對這位八皇子沒有太深的印象。


    她依稀隻記得,八皇子好像一直跟在三皇子身後。


    “而且,在我們去葉城這段時間,孟辛他們已經查到,孫副將的兒子孫澎,曾是三皇子身邊的謀士。”


    戚如翡急急道:“那孫澎人呢?”


    “三皇子死後,孫澎就不知所蹤了。”


    見戚如翡神色瞬間變得失落起來,沈琢又道:“阿翡莫急,華京統共就這麽大,他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就這麽消失了的。”


    戚如翡怔了怔,旋即明白了沈琢的意思。


    她驀的抬頭:“三皇子一死,孫澎就不見了,那說明孫澎身後另有其人,而他到三皇子身邊,也可能是對方安排的?!”


    沈琢點頭,心裏卻在歎息。


    估計三皇子到死都沒想到,他安排楊文忠到六皇子身邊臥底,誣陷六皇子不得翻身,而他最終的下場,竟然是於六皇子如出一轍,也是栽到了身邊人身上。


    過往三皇子做的種種事,隻怕也少不了孫澎的推波助瀾。


    “若是這樣的話,那麽孫澎身後的人,隻可能是八皇子和傅嵐清了。”戚如翡道:“可這已是十三年前的舊事了,當年八皇子和傅嵐清,也隻是個小孩子,他們為什麽要布這麽大的局?還是說,其實是皇……”


    戚如翡話還沒說完,便被沈琢捂住嘴,一把攬進懷中。


    戚如翡杏眼瞬間撐圓。


    沈琢無奈笑了笑,遠遠看著,隻是一個親密無間的擁抱,可私下裏,沈琢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阿翡,隔牆有耳。”


    戚如翡遲疑眨了眨眼睛。


    沈琢放開她,虛虛扶著戚如翡,低咳道:“阿翡,華京變天了。”


    戚如翡轉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兩位皇子已死,昭和帝又臥病在床,華京可不是要變天了麽?!


    戚如翡更覺頭大。


    傅嵐清和八皇子,怎麽看都不像跟十三年前的事有關?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是昭和帝在背後指使他們其中一個做的。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


    若當年真是昭和帝,指使孫興在軍中使絆子,那麽當年,他完全可以對孫家斬草除根,何必這麽多此一舉呢?!


    沈琢見戚如翡滿臉糾結,抬手將她的鬢發拂開,輕聲道:“阿翡別想了,等找到孫澎之後,就能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孫澎一直在暗中謀劃,想必對當年的事情,也是知情的。


    而且事到如今,除了找到孫澎之外,他們好像也沒什麽能做的了。


    戚如翡和沈琢正說著話,管家又來了。


    他過來行了一禮,道:“大公子,老爺回來了,說是讓您換身官袍,跟他進宮一趟。”


    沈琢還沒來得及答話,戚如翡已經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她翡替沈琢答了:“沈琢病還沒好,進宮給皇上過了病氣就不好,他還是不去了。”


    說著,就要拉沈琢走人。


    管家一臉驚愕看著他們。


    沈琢跟著戚如翡走了兩步,反手握住戚如翡的手腕,停了下來,笑道:“這麽久了,這是阿翡第一次主動拉我的手,我還真不想放開。”


    “這都什麽時候,你還這麽不正經?”戚如翡瞪著沈琢:“我們沒回來之前,他們就想殺你,你現在進宮去,他們肯定會給你來個甕中捉鱉,不行,不能去!”


    沈琢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不過鑒於戚如翡終於說對了一個成語,他也沒糾正這個甕中捉鱉,而是捏了捏戚如翡的腕骨,道:“阿翡放心,如今在華京,有很多雙眼睛盯著,他們不敢亂來的。”


    “可……”


    “更何況,還有父親在,不會有事的,阿翡放心的。”


    最終,戚如翡沒拗得過沈琢,隻得看著沈琢換了官袍,匆匆進宮去了。


    *


    春寒料峭,沈勉之一身官袍,眉眼冷峻立在殿外。


    樹上兩隻打架的燕子,撲棱著翅膀飛遠了之後,身後才傳來匆促的腳步聲。


    不過片刻,沈琢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父親。”


    沈勉之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示意沈琢與他一道入殿。


    如今已開春了,但殿內卻依舊燃著地龍,一進去便是暖香撲鼻,其中還夾雜著濃鬱的藥味。


    不遠處,有低低的咳嗽聲傳來。


    沈琢跟在沈勉之身後,上前行禮:“臣參見陛下。”


    話音剛落,便聽道一聲清脆的撞擊聲,緊接著便是一陣咳嗽聲。


    沈琢並未抬頭,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帶咳嗽聲過後,才聽到一聲沙啞的‘平身。’


    沈勉之父子謝了恩,這才相繼站起來。


    直到此時,沈琢才瞧見,不過短短一月,昭和帝已瘦的兩頰凹陷,鬢邊也已爬上了霜雪之色,向來狠厲無情的帝王,經此一事,竟也漸漸露出老態來。


    平息過後,靠在軟枕上的昭和帝,虛弱衝沈琢招手:“你走近些,朕有話想跟你說。”


    沈琢依言向前。


    昭和帝問:“朕聽說,你前陣子又犯了舊疾?!”


    沈琢愣了下,他沒想到,昭和帝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這個,他回過神來,便答:“臣每逢換季,便是如此。”


    這話一出,殿內有死寂了好一會兒。


    畢竟沈琢為何體弱至此,他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昭和帝渾濁眼裏,閃過一絲愧疚,低喃道:“是朕的錯。”


    許是親眼看著,兩個健全的兒子,在自己千秋節上,相繼死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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