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楊文忠自殺一事,當時那一班守夜的兄弟們,全都被處置了。


    獄卒不敢走:“少卿大人,這、這不……”


    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孟辛已經將他提溜走了。


    第53章 詢問  那些年,你在梨川是怎麽過的?……


    周遭瞬間又安靜下來了。


    六皇子身後的高牆上, 有一扇小窗,微薄的天光從那裏灑進來,隻照亮了方寸之地。


    這些天, 問話的人一撥接一撥。


    昔日高高在上的六皇子,縱然心裏再不願,也不得不承認, 他如今已是階下囚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麵前這個男人所賜。


    六皇子咬牙切齒道:“沈琢,當初我就該殺了你。”


    “殿下一直不都是這麽做的麽?” 沈琢語氣淡淡,像是在說一件旁人的事, 最後甚至還帶了幾分惋惜:“可是殿下從沒成功過。”


    六皇子本就是易怒之人。


    沈琢最後那句話,瞬間挑起了他的怒火。


    六皇子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猛地衝過來,趴在欄杆上,嘶吼道:“沈琢, 你算個什麽東西, 也配來看本殿下的笑話!本殿下告訴你, 隻要本殿下不弑君,父皇就不會殺了本殿下。如今父皇看重你, 又怎麽樣?隻要本殿下不死,終有一日, 待本殿下熬出頭,本殿下第一個便要將你碎屍萬段, 以解心頭之恨!”


    六殿下說完, 眼睛緊緊鎖在沈琢臉上。


    他想在沈琢臉上找到害怕,可是卻什麽都沒找到,沈琢臉上依舊很平靜,看著他的眼神裏, 竟然還帶了一絲憐憫。


    憐憫?!


    他在憐憫他?!


    六皇子怒了,他是鳳子龍孫,沈琢一個臣子狗膽包天,竟然敢憐憫他!


    “你……”


    沈琢打斷他的話:“六殿下在牢裏待了這麽久,就沒悟出點什麽來麽?”


    六皇子被這話問懵了。


    什麽叫他就沒悟出點什麽來麽?


    他應該悟出什麽來?!


    沈琢見狀,知道他這趟是白來了,當即轉身要走。


    “站住!你站住!”六皇子在牢中,不停把著欄杆,跟著沈琢走:“什麽叫我待了這麽久,就沒悟出點什麽來?你什麽意思,你,你……”


    話至一半,六皇子突然頓住了。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見沈琢馬上要走出他的視線了。


    六皇子突然高聲道:“楊文忠。”


    果不其然。


    這個名字一出,他就見沈琢停下了。


    “所以,楊文忠是你的人?!”六皇子氣急敗壞吼道:“是你讓他暗中包庇田將軍虛報人數,貪汙軍餉,到頭來,卻將這樁罪名按在我頭上?!”


    六皇子這人雖然是蠢了點,但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現在外麵,彈劾他的奏折,定然像雪花一樣,堆滿了昭和帝的案頭,但關乎他最後定罪的,隻有同田守義勾結那一條。


    沈琢哂笑:“六殿下這話從何說起?私下與田守義結交的人是你,讓楊文忠暗中包庇田守義的人也是你,與我有何幹係?”


    “你放屁!”六皇子忍不住爆了粗口:“是,我私下與田守義結交不假,但難道不是你授意,讓田守義主動來與我結交的嗎?”


    沈琢微怔。


    他一直以為,是六皇子主動籠絡田守義的,卻不想,竟是田守義主動結交的?


    六皇子見沈琢不說,便以為沈琢是默認了。


    他頓時更生氣了:“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先將楊文忠安插在我身邊,又唆使田守義來找我投誠,故意設計好了圈套讓我往裏跳!”


    沈琢沒理會六皇子的謾罵。


    他猛地抬眸,猝不及防問:“是楊文忠讓你去葉城找戚將軍遺孤的?”


    六皇子這段時間一直在被問話。


    兼之此時他剛罵完,正俯在欄杆上喘著粗氣,聽到這話,下意識便答了句,‘是’,答完之後,這才反應過來,但話已出口,再反口也沒必要了。


    他隻能繼續惡毒道:“是,當初就是楊文忠給我出主意,讓我去找戚如翡的,要不是方卓那個廢物找錯了人,現在估計全華京都知道,你沈琢娶的,是個別人玩爛了的……”


    “六殿下!”沈琢打斷六皇子的話:“楊文忠已經死了吧?”


    六皇子瞳孔猛地一縮。


    楊文忠是證明,他沒有包庇田守義的重要人證,他怎麽會突然死了?!


    六皇子猛地抬頭:“是你,是你……”


    話說到一半,他又猛地噤聲。


    不對!不是沈琢!


    若楊文忠是他的人,那麽沈琢就不會來找他,詢問方卓去葉城一事了。


    “楊文忠什麽時候死的?”


    “前天夜裏。”


    “前天夜裏,前天夜裏。”六皇子喃喃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就在昨天,他還在跟三皇子說,他要跟楊文忠當麵對質,三皇子還答應了他,說自己會安排此事的!


    可那時候,楊文忠已經死了!


    六殿下再蠢,現在也反應過來了。


    楊文忠是三年前,暗中投靠他的。那時候,沈琢還沒回華京,他自然不可能有先見之明,將楊文忠這顆棋子安插到他身邊來。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他那幾個手足兄弟。


    可現在,他深陷囫圇,已經沒有辦法去查,究竟是誰在害他了。


    但是沈琢可以。


    六皇子猛地傾身上前,他緊緊攥著欄杆:“你想要知道什麽,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


    敵人的敵人就是他的朋友。


    無論是誰在暗中害他,那個人都是要借他之手,對付沈琢。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沈琢問:“楊文忠為什麽要找戚將軍的遺孤?”


    這是沈琢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若說是為了在自己身邊安插一個人,那他們不必費這麽大的功夫,直接在華京找個貴女就行了,為什麽偏偏要找戚將軍的遺孤?


    事到如今了,六皇子也不瞞沈琢了。


    他道:“具體的我不知道,楊文忠跟我說,戚平山人雖然死了,但他在朝中還殘存有一些勢力,隻要我找到能找到他女兒,先一步控製她,那麽到時候,那些勢力就能為我所用了。”


    沈琢皺眉。


    這個理由騙騙六皇子還行,但在他這裏,卻是站不住腳。


    戚平山亡故多年,朝中殘留一些勢力不假。


    但六皇子若是想得到那些勢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娶了戚平山的女兒。


    但顯然,這個說辭,是楊文忠用來騙六皇子的。


    沈琢剛收回思緒。


    正要繼續問時,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不過片刻,便有身穿青袍,頭戴黑玉冠的男子,疾步從外麵進來。


    男子看到沈琢時,愣了下:“沈少卿,你怎麽會在這兒?”


    來人是此案的主審之一三皇子。


    沈琢行了個拱手禮:“見過三殿下,臣來大理寺交接公務,順便來看看六殿下。”


    三皇子眸光迅速自兩人身上滑過。


    六皇子向來是個炮仗性格,此番見到沈琢,竟然沒發脾氣,這倒是奇了?


    三皇子心下存疑。


    但麵上卻不露聲色,隻含笑問道:“聽說沈少卿前段時間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咳咳,有勞三殿下關心,臣這是舊疾,好不了。”


    如今想問的已經問完了,沈琢懶得再同三皇子虛以為蛇,便以還要去交接公務為由,轉身走了。


    三皇子望著沈琢離開的背影,眸光閃過一抹深色。


    旋即,又轉頭,衝六皇子道:“六弟,現在外麵……”


    “三皇兄,”六皇子打斷他的話:“我累了,你要沒事,就走吧。”


    三皇子:“……”


    說完之後,六皇子也不管他。


    徑自轉身爬上床,背對著三皇子躺下了,他如今淪落至此,誰都不信了。


    三皇子見狀,隻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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