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翡已經做好跟錢嬤嬤幹架的準備了,卻沒想到,錢嬤嬤看了她片刻,竟然破天荒讓步了:“相府不比將軍府,奴婢想著,二小姐多學些禮儀規矩,去了相府,便能少被指摘些。”


    戚如翡不以為意。


    她不會在相府久待,誰有機會指摘她?!


    再說了,她可是堂堂無妄山的二當家,誰敢嗶嗶,她就提刀伺候!


    但嘴上卻道:“相府又不是不知道,我剛被找回來,沒學過那勞什子禮儀規矩,應該不會為難我的。”


    這話倒也有理。


    之後,錢嬤嬤還是教戚如翡規矩禮儀,但已然不如先前那般嚴厲了,偶爾還會跟戚如翡說些沈家的事。


    晝暑炎熱,令人昏昏欲睡。


    戚如翡撐著腦袋,歪在水榭的榻上,閉著眼直嗯嗯,聽沒聽進去,就不知道了。


    錢嬤嬤見她不感興趣,便不說了,反倒問起另外一件事來。


    她道:“這兩天怎麽沒瞧見銀霜?”


    因著銀霜是跟著戚如翡來的,不屬於府裏的侍女,平日裏也沒人管她。


    但這眼瞅著,後天戚如翡就要成親了,錢嬤嬤才突然發現,從昨天起,她好像就沒見到銀霜了。


    戚如翡唔了聲:“銀霜來華京有事,她見我馬上要成親了,就去辦她的事了。”


    聽她這麽說,錢嬤嬤便沒再問了。


    兩天很快過去了,猝不及防就到了成婚這日。


    一大早,戚如翡就被拽起來梳妝更衣,這次的過程,比上次更漫長、更痛苦。


    別人家的新娘子,成親這日,要麽是滿臉嬌羞,要麽是手足無措,全福夫人還是第一次看見戚如翡這樣的——


    歪在椅子上,滿臉寫著不耐煩,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再不快點,我就要揍人’的暴躁。


    全福夫人不敢耽擱,戰戰兢兢梳完頭,立刻跟著侍女去前廳喝茶了,妝容這便算完了,侍女們見戚如翡這般,也都識趣不往她麵前湊。


    察覺到身邊的人都散了,戚如翡才扶著千斤頂似的腦袋,懶散掀開眼皮。


    隻看了一眼,戚如翡瞬間被嚇的蹦起來,驚恐道:“嬤嬤,鏡子裏有個長得像猴屁/股的妖怪!”


    錢嬤嬤:“……”


    戚如翡再看一眼,表情徹底崩了。


    那個長得像猴屁/股的妖怪是她!


    “嘭——”


    戚如翡一掌劈下了妝奩台的一角,怒氣衝衝道:“把剛才那兩個老妖婆給我抓回來,我要……”


    話還沒說完,前院突然傳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外麵有侍女忽然高聲道:“姑爺上門來接親啦!”


    “二小姐別鬧了,”錢嬤嬤摁著戚如翡坐下,吩咐道:“快,把蓋頭拿過來。”


    “我……”


    戚如翡還想再說話,眼前陡然一暗,再睜眼時,便是滿目豔紅。


    “不能拽!”錢嬤嬤一把攥住戚如翡想要扯蓋頭的手:“二小姐,蓋頭蓋上之後,除了姑爺之外,旁人不能揭,不然不吉利的。”


    她是去殺沈琢的,又不是給人當媳婦兒的,管他吉利不吉利!


    戚如翡還想再掀,外麵的吵鬧聲卻越來越近了,似乎是接親的人正在朝這邊過來。


    她隻得撮了撮後槽牙,將手放下。


    沒一會兒,院子裏就傳來笑鬧聲。


    錢嬤嬤小聲提醒:“二小姐,姑爺來了。”


    沈琢被人簇擁著進來,就看到床沿上坐著的人。


    那人一身明豔喜服,頭上蓋著鴛鴦戲水的蓋頭,瞧不見模樣,亦不知是誰派來的。


    但他還是笑著走過去。


    喜娘頓時湧過來,說了幾句吉祥話,便讓人攙著戚如翡,和沈琢去前廳拜別長輩了。


    戚平山夫婦俱已亡故,拜的是戚老夫人,戚如翡對將軍府多少感情,行過禮之後,便出門上轎往相府去了。


    走了約莫兩刻鍾功夫,轎子停了。


    轎簾被掀開,喜娘來攙戚如翡:“娘子,到了。”


    戚如翡能看見的,隻有蓋頭下的方寸天地,她剛下轎,掌心便被塞了截紅綢,戚如翡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用力一拽。


    然後,她左肩猛地被人撞了一下。


    人聲嘈雜中,戚如翡聽到身側的人,小聲道:“夫人,輕點。”


    戚如翡這才意識到,撞自己的是什麽,當即厭惡甩了甩肩膀,迅速朝旁邊挪了兩步。


    沈琢:“……”


    之後,便是繁瑣的禮節。


    戚如翡像個木偶一樣,被喜娘攙著,走走停停,還要轉來轉去的跪,頭上的‘千斤頂’都快壓不住她的火氣了。


    周圍還有人在連連道喜。


    戚如翡在心裏把沈琢大卸八塊之後,儐相才高聲道:“禮成,送入洞房。”


    頭暈腦脹的戚如翡,瞬間摩拳擦掌,到了新房之後,她要讓這個狗男人好看!


    可去了之後,戚如翡就傻眼了。


    沈琢並沒有留下來,而是轉個身,又出去敬酒了,說要等敬完酒之後,再回來掀蓋頭。


    戚如翡震驚了:“不先掀蓋頭嗎?”


    她之所以著急掀蓋頭,一則,是她脖子都要被壓斷了。二則,是因為戚如翡默認,掀完蓋頭之後,房中就隻剩下她和沈琢兩個人了,這樣她就能實施計劃了。


    可她沒想到,沈琢竟然先走了!


    周圍有人打趣道:“新娘子就這麽著急見新郎官呀!”


    戚如翡冷笑,不見新郎官,怎麽取他的狗命!


    可戚如翡不知道,沈琢是故意的。


    因為沈琢看出來了,他今日娶的這位夫人,是個會武功的。


    就先前,自己撞過去時,戚如翡厭惡甩肩膀,以及立刻躲開的舉動來看,今夜必定有血光之災。


    他得等賓客走的差不多了,再來料理這個女人。


    第8章 沈琢  你才是沈琢?!


    戚如翡等啊等啊,等的都快睡著了,外麵才傳來腳步聲。


    她一個激靈就坐直了。


    咯吱一聲,房門被推開。


    見沈琢進來,喜娘立刻笑開:“哎喲,公子你終於來了,新娘子都等著急了。”


    說著,將手中的喜稱遞過去。


    屋內紅燭高燃,囍字成雙。


    沈琢自回華京後,屢遭人刺殺,是以他對殺氣很敏銳,一踏進喜房內,他便察覺到了戚如翡身上的殺氣。


    但他卻不動神色接過喜稱,含笑道:“諸位辛苦一天了,出去喝杯喜酒解解乏吧。”


    這是不合規矩的。


    一般新郎官掀蓋頭時,喜娘都要在旁邊說福話的,但主人家發話了,喜娘自然樂得鬆快,當即跟著侍女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門一關,屋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戚如翡正襟危坐。


    她雙手交疊,放在腹部上,看著是個十分端莊的坐姿,可實則,手已經摸到袖中匕首了。


    隻等沈琢過來掀蓋頭時,便能要了他的狗命。


    沈琢自然瞧見了戚如翡的小動作。


    他眼底滑過一抹冷意,裝作腳步虛浮朝戚如翡走過去,看似雙手握著喜稱,實則,一隻手已扣住了袖箭的機關,隻要麵前這個女人敢輕舉妄動,他就能一箭殺了她。


    同室兩人,各懷心思。


    沈琢走到戚如翡麵前,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用喜稱去挑戚如翡的蓋頭。


    就是現在!


    蓋頭被挑開的那瞬間,戚如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匕首,可還沒來得及下一步動作時,便被突如其來的亮光,晃的閉了閉眼睛。


    有人驚訝道:“是你?”


    “沒想到吧!姑奶奶竟然是戚家的二小姐!”


    戚如翡獰笑一聲,奮力跳起來,就想給沈琢一刀,可睜眼看見麵前的人時,頓時傻眼了。


    這個不是上次,她在巷子裏,隨手救過的男人嗎?!


    戚如翡的目光,從沈琢臉上,移到了他的喜袍上。


    怔了兩個彈指間,她咬牙切齒問:“你才是沈琢?!”


    沈琢一頭霧水。


    什麽叫他才是沈琢?!


    沈琢正要說話時,身後突然一聲巨響。


    “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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