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溢清的聲音微弱,透進耳內。


    楚雲聲靠窗坐著,閉上眼低低嗯了聲。


    沒一會兒,他就感覺鬢角的頭發一緊,垂眼一看,豆粒大小的紅衣小人正拽著他的頭發滑了下來,落到他肩頭上,往窗外望。


    他微張開手指攏住沈溢清,不讓他掉下去,沒再說話。


    大巴晃晃悠悠,窗外的風景從新鮮到千篇一律。


    車內各種嘈雜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漸漸小了,旅客們昏昏欲睡,靠著座椅打盹兒。


    中午時候大巴停在高速服務區,讓所有旅客休息了一個小時。


    楚雲聲翻遍衣兜,找出最後幾個鋼鏰兒,心酸地買了兩包幹脆麵和一瓶礦泉水。至於原身的手機,很可能是丟在了曾家,連個網上支付都刷不了。


    長途大巴坐時間久了,枯燥無聊,渾身難受,都是難免的。


    為了減輕這種難受程度,不少旅客都在傍晚就早早睡了。


    頂部的車燈暗下來,起伏的呼嚕聲四下響起。


    楚雲聲也被這氣氛感染,慢慢閉上眼睡著了。


    睡了不知多久,前行的大巴忽然狠狠一震,一個急刹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楚雲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砰地撞在了前麵的椅背上。


    他驀然睜開眼,忽然感到了一股奇異的寒冷之感。


    這時,車上的其他人也都被晃醒了,有情緒激動的旅客跳起來,一時罵聲不斷。


    “搞什麽呢!”


    “怎麽開車的!正睡覺呢!”


    “他奶奶的……”


    在這些混亂的罵聲中,司機卻突然發出一聲顫抖驚恐的尖叫:“前、前麵!”


    隨著他的聲音,大巴和周遭所有車輛的車燈毫無征兆地齊齊滅了,就連接二連三焦躁響起的鳴笛聲都仿佛被掐斷了一樣,瞬間消失了。


    周圍陷入一片詭異冰冷的黑暗。


    “這、這是怎麽了……”


    車內的旅客都被嚇了一跳,不由都驚悸地噤了聲。


    那股奇異的寒冷氣息越來越近,周圍的溫度身體可感地在不斷降低。


    楚雲聲將體內稀薄的靈力覆蓋在眼睛上,抬眼朝前望去。


    透過大巴車前窗可以看到,這片道路車流的前方是一座幾百米長的跨江大橋。


    橋上似乎是有些擁堵,車輛非常多。


    但此時所有車燈全部暗下,整座橋就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之中,所有車輛都停滯不動了。


    傍晚細長的一道的落日紅霞隻停留在了橋的這一端,而對麵的另一端,卻像是提前迎來了冰冷的午夜,漸染上陰沉的黑暗。


    那裏的景色逐漸變得模糊,遙遠的燈光閃了幾下,徹底消失。


    突然,一陣響亮嘶啞的嗩呐聲虛渺傳來。


    隨著這聲嗩呐,曲調陰冷的哀樂帶著陰森的喜調飄飄蕩蕩,被江風送來。


    與此同時,大橋的盡頭突兀地出現了一頂鮮紅的花轎。


    花轎滴滴答答落著血,慢悠悠,一晃一晃地過著橋。


    抬著轎身的是四個等人高的白色紙人,紙人的腦袋隨風搖著,裂開的嘴勾著詭異的弧度,像是在對著前方的路人微笑。


    花轎一路行來,越來越近。


    凡是它經過的地方,橋身碎裂,一寸一寸無聲地崩塌陷落。頂端的鎖鏈飛快腐朽斷裂,混凝土與鋼筋爛開。


    就好像隻是短短一瞬,這座大橋卻經曆了千年,再也承受不住時光的摧殘,猝然衰老。


    橋上的車輛人類全都栽進了江水裏,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


    “什麽……什麽鬼東西!”


    “啊——!”


    靠近這一段的橋上突然爆發出後知後覺的尖叫聲。


    如同被驚醒,一堆堆擠在一起的車全部車門打開,裏麵還活著的司機乘客驚恐萬狀,拔足狂奔。


    但可怕的是,當他們跑到橋的邊緣時,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一步,就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一樣,根本不能突破。


    有人恐懼地嘶吼著,拚命往外衝,一次次被彈回去。


    也有人瞪著眼睛左顧右盼,滿心驚懼地直接翻下大橋,跳入江中。


    “開門!快開門!”


    大巴上突然有人反應過來,拚命撞向車門。


    其他乘客被這一吼喚回了驚惶的神智,有人撲到駕駛座,按開了大巴的車門,乘客們爭先恐後地往外跑。


    但也有膽子大的,居然邊跑邊打開手機開始錄視頻,隻是錄了一段之後就突然臉色煞白,尖叫一聲就像觸電一樣扔開了手機,連滾帶爬地衝刺。


    短短幾秒,大巴上隻剩下了楚雲聲一個人。


    道路上一片混亂,所有沒有上橋的車輛不管不顧地往外撞,人群四散逃跑,拿出手機拍攝的人都像那名乘客一樣,驚駭地拋開手機,甚至還有幾人握著手機,突然七竅流血,栽倒在地。


    楚雲聲撿起一個摔落到地上的手機。


    上麵正停留在相機界麵。


    隻是這個界麵卻並沒有拍到什麽大橋與花轎,而是顯示著一個坐在紙糊的白色木床上的紅衣新嫁娘。隻是微微一眨眼,那新嫁娘頭上的紅蓋頭就突然掀了起來,一張沒有五官的青白的臉瞬間放大貼近。


    饒是楚雲聲早有準備,定力不凡,也被結結實實地驚了一下,呼吸微緊。


    “不逃命,你想動手?就憑你這點靈力,是上趕著給它送菜呢……”


    沈溢清的嗤笑響在耳邊。


    楚雲聲按滅手機,看向橋麵上越來越近的紅花轎。


    一張張驚恐的人臉聚集在橋端,涕泗橫流。花轎後方的一切光線和景象全都被吞噬成了虛無,看不到任何東西。


    橋這邊道路上已經空蕩,能跑的全都跑了,隻剩下一堆亂七八糟的車輛擠錯著。


    黑暗也向著橋外蔓延過來。


    “你覺得人死之後變成鬼的原理是什麽?是否擁有一些必要條件?陰氣可以被捕捉量化嗎?靈力呢……”


    楚雲聲一邊從懷裏往外掏飛雪山的家底兒,一邊低聲道。


    沈溢清扒著楚雲聲的發絲皺了下眉:“你……你說什麽?”


    看沈溢清的反應,這些問題應該得不到答案,所以楚雲聲轉了口,道:“不用擔心,不等花轎過完橋,道門的人就要到了。”


    當然,楚雲聲現在之所以這麽平靜沉著,並不是因為這半吊子水平足夠虐打花轎上的鬼物,而是因為他記得原劇情中的這一段沉橋事件。


    這是唐南處理過的相當棘手的一個靈異事件,最後雖然被唐南和道門的人解決了,但卻描寫得相當含糊,並沒有揭示沉橋事件的原委和那些怪異。


    在原劇情中,道門的人來得很快,現在在他還沒有大幅度改變劇情的情況下,應該也不會慢才對。


    沈溢清詫異:“你怎麽知道?”


    楚雲聲沒有回答。


    他跳下大巴車後,就手持符籙,運轉靈力,直接將幾張原身師父留下的克陰符射了出去。


    符籙如流光激射。


    楚雲聲飛快越過那些車輛,向前疾跑,想要破開那層擋著橋上眾人的屏障。


    等著道門的人是一回事,但施手救人又是另一回事。他信奉獨善其身,但卻不代表見死不救。


    “這是個什麽東西?”


    楚雲聲問。


    沈溢清臥在他的耳廓內,狹長的眼微眯:“看不出……我被鎖了太久,外頭的事早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我現在可不是它的對手,就算你們那些正派道門來了,恐怕也滅殺不了它。”


    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溢清的話音還未落,後方的天空就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凜凜呼嘯聲。


    兩架直升機趕到,艙門打開,低空投放下十幾個人。


    落下的人迅速往腿上貼了禦風符,勉強緩解下墜的速度,平穩落地。


    為首的一名穿著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甫一落地,就看到了孤立在橋頭的楚雲聲和不要錢一樣漫天飛舞的克陰符,當即就麵色一喜,快步走來:“楚山主,你竟在這裏!”


    楚雲聲甩符籙的間隙回頭看了眼,冷淡的視線直接越過中年道士的肩頭,看向了那名穿著一身隨意休閑裝的俊秀年輕人。


    那名年輕人似乎感應到了楚雲聲的視線,朝這邊看過來,溫和的目光暗藏鋒銳,在掃過楚雲聲的右耳時微微一頓,眼底浮出了一絲疑惑和探究。


    沈溢清低聲笑了笑,踩了下楚雲聲的耳廓,示意他不用擔心。


    “王道長,救人要緊。”


    楚雲聲不動聲色地收回靈力,避免暴露真實實力,朝中年道士略一拱手。


    這名道士是道門香鼎山的掌門,王碧日。


    王碧日聞言卻並不著急,淡淡掃了眼橋頭掙紮哀嚎的人群,目光的重點落在楚雲聲的那些克陰符上,施施然笑道:“楚山主真是大手筆呀。這樣多的克陰符恐怕也隻有飛雪山這樣的大戶才能拿得出來了,楚山主用這樣多的珍貴符籙,來救這些凡人,可是一點都不心疼,但我可聽說我香鼎山派人去買,飛雪山還舍不得呢……”


    “想買嗎?”


    楚雲聲冷淡地瞥了一眼王碧日:“二十萬一張,回頭批發給你。”


    二十萬……批發?


    王碧日:“……那個,還是先救人吧。克陰符我們也不是那麽急需哈。”


    話未說完,王碧日就看到楚雲聲冷漠地露出了一個看窮逼的眼神。


    王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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