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寧


    讓孫寄淩回了自己的屋子,江又晴也到了主殿,吩咐道:“讓奶娘將長樂抱過來。”


    洗三的時候,昭文帝在屏風後麵告訴她,孩子取名為李樂安,不過要等到六月和其他人一起上了玉碟才會公布。江又晴就取了個小名先喊著。


    樂安,快樂安康。寄托著對孩子最樸素的心願。江又晴是順著這個意思取的小名長樂,長樂未央,希望她的快樂永不停歇。


    閑問了幾句奶娘吃了些什麽,長樂睡得可好,聽得下麵的人答得有條有理回答了,也放下了心,讓奶娘將孩子抱下去,小心著涼。江又晴坐在桌子前,用著小廚房做的點心,墊一墊肚子。


    曉雲進來默不作聲的侍立一邊,如意采玉等人以為江又晴累了,靜悄悄的退了下去。


    等到沒有旁人的時候,江又晴問道:“都處理好了,有沒有隱患?”


    “她們自己都不知道參與了,即便全都拖入慎刑司,也沒有半句話可以攀咬。”曉雲說道。


    送衣服的宮女奉承兩句蘇尋玉處清貴有禮,一來就有人交接,不耽誤時間,這沒有半點不對。交接完說一句還要去給馮選侍送衣服,也沒有半點刻意,去查也是事實。宮女太監之間也有自己的等級小社會,幾個宮人欺負一個一點也不新鮮,宮中傳八卦也是自古有之。誰知道憐珊會把從底下宮人中談論的小事告訴慎良娣,讓她萌發結盟的心呢?孫良媛隔幾天就去禦花園也不是什麽秘密,隻要想,總能打聽到。


    這些碰上可都是概率問題,雖然一次沒有引發還有第二次,但是查下去可是毫無造作痕跡,巧合的事,造不得假。


    江又晴是真不知道她們能打起來,不過這樣事鬧得足夠大了,大家的目光也隨之轉移,江又晴歎道:“這樣就好,也不枉我算計一場。”


    最開始設置目標的時候,隻是想著鬧一件大事,不要暴漏自己參與其中的痕跡。


    首選就是孫寄淩六人。景嬪作為太後的侄女,無論是作為時間主角還是被牽連的,都要避開。剩下有了孩子的向詩雲也要刨除。不然太後恐怕會直接上手,她老人家出手可不管證據是否確鑿,有嫌疑的一律論處。反之,隻要不幹涉昭文帝的子嗣,那麽太後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尤其是在宮妃爭寵方麵,所謂水至清則無魚。


    剩下就是呂姣、蘇尋玉、孫寄淩、馮箐。


    江又晴本來想直接將向詩雲指導馮箐之事捅給蘇尋玉知道,這樣自己也沒出手。可後來一想,向詩雲非池中物,早晚會起來,將這張牌這麽輕易的打出去,反而讓向詩雲沒有後顧之憂。況且蘇尋玉現在沒有根基,知道了恐怕會壓在心底,不往外鬧,也達不到效果。


    能往外鬧的人不多,最豁得出去的人就是呂姣。


    呂姣和劉嬌嬌無論鬧什麽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太習以為常,以至於根本不會關心。要想達到眾人討論的目的,另一方要大家想不到,比如神妃仙子的蘇尋玉。


    姚詩說過蘇尋玉並非真的無所掛念,那她自然也無法拒絕一些世俗人在意的事,比如恩寵。她能使用的經驗隻有和她同路的馮箐的,其他根本毫無用處。但她卻是個將想法憋在心底的人,即使真的想知道馮箐為什麽得寵,也不會直接上門詢問,而是采用偶遇的方式。


    馮箐並不怎麽出門,要是等到她出現,蘇尋玉再去聯絡就有點晚,索性絕了她的念想,將馮箐拘在宮裏,讓她另找出路,隻要危機感塑造的足,她就一定會尋找和馮箐的接觸機會。


    這個中間人,江又晴想了想,選擇了孫寄淩。


    因為她和宮裏的人沒有聯係,有些不可控,讓她沾染一些是非,多些複雜的關係對江又晴而言反倒是好事。其次是蘇尋玉找馮箐地位相差懸殊,很容易讓人想到爭寵方麵的事,因為大家線路不同,所以並不會過於關注。


    但是找地位相同的孫寄淩就不一樣了,散發出來的就是新人湊堆,聯合前段時間呂姣劫王湘的人,會被認為是對老人的宣戰。到那個時候,老人關注她們要做什麽,新人憂心有沒有自己,經曆將大部分消耗在這上麵。


    讓她們兩個搭上線倒不困難,找個機會傳兩句“孫良媛喜歡在禦花園欣賞景色”就是。


    她們兩個搭上線比較隱秘,必須找呂姣將事情表現出來。


    這倒是好做,讓人叨叨兩句人多勢眾的好處,憐珊就能傳過去。不過要等到蘇尋玉開始蹲人了再去,不然呂姣的性子會直接殺過去,也就沒有了警示的意義,畢竟呂姣做什麽都可能是一時興起。


    夏至和冬至從小就在尚宮局過活,許多小姐妹已經分散在不同的角落,現在未必還有多少真心,隻是總會打探各種消息。趙德先那邊就更是如此,宮女尚且可以企盼二十五歲出宮,太監就是一輩子老死宮中,因而更注重關係的存在。


    三人並不需要多大動作,隻需要在特定的場合說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自然就會有人加工後傳到她們的耳朵裏,還當是自己分析的好。


    蘇尋玉消息閉塞,前兩次都沒有成功,直到夏至影響尚衣局浣衣司的小姐妹排班的時候,將一個宮女連續三次先送蘇尋玉再送馮箐後,才有了結果。


    這邊等到蘇尋玉探尋孫寄淩的動作,那邊就給呂姣放消息。憐珊消息捕捉有一手,頭天才放的消息,第二天就稟告了呂姣。呂姣尋摸著要找個幫手,在家是相當的蘇尋玉和孫寄淩之中還是選擇了前者,因為前者看起來更不容易和她搶寵愛。去打聽消息的時候,憐珊發現了蘇尋玉的動作,稟告呂姣後,呂姣決定先觀察,等到兩人碰頭後再出現摘桃子,還省得她費口舌。


    結果是江又晴沒有想到的,她原以為事情會由呂姣表現出來,被慕春宣揚出去,結果直接……打了起來。呂姣做什麽都不意外啊。


    第二天多雲,姚詩帶著禮物到了鍾粹宮。


    兩人進了屋,江又晴吩咐道:“將長樂帶過來給她姚娘娘看看。”


    “長樂?”姚詩好奇的問道,沒聽說昭文帝給孩子取名。


    “取了個小名。總是孩子,三皇女的叫有些不順口。”江又晴解釋道,“總希望她快樂一些。”


    “長樂是個好名字。”姚詩撫摸著長樂的臉,笑著說道。


    逗弄了一會兒,就讓奶娘將孩子抱下去了。


    這時姚詩才有時間談論昨天的事。姚詩問道:“你這裏最近可有什麽異常?”


    “一直挺平靜的。”江又晴無奈的說道,“那兩個基本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想到還有事往頭上栽呢。”


    “蘇尋玉本身獨行,怎麽會想到要結盟呢”這也是姚詩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這……”江又晴似乎有難言之隱,停頓了下說道,“馮箐不怎麽出門。”


    姚詩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說道:“我倒忘了這一茬。”也放下了疑心。


    “我這也是,本來安安靜靜的,現在怕是有人惦念了。”江又晴搖搖頭說道。


    姚詩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一下。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向詩雲貪涼早產了,還好已經九個多月了,母子均安。


    五月,長樂滿百天了,江又晴時不時抱出去曬曬太陽,偶爾在天氣不錯的時候,帶過去讓太後見一見,有時能碰上沈含月帶皇四子來,兩個團子放在一起,搖頭晃腦,煞是可愛。每回這樣的場景出現,慈寧宮就會揚起笑聲,不過景嬪不太待見這笑聲,漸漸的就岔開時間,許久都沒有私下碰麵了。


    在蔣芳言的治理下,宮裏的生活還是很平穩的,前朝如果不看頻繁的人士變動,也能稱得上一片和樂。


    現在前朝後宮已經為六月上玉碟的事忙活起來了,大致流程都已經確定,名字都已經起好,隻等著時間到了。


    江又晴坐著肩輦到景陽宮找姚詩,全哥兒馬上五歲,要跟著老師學習了,最近她正忙著規整全哥兒要帶的東西,雖然隻是在崇文館念書,還在宮裏,但是之前全在眼皮子底下,現在早出晚歸,難免有些不太適應。


    江又晴進了屋,不管姚詩在一旁忙活,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桌邊的茶灌了兩口,就閑閑地看著姚詩一樣樣將東西放進去再拿出來。


    乾西所已經收拾出來了,供皇子午休,也防止七歲搬離的時候東西太多不好看。


    “姐姐且歇著吧。”江又晴看姚詩著急上火,“一樣一樣慢慢來。”


    姚詩回頭看了一眼江又晴,說道:“你不急,等到長樂要搬出去的時候,急死你!”


    “哎呀,”江又晴說道:“到時候再說嘛。安哥兒早搬過去了些時日,到時候有什麽短缺的可以借用一下,你第二天帶上就是了。”


    安哥兒被皇後教養的極好,現在已然顯露出不俗的風度。


    姚詩笑了兩聲,也就坐下和和江又晴玩樂。


    第25章 昭惠太子


    兩人吃著糕點,閑聊著下個月上玉碟的事。


    “全哥兒取得什麽名啊?”江又晴問到。


    “李曠,曠達悠遠。”姚詩笑著說道,顯然對這個名字頗為滿意,又問道,“你呢?”


    江又晴笑著說道:“樂安,李樂安。”


    “對了,我知道關婕妤的三皇子叫李恭,王良媛所出的二皇女叫李依嫻,那其他的孩子你知道叫什麽嗎?”姚詩是單純有些好奇。


    江又晴想了想說道:“明婕妤的四皇子起名叫李盈,皇上拿了幾個欽天監擬的名字,太後挑的。向貴人所出的五皇子是叫李鴻。”


    安哥兒的名字昭文帝和皇後還在糾結,現在還沒確定。


    “全哥兒這回去上學,請的也是翰林院的先生,憑借著全哥兒的聰明,定能得到嘉獎。”江又晴說道,“樂安現在也才會翻身。”


    姚詩白了江又晴一眼:“對著呢。算下來樂安才三個月多月,不到四個月,會翻身已經不錯了。”


    兩人正說著話,曉雲和朝霞一臉慘白的走了進來,跪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


    兩人對望一眼,眼神中閃現出來驚疑,江又晴說道:“平靜下來。慢慢講,怎麽了?”


    “回主子的話,大皇子,大皇子亡了。”曉雲斷斷續續的說道。


    “什麽?”江又晴和姚詩驚出了聲。


    朝霞說道:“友卉姐姐來說的。具體怎樣不知道。”


    江又晴和姚詩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將顏色鮮豔的換下來,讓宮人將宮中喜慶的東西也撿拾了,江又晴和姚詩坐著肩輦趕到景仁宮。


    景仁宮沉默佇立再土地上,不說話。


    往來的人安靜極了,個個神情凝重,快步往前“飄”,江又晴和姚詩到達後,連唱名也沒有,四周靜默的很,江又晴便也靜悄悄的走到安哥兒住的抱廈裏。


    太後沉默的站在一邊看著皇後,看到江又晴兩人進來,略微搖搖頭,江又晴便和姚詩噤了聲,站到一邊去了。


    皇後紅著眼睛,一遍遍撫摸躺在床上的孩子,大滴大滴的淚珠砸在被子上,她卻渾然不覺,隻蹲在床邊,機械性的撫摸,連眼睛都不帶眨,好像墨家設定的機關鳥,隻會重複幾個動作。


    這間小抱廈設計的極為貼心,小小的桌椅板凳,棱角處都磨成了圓形,家具的擺放應該是小孩子自己指揮的,看起來十分的雜亂,然而能看出來經常使用的痕跡。床前有很大一片空地,鋪了一層短絨地毯,旁邊擺放著小孩子的玩具,和大本的蒙書。應該是皇後在此和孩子嬉鬧玩耍的地方。


    還有些地方,搬到有著壓痕,確是空無一物,應該是搬到乾西所了。


    皇後的哭沒有半點聲音,極力隱忍著,身體裏的靈魂已然升空。太後看著長長的歎息一聲,而這悠長的歎息聲在這種情形下也顯得格外突兀。


    除了隨時準備生產的王良媛,剩下的宮妃都來了,依照次序沉默的排在江又晴身後,從屋中排到了屋外,沒有人敢出聲,姚詩也不敢。


    昭文帝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僵持,他走進屋裏,站到皇後身後,一隻手輕輕搭在皇後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撐在床榻上,將皇後和孩子包圍在一起,一句話都沒說。沉默的站到了天黑,第二天罷朝一日。


    太後看著皇帝來了,就帶著江又晴等人往外走,將這間房子留給了他們三人。


    到了外間,太後沉聲說道:“都散了吧。”


    江又晴等人就行了一禮,沉默的散去。


    回到鍾粹宮之後,江又晴看向迎上來的趙德先問道:“整個鍾粹宮安排好了嗎?尤其是孫良媛和馮選侍那裏。”


    “回主子的話,都安排好了。”趙德先答道。


    江又晴點了一下頭就進了正殿。


    曉雲伺候著江又晴靠在塌上,等到江又晴睜開了閉上的眼睛,緩過神來後,才將事情細細稟報了。


    昨天安哥兒在崇文館學習後受到了夫子的誇獎,興高采烈地準備回來和皇後分享,走到了秦池邊,喂了幾把鯉魚,起身時有些頭暈眼花,一個不察就要栽進水裏,旁邊的奴婢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才沒有掉到水裏,但衣袖濕了半邊。


    他自己認為沒什麽大事,也就沒有告訴皇後,結果晚上發起了高燒,守夜的人沒有發現,第二天發現的時候就已經神誌不清了,禦醫來了也回天乏術,就這麽去了。


    安哥兒今年也五歲了,按理說應該穩定了,皇後才看的沒有那麽嚴,誰知道呢。


    第三日,昭文帝上朝,追封安哥兒為昭惠太子,喪儀如常,並不消減。


    昭惠太子,昭,明日照耀也;惠,愛民也。李俞對昭惠太子寄予了深厚的期望。


    此從昭惠太子去了之後,皇後就再也沒有讓大家請安了,也沒有出現在大家麵前。


    再次出現時是在送別昭惠太子時。整個人有些辨認不出來,沉默寡言的,不像往常帶笑的模樣,也沒有宮妃過去礙眼。昭文帝牽著她的手往前走,站到城牆上,看著裝著昭惠太子屍身的棺材往外送,會走到皇陵處,埋在昭文帝給自己預備的地方旁。


    兩側配著黑甲的宮中禁衛排成兩列,前麵是宮女提籃,裏麵裝著白色的絹花,之後是抬棺,在後麵墜著安排守靈的一幹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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