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晴滿意地點點頭,看到夏至拿過來一件青白色的交領衣服,搖了搖頭:“換那件蒼藍鑲琥珀色邊的交領。”


    “還是不要太素了,太素很假。太後也未必樂意見到一屋子素色。”江又晴想起自己家老太太還在的時候,就喜歡家裏熱熱鬧鬧的,“就算喜歡素色,這件也不算很花,提提氣色,下回再換就是了。”


    “是。”夏至按江又晴說的做了。


    收拾好了,江又晴打量自己,確認沒有遺漏了,下去開始吃早點。婉儀比嬪位的份例大方了一些,每餐飯都加了一兩個菜。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江又晴坐在轎子上,往景仁宮去了。


    這兩天能看出來皇後確實不在乎讓妃嬪提早到,隻要在規矩範圍內到就可以。這著實讓江又晴好過了許多。


    到了宮門前等著,一會兒人就齊了。隻薛昭儀沒有來,不過這也不是什麽驚奇的事,她的身體一向不好,皇後特許她不必每日來,隻是重大事件漏個麵。


    人齊了,友卉就帶大家進去了。皇後照例講了兩句,拉進一下關係,就說道:“走吧。去給母後請安。”


    一大群人也就浩浩蕩蕩的向仁壽宮走去。


    第8章 第一滴血


    仁壽宮中,太後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椅子上養神。


    於姑姑走進房子,響起的腳步聲破壞了寧靜。她在太後身前停住了。


    “都來了?”


    “都到了。薛昭容告病。”


    “嗯。”太後起了身,扶著於秋荷的手走向了外麵。


    外麵妃嬪已經坐好了,身邊跟著的奴婢都到殿外候著了。江又晴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薛昭容沒有來,姚貴嬪也安靜了許多。


    沒一會,太後就進門了。太後花白的頭發幹脆利落地梳了上去,整個人精神矍鑠。皇後迎上去扶她到座位上,江又晴等妃嬪站起了身,恭迎太後到來。


    “都坐下吧。”太後坐到座位上,拍了拍皇後的手,讓她在自己下首坐了,“新來了哪三個,出來讓我見見。”


    江又晴三人出列,挨個蹲下行禮道:


    “妾榮華沈氏,名含月。”


    “妾芳儀劉氏,名嬌嬌。”


    “妾婉儀江氏,名又晴。”


    太後隨著個人的自我介紹打量過去。沈榮華端莊得體,關芳儀……太素了,不知道還以為給誰守喪呢。江婉儀普普通通無功無過。


    “起來吧,都是好孩子。坐下來講話。”太後舒展了眉頭,“要早早為皇帝開枝散葉啊。”


    “是,妾省的了。”三人一起應答,紅著臉坐回了座位上。


    曉雲帶著夏至在外麵等候,冬至留在鍾粹宮看院子。


    曉雲和思德一邊去了,夏至在這百無聊賴的站在這,看到兩人和姚貴嬪身邊的朝霞搭上了話,自己也往周邊移動,看到太後宮中的宮女獨自一人在那,也想著過去打聲招呼。不想著一次就一見如故,之後請安多聊幾次,混個臉熟,以後要是有事能露個消息。


    夏至走到那宮女身邊,正要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音色,叫道:“夏至。”


    夏至回頭一看,是慕春。


    “夏至。我是跟在關芳儀身邊的慕春。”慕春自我介紹道。


    想著慕春是和曉雲一輩的,夏至說道:“慕春姐姐。”


    “我和芳儀一起入宮,從小長大的情分。”夏至順從的樣子及時的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在府裏一眾小姐妹捧著她,現在看著夏至也有了想重回巔峰的想法,順嘴說道:“你和我很有緣啊,你看我叫慕春,你叫夏至,我記得還有一個叫冬至的。春夏秋冬的排序,不如做個姐妹。”


    夏至一聽,臉上的笑僵硬起來,叫你一聲姐姐,還真把自己抬上去了。我在宮裏活的時候,你還不定幹什麽呢!


    隻是話不能直接說出來,太後宮裏的人還在邊上呢。夏至強行讓自己笑了笑,說道:“這你得問主子,我們做奴婢的哪能自己做主。”


    慕春想想也是,畢竟她們都是宮裏的哪裏比的自己。開口正要說那就算了,就看到夏至好像看到了什麽,對她說道:“我在那邊等著主子出來。”


    慕春看著夏至走向門口,站在那,沒一會,一個沒見過的,應該是王寶林身邊的婢女跑了過去,在一塊聊天。慕春哼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一直在邊上站著的婢女。


    慕春想了想,想起這是在接劉嬌嬌進宮的宮女,福身說道:“姐姐好。”


    那宮女也福身回禮道:“當不得。”


    “安哥兒最近身體怎麽樣?”太後詢問皇後。她現在最掛心的就是皇帝的子嗣問題,膝下子嗣稀疏,等到選秀還有一年,有立得住的孩子才能穩定朝局。


    “安哥最近身體還可以,我讓人仔細看著了,不會著涼。”皇後說道。碰到孩子的問題,注意一下子就集中了。


    太後點點頭,又問道:“全哥呢?”


    “全哥昨天還在禦花園轉了兩圈呢。”姚詩笑著說道。


    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王寶林的孩子身體還好吧。”


    “身體好著呢,已經在學說話了。”姚詩回答道,“王寶林也常去看孩子,孩子活潑的很。”


    “也好。”太後說道。她自己出身世家,一向眼裏沒有那等出生低位嬪禦的孩子,“那大家就散了吧。”


    太後進了內室。王寶林目送其他人乘轎離開,自己跟在姚貴嬪的轎子後,慢慢的走著。


    喝了盞茶,太後才緩過勁來,於秋荷在太後身後輕輕按摩。每到這種時候,太後總是能想起先皇的後宮,步步驚心,刀刀見血。


    不過現在是熬出來了,太後看向在門外等著匯報的縷金,好聲氣地說道:“進來,有什麽趣事要講的?”


    縷金走了進來,蹲在地上笑意盈盈的說道:“今天於姑姑差點多了姐姐呢。”


    “嗯?”於秋荷發出疑問。


    太後也來了興趣,“說說。”


    江又晴對奴婢間的事不知具體情況,回去補了覺。晚上好好吃了頓。


    這一個多月,早上去給皇後請安,然後回來補覺。每十天去見見太後,太後喜歡沈含月,但也不討厭江又晴。隔個一天去其他後妃屋子裏轉悠,也迎接其他後妃到來,維持一個好印象,但也不是提到誰就能第一時間聯想到的。


    這些天,皇帝宿在後宮十二天。皇後一天,姚貴嬪兩天,王寶林一天。剩下為了綿延子嗣,全部給了新入宮的妃嬪。沈含月分到了三天,江又晴也分到了三天,劉嬌嬌就略輸一籌,隻有兩天。


    江又晴不敢保證自己能猜中昭文帝的心思,每回都能將他伺候的龍顏大悅,但能保證他走時不是心中懷氣的。


    這一段時間,薛昭容一直臥病在床,沒有來請安。大家好像都有點不祥的預感,在等待什麽,但沒人說。


    等待終有盡頭,薛昭儀昏迷的消息傳遍了後宮。江又晴放下手中的茶盞動身前往儲秀宮。


    儲秀宮裏,後妃人已經到齊了。昭文帝匆匆趕來,看到太醫繞來繞去隻說了個各憑造化,立即下令晉薛昭容為正二品妃,為她衝喜。


    這已經是後妃活著能到達的頂峰了,就像朝堂一樣,一二品是虛名,一般不作為實職封賞,朝堂是兼職,後宮是追封。


    薛妃昏迷了一天,太醫終於表示回天乏術,昭文帝示意太醫下個猛藥,讓薛妃暫時清醒。


    還沒有等到見薛妃最後一麵,王永就跑過來,在昭文帝耳邊說道韋家又來找事了。看了眼薛妃,昭文帝頭也不回的往文淵閣去了。


    薛妃醒了,采星驚呼一聲,聲音帶著哭腔,不知幾分為了薛妃,幾分為了自己。


    皇後湊上去拍了拍她的身子,眼眶也有些酸澀,平卉卻不合時宜的進來,頂著滿屋的目光,硬著頭皮說道:“小主子有些受涼,目前已經穩定住了。”


    薛妃拍了拍皇後的手,蒼白的嘴唇緩慢的吐出字來:“姐姐,你快回去看看孩子。孩子,最是嬌弱了。”


    皇後不忍的別過眼去,“那我先回去了。你,盡快和詩詩講話吧。”


    江又晴隻見過薛妃一麵,其他人也隻見過兩三麵,自然沒有什麽深情厚誼,隻是站在旁邊看著。


    姚貴嬪撲到薛妃的床榻前,泣不成聲。采星將薛妃扶起,薛妃說道:“你呀,是個急性子,沒人護著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得下去。我去了,還有什麽人能讓著你呢?”


    “姐姐,不會的,不會的。”姚貴嬪哭著,也說不出完整的話。


    薛妃仿佛更加清明,她笑著,更加的溫和,整個人美極了,有一種伸手觸碰就會破碎的脆弱。她伸手向江又晴三人。


    沈含月走進,站在了姚貴嬪身後,江又晴和劉嬌嬌也跟著靠近,隻能站在靠枕頭的床榻邊。


    薛妃伸手抓住江又晴的手,對三人說道:“她沒有什麽壞心,你們如果能夠幫她一把,她也會對你們好。我請求你們,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幫她。”


    姚貴嬪再也抑製不住情感,嚎啕大哭,說道:“你還沒有看到全哥長大。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不是你也沒有他呀。他還沒有長大!”


    “莫要再小孩子脾氣,早晚有這一天的。”薛妃安撫的拍了拍姚貴嬪的後背,慢慢的滑了下去。房間裏隻剩下女人悲愴的哭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妃薛氏,昔承明命,乃入潛邸。履信思順,秉性端淑。宮闈和睦,寬容有度。今久病而亡,宮中聞此訊者,無不悲戚焉。上命追封為正一品德妃。欽此。”


    隨著太監的誦讀聲,德妃出了順貞門,往遠處走了。


    秋天了,萬物也該落了。


    姚貴嬪將采星要了過去,皇後爽快的放了人。昭文帝最近有些低氣壓,但也沒有時間感到悲傷,大量的奏折耗費著他的時間。


    秋天了,紫禁城迎來了屬於昭文年號的第一滴血。


    這一滴血,無關妃嬪傾軋。隻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被養人的風水給盤剝的香消玉殞。


    但是沒有什麽能阻擋它回到原來的軌跡上去,很快的,大家又回到了原來的步調,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江又晴走在宮裏年年如一的長廊中,從空氣中隱約嗅出了清淡的血腥味。


    第9章 試探


    新年新氣象,作為更改年號過的第一個新年,大家都不同於往年的習以為常與壓抑,都快快樂樂的,提早了兩個月就開始準備過年,洗刷黴氣。


    江又晴這兩天也很高興,不是為了新年到來,而是父親江芃升職為正五品翰林院學士,外放出去作今年恩科雍州的主考官


    在其他人眼裏,是明升暗降,但江又晴知道,實際是往清流大大邁進了一步,江芃從此也是有自己門生的人了。


    皇宮四四方方禁錮著來往的人,消息卻像風一樣不受阻隔,吹灰之間傳遍了每個角落。


    江又晴真心感到高興,但大家都不這麽認為。


    姚貴嬪和明榮華婉轉勸解她仕途起落很正常。皇後和王寶林閉口不談,當作沒有聽聞這些消息。關芳儀直接盡量避著走了,雖然正合她意。


    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江又晴接到昭文帝身邊平安公公傳來的消息:皇上今天翻了她的牌子。想著明天也就沒有那麽奇怪的眼神環繞四周了,有些輕鬆。


    今天昭文帝來的比較早,才到傍晚,就到了鍾粹宮。


    江又晴在屋門口等著,看到昭文帝走到近前,上。前見禮。


    李俞上前扶起江又晴,拉著她的手到屋裏坐下。王永和曉雲識相的在打通房屋後用來間隔的屏風後麵站著。


    “又晴最近氣色不太好,一會兒要多吃點。”李俞對江又晴說道。


    這純粹胡講。江又晴腹誹,她自己都沒看出來和以往有哪些不同,早起作息都一樣。


    侍書弄墨奉來了茶,江又晴啜了一口,說道:“妾這兩天是睡得有些晚,沒想到被皇上看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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