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猜測沒有錯,他們被趙令宇帶到這裏也不是一個單純的巧合:陳牧雷就是被這些人拐來的孩子,他卻曾經以為陳牧雷是陳永新的私生子。


    原來把陳牧雷綁在這棵樹上險些打死的人就是趙令宇,就是白鴻泉,原來陳牧雷從小就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了,並且經曆了那些可怕到他根本無法想象的事。而那些事,他未曾對自己講過半個字。


    多可笑……


    從頭到尾,陳牧雷都沒有討厭過自己,不僅不討厭,還在乎得緊,不惜用那種方式把他趕出陳家,讓他和陳家一刀兩斷,隻為了讓他盡可能地遠離那些黑暗、罪惡,還有致命地危險。


    心裏疼,替他哥哥疼,疼到想哭,他甚至沒臉抬頭看他一眼,沒勇氣說一聲對不起。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徐立哲不太甘心:“小子,你哥真不在乎你啊?”


    陳牧雷冷哼,不顧那些隨時都要衝上來的幾個人,徑直走向趙令宇:“搞這麽多事,你也不嫌麻煩。”


    “站住!”徐立哲掏出懷裏的槍,往陳牧雷腳底下開了一槍。


    陳牧雷腳步一頓,轉而看徐立哲:“徐叔,你打歪了吧?是不是因為我離太遠了?”


    說話間陳牧雷已經近至徐立哲身前,並在電光火石間抬手擊中他的手腕。徐立哲沒想到他動作能這麽迅速,手腕吃痛,慘叫了一聲。


    下一瞬,槍落到陳牧雷手中,徐立哲反被槍口抵著頭。


    黑衣男和其他人的反應都慢了不止半拍,眼下更不敢妄動了。


    陳牧雷揪著徐立哲的領子,槍口死卡著他的額頭:“我都離你這麽近了,你卻連槍都拿不穩了。徐叔,你才四十,身子已經這麽虛了嗎?”


    徐立哲吞咽著口水,斜愣著眼睛盯著陳牧雷那槍的手,錯過了陳牧雷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


    那殺意來得快,藏得也快,陳牧雷收起了槍,卸下彈夾把子彈一顆一顆地彈了出來。


    “這東西多危險啊,別亂碰的好。”


    陳牧雷把空槍往雜草叢中一丟,又把徐立哲推了個跟頭,和趙令宇說道:“明說了吧,你抓了這兩個人也沒多大用處,我連自己的爹媽是誰都不知道,還會在乎一個和我沒任何血緣關係的弟弟嗎?”他瞥了眼趙令宇手裏的周雲錦,“這小姑娘多少有點可惜,我本來還想和她多玩一陣子,你非要把事都抖出來,那沒得玩了。不管怎麽說,陸北嶼的死也和我有那麽幾分關係,換成你也不放心把這小姑娘帶身邊吧,保不齊哪天把你的手腳也給砍了。”


    陳牧雷說得如此輕鬆,趙令宇都快信了:“你這麽說,我不是白費勁了?”


    陳牧雷嗤笑:“你剛才那句話怎麽說得來著,人類的本質就是慕強逐利?”他擺擺手,“我不慕強,我覺得自己就挺強的了。”


    陳牧雷大言不慚地吹噓自己,趙令宇挑起眉毛:“那不如我們來談談另外的那一點?”


    陳牧雷雙臂橫在胸前:“你想讓我做什麽?”


    趙令宇一笑:“邱剛是不是被你關起來了?”


    “說什麽胡話呢?我關個男人幹什麽?”


    “行,那也不重要了,老陳的手機是不是在你那裏?”


    陳牧雷先是沒吭聲,表情意味不明,趙令宇明白自己大勢已去,自嘲道:“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想替老陳討個說法,想以此要挾我得到點兒什麽,所以我讓你進了‘後台’,讓你知道久誠真正賺錢的業務,我不信沒人能對這巨大的利益毫不動心。”


    “是不是還順便讓我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讓我明白久誠之所以能在阮城安然無恙這麽多年,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不是我一個人能撼動抗衡的?打不過就加入,與其和你對著幹不如有錢大家一起賺,是這個意思嗎?”


    趙令宇的確有此意圖,威逼利誘是他慣用的手段:“都到這個分兒上了,誰都別繞彎子了,”他示意了一下韓刑,“你們合作了?”


    陳牧雷翻了個白眼:“好好說話,別惡心人。”


    趙令宇靜默半晌,道:“所以,從邱剛開始到宋氏,金家,都是你做的嗎?”


    陳牧雷不置可否,輪到趙令宇暗暗地磨牙:“陳牧雷,錢權色你都不動心,不在乎,我不懂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重要麽,反正你也走不掉了。”陳牧雷好整以暇,“你都問那麽多問題了,讓我問幾個,你為什麽沒早些殺老陳?”


    趙令宇的答案非常簡單:“白鴻泉不讓,而且因為宋家那個小子,老陳和我鬧掰了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那麽快就動手誰都會懷疑到我身上。”


    陳牧雷了然地點點頭:“讓人放火燒我家小院的,是你嗎?”


    徐立哲不屑地哼了哼:“是我,沒燒死你是你命大——”


    徐立哲話都還沒說完,陳牧雷猝不及防地反手一擊,直中他麵門。徐立哲的鼻血當即流出,鼻梁折斷,癱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周圍的人剛想圍湧而上,被趙令宇嗬斥住。


    陳牧雷按了按手指關節,問趙令宇第二個問題:“把馮琴安排在高海天的培訓學校任教是為了監視高海天?”


    “高海天不足為懼,隻是讓高振老實一點,管住自己的嘴,他不知道除了馮琴,我根本沒有派別人在他身邊,黎不肯斷腿的威懾力對他那種最懂什麽叫明哲保身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這個人呢,一直是說一不二的,”陳牧雷道,“這小姑娘跟我的時候我答應過她一件事,所以我得問問你——”


    “周辰星在哪兒——你是想問這個嗎?”趙令宇似笑非笑,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也多了一把槍,先是頂在周雲錦的頭上,很快又改了主意,槍口對準了陳琰,“我們繼續聊聊剛才的話題吧,我想讓你做的事很簡單,你在他們之間選一個和我一塊兒死……或者把你在外麵的人撤了,我會帶他們其中一個和我一起離開這裏,等我安全了,我就告訴你周辰星的下落,不然兩個你都別想要,還得想想怎麽給白政收屍。”


    陳牧雷眉心跳了一下,聽趙令宇陰險地說:“白政雖然人在久誠,但是如果我不說,在你找到他之前他應該已經餓死了。”


    “……”


    聽到周辰星的名字,周雲錦終於“活”了過來,她看向陳牧雷,陳牧雷又看了眼陳琰。


    陳琰抬起頭,凝望著陷入艱難抉擇的陳牧雷:“我又不是你親弟弟,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做什麽。”


    語畢,陳琰閉上眼睛,等著那一聲槍響。


    陳牧雷明白他的意思,暗自攥起拳。


    周雲錦自然也聽得懂陳琰的話,她哭得已經看不清陳牧雷的臉了。


    在氣氛凝結時,周雲錦突然動了動嘴唇,嗓音啞啞的:“我沒力氣了,你帶我走更方便一些。”


    “周雲錦!”陳琰怒道。


    “我和他在一起那麽久,別的事我不敢確定,但是有件事我比你清楚。”周雲錦疲憊不堪,對趙令宇說,“如果你殺了陳琰,你是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個院子的,陳牧雷會不惜在場所有人的命來給陳琰陪葬,包括我。但是如果你隻挾持我,至少你能安全離開阮城的可能性非常大。我對陳牧雷來說沒有重要到讓他能不顧一切,所以,帶我走是你最好的選擇。我……不想看到他了,再也不想了。”


    騙人。


    周雲錦說謊的水平還和過去一樣糟糕。


    陳牧雷分明看到她眼裏那千般萬般的不舍。


    第144章 榮耀   留給他的,是一份用生命換來的榮……


    趙令宇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三個人:“這場麵我倒是沒想到, 我都搞不清你們誰說的是真的,誰又是在逗我玩。”


    現在這種情況,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選擇陳琰當人質, 哪怕是他受了傷, 但終究沒有控製一個小姑娘來得容易些。


    不過周雲錦的確說得沒錯,如果陳琰出了事, 陳牧雷會不顧一切地讓趙令宇陪葬。


    徐立哲總算緩過勁兒來了,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蹣跚, 捂著鼻子喊爹罵娘。


    陳牧雷不怕他們人多勢眾, 就怕趙令宇狗急跳牆傷了陳琰和周雲錦,他沒辦法拿他們任何一個人的生命冒險。


    “我沒帶人來,不然怎麽可能隻有我自己出現?”陳牧雷交了底, 並在趙令宇的監視下解開外套,展開雙臂, “我也沒有任何武器。”


    徐立哲搜著他的身, 手上的血蹭到陳牧雷的襯衫上,陳牧雷忍著對血產生的生理性不適, 緊盯著趙令宇的一舉一動。


    徐立哲仔仔細細搜了一遍, 除了車鑰匙什麽都沒發現。徐立哲學著他的樣子把車鑰匙也丟到草叢裏, 本想趁此機會給陳牧雷幾下,但剛才這人身手利落速度又快下手又狠,他心裏陰影太大了。陳牧雷仿佛知道他那點兒小九九,眼尾冷冷地掃了過來,徐立哲立即謹慎地退開幾步。


    黑衣男也在院門邊向外探視, 回來報告:“沒人。”


    “你希望我帶誰來?警察嗎?如果外麵有警察,你還能好好地杵在這兒?”陳牧雷故作輕鬆地打量了一下周圍那些人,不期然和韓刑的視線對上。


    在那一刻, 兩個人居然產生了某種莫名的默契,並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


    陳牧雷對趙令宇說道:“你們這麽多人,你是有備而來的。可我呢?胡小鈺給我打完電話,我能想到的地方就隻有這兒了。”


    在會所成立之前,這個破地方也算是眾誠的一個據點了,雖然荒廢了,但相對來說也更加隱蔽。


    陳牧雷對這裏的嫌棄之情溢於言表,趙令宇冷笑:“看來你心裏一直沒忘記小時候的事。”


    “誰願意記著那些破事?那麽變態的人大概隻有你了,喜歡折磨一個人的過程,過這麽多年還能清清楚楚地講出來。”


    從十幾年前陸北嶼那件事就能看得出趙令宇是一個很享受做這種事的人,他享受剝奪一個人的自由、意誌甚至生命,“遊樂場”之於他來說和普通人收集手辦沒太大區別,那是他的戰利品。別人殺人藏屍是為了銷毀罪證,他卻選擇把屍體埋在人來人往的遊樂場,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他的戰績,他人生的成就感就來源於此。


    陳牧雷不得不用趙令宇感興趣的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小心地挪動著腳步,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那支槍口和陳琰之間,並在心中計算著幾個人之間的距離。


    陳琰看得出陳牧雷的意圖,紅著眼睛注視著他的背影,想阻止又不能出聲,急得嘴唇都在顫抖。得知了所有真相的周雲錦都願意在這個時候相信他,陳琰更不能拖他後腿。


    趙令宇臉上果然露出些許悅然:“我就知道你最懂我,有個事你大概不知道,陸北嶼那件事之後我和老陳要過你,我想培養你,可惜老陳死活不同意,偏說好不容易才遇到個滿意的男孩給他當兒子,再加上白鴻泉那時也偏向他,這件事才作罷。牧雷,如果你從小跟著的人是我,至少我擁有的東西有一半都屬於你,如果有你在我身邊幫我,整個阮城遲早都是屬於我們的,那幾個老東西早就該——”


    趙令宇越說越興奮,完全沒注意到原本跪在地上的韓刑悄然起身,推倒前麵的徐立哲後直衝趙令宇撲過去。


    趙令宇隻見一個身影衝自己過來,下意識轉移槍口向那個身影扣下扳機。


    陳牧雷在韓刑起身的時候就有動作了,隻是他相距幾人略遠,當他看到趙令宇轉移了槍口對準韓刑,不由得心下一驚,咬牙加快了速度。


    他人高腿長,瞬間爆發力強,幾乎和韓刑同時來到趙令宇身前。千鈞一發間,陳牧雷抬腿側踢,猛地擊向趙令宇拿槍的手。


    周雲錦隻看到韓刑過來,大驚失色:“不——”


    她的話都還沒喊出來,一聲槍響就在周雲錦耳邊炸開,震得她頓時耳鳴聲陣陣,整個人當即就懵了。


    陳牧雷這一踢攻擊威力極大,趙令宇驚呼一聲,手骨應聲斷裂,槍從手中滑落。


    陳牧雷扯開擋在他們之間的韓刑,伸手要從趙令宇的懷中拽回周雲錦,指尖幾乎要碰到她時,趙令宇的另一隻手上忽地閃過一道寒光,那寒光直向他刺過來。


    是刀。


    陳牧雷身子向後微仰躲開險些劃過自己脖子的刀刃,趙令宇趁機挾持著周雲錦後撤,周圍的手下立即揮舞著棍棒向陳牧雷湧過來。


    徐立哲也起來了,雙手拾起地上的大石塊衝著陳牧雷砸過去。


    “小心背後!”陳琰驚呼提醒,陳牧雷早看到徐立哲那小人了,矮身躲了過去,那石塊反而砸到他旁邊的人身上,那人的腦袋登時被砸開了一道大口子。


    徐立哲見狀氣憤不已,扭頭衝著陳琰去了。


    院子裏足有十幾個人,人人手上都有家夥,愣是打不過一個陳牧雷,反被他搶走了一根棒球棍,揍得他們屁滾尿流。


    匆忙之間,趙令宇手中的刀子劃破了周雲錦的皮膚,尖銳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意識。


    耳鳴聲還在,周遭的一切聲響都顯得那麽不真實,周雲錦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是卻是一片混亂。


    韓刑倒地,胸前的襯衫上正逐漸被血跡洇濕。


    陳牧雷在和一群人械鬥著,一麵抵擋數不清的拳腳棍棒,一麵向她這邊靠近。


    陳琰……


    周雲錦看向離他們最遠的陳琰,頓時倒吸一口氣,撕心裂肺地大喊出聲:“陳琰!”


    陳牧雷猛地回頭,隻見徐立哲手握一隻短小的匕首,就那樣在他的眼前刺入陳琰的右腹部。


    陳牧雷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陳琰卻曲起腿直擊徐立哲要害部位,用自己的頭猛撞徐立哲已經斷掉的鼻梁,然後對陳牧雷嘶喊:“你愣怔幹什麽!救她啊!”


    ……


    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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